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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一轮清月,悄悄从云层后探出头来,给万物布上一层银霜。
沈妙意后退一步,将脸别去一旁,离开那人的手掌,任凭泪水流着。
方才他的话,她都听清楚了。走着瞧?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前方的人站在那儿,冰冷的雕像一样,有些骇人,脖子上是他留下的触感,爬起一层细细鸡皮疙瘩……
手里紧攥着已经碎成几片的白玉双碟,沈妙意调转身子,朝着前方出口走去,不再停留。
殷铮也不阻拦,连嘴都没张,只是抬起了那只满是血的手,只是一直盯着那个走远的身影。
走出马厩的范围,确认离开了那人的视线,沈妙意强撑着的肩头终于垮了。
压在喉咙里的哭泣不断溢出来,腰身轻轻发抖,一只手扶上粗粝的墙面,想缓解那摇摇欲坠,可是身子不听使唤的往下滑着。
她怕,怎么能不怕?那只手落在颈项的时候,她甚至以为他要掐死她了……
“姑娘!”月云跑过来,赶紧将人扶起,“快起来。”
“月云?”沈妙意摇头,后背贴着冷墙,用力吸着鼻子,“你让我缓缓,别动我……”
眼泪根本止不住,她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停不下来,好像要把所有的憋闷与委屈全部流淌出来。
她双臂抱紧,脸埋了进去,整个人蜷坐着成了一团。
月云站在人身旁,她刚才吓坏了。那仇浮把她拉走,根本不放她进去。
“姑娘,侯爷他……”她一直跟着沈妙意,有些时候也会起些怀疑,“为何如此逼迫?”
她拿着帕子,想帮着人擦脸,到底发生了什么,怎能把人吓成这样?
在侯府易主之前,沈妙意从未遇到什么挫折,所有人都仔细的守护她,她是被人精心养护大的娇花,风雨大了,怎能承受?
良久。
“月云,”她的脸抬起,泪水黏住了她的眼睫,红了鼻尖,“我没事了,咱们回去。”
月云扶着人站起,能试到人几乎全靠在了她身上,瘦的让人心疼。
“你没,没事吧?他们有……有没有为难你?”沈妙意问,浓重的鼻音,一句话磕绊着
几次,才说了清楚。
月云跟着落了泪,砸落在手臂的衣袖上:“奴婢没事。姑娘,要不咱们……”
话到了这里,她又咽了回去,叹了口气。
“什么?”沈妙意心不在焉问道,转而深吸了口气,“他说走着瞧,可我以后想自己做主了。”
月云嗯了声,她其实想说,要不回京城去,到了沈家事情总是好办的。可是细想下来根本不可能,姑娘最敬爱的就是夫人,这时候绝不会撇下夫人和小公子。
主仆二人相互扶持,终于回到了储镶院。
桌上一盏明灯,月婵将床铺摆好,回头到了沈妙意身后:“姑娘,早些睡吧。”
沈妙意没说话,聚精会神的看着桌上,那里,碎成几片的玉蝶儿,拼成了原本的模样。
金丝扭成的花藤,两只蝶儿相伴飞舞嬉戏……
“多好看,”她指尖小心的描绘着,眼中全是可惜,“要做成这样,得费多少功夫?”
月婵早就见到了人红红的眼眶,便肯定是哭了,而这府中唯一能让她哭的,也只有一个人。
“是可惜了,姑娘以后会有更好的。”她劝了声。
有些东西坏了就没办法补,这碎玉便是,破了便是永远破了。
“可是,”沈妙意幽幽一叹,声音小得像在跟自己说话,“再好的,也终究不是这个了。”
。
那日马厩之后,沈妙意和殷铮再没说过话。
她这边有意躲着,即便是见了,也只是行个礼而已。
大多时候,她会呆在沈氏的晓月苑。就在昨日,她知道韩家那边送来了帖子,说是要择日上门。
天不好,阴沉沉的,一改前几日的风和日丽,倒像是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沈氏坐在软榻上,手里茶盏搁回几上,抬手揉着额头。
“娘,”沈妙意轻声一唤,“你没事吧?”
沈氏扯出一个笑,手放下来:“可能夜里没睡好,不碍事。要说韩家来的话,咱这边也得准备准备,这也没剩几日了。”
如今,这也算去了心中的疑虑,早日办妥,也就没了心事。
沈妙意点头,手里绞着一方凤仙香帕:“都
听娘的。”
沈氏眉间平展开来,慈爱的看着女儿:“你那边也准备下,喜帕记得绣好;嫁衣的话,你祖母从京城给你送过来这套就的话也比往日多。
“先生,我平弟情况如何?”见郎中收手,她小心问道。
她很怕,怕从人嘴里说出些不好的话,怕弟弟有事……
郎中站起,走出来外间,看了看沈氏母女,叹了口气:“小公子天生体弱,娘胎带来的病本就去不了根儿的。”
沈氏一听,眼前发黑,强撑着提了口气:“先生救救我的孩子,要什么都行,您是邺城最好的大夫,一定有办法的。”
沈妙意跟着点头:“先生,您需要什么都可以,我们都会寻来。”
母女的焦急,郎中看在眼里,转头往屋里瞅了瞅:“我先开个方子,先让人稳定下来再说。”
屋里静了,只有郎中在纸上落笔的声音。
沈妙意一瞬不瞬的看着
下笔的每个字,记下了每一种药材。即便是再珍贵稀有,她也一定寻来。
秋风起,树影婆娑。
烛光亮了厅室,窗纸上是外面枝叶摇晃的张牙舞爪。
里间的殷平还是没醒,一碗药,能喂进嘴里的,总共算着也就几勺罢了。
沈妙意展开那张药方,上下看了两遍:“娘,要不让五哥哥找找剩下的这两味药?”
殷平现在吃的药是一些稳定情况的,郎中临走前说,要有好转,就得凑齐这方子上的每一味。
沈氏站在门边,视线转回到女儿身上:“修儿?他对邺城也不熟悉……”
“他应当会想些办法的,明日咱们再让人去城里药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沈妙意道。
眼下的情况等不得,人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沈氏点头,回来坐下:“张妈妈去了刘总管那儿,也不知什么结果?”
沈妙意走到人身旁,伸手搭上肩头:“娘,平弟会好的。”
“妙意,”沈氏等着那盏烛火,眼中神采暗淡,“你说是不是他克平儿?当年那道士说,两人的时辰不对付。”
她轻摇头,一枚素钗斜在发间:“我要带着平儿搬出去,不能留在这儿。还有,要找法师来帮着看看,驱邪……”
沈妙意蹲下,头一侧,伏在沈氏的膝上,她知道母亲这是真的慌了,开始六神无主。
“娘,你别怕,”她眼睛闪着,“我天亮了就去找五哥哥。”
毫无睡意,外面天色开始发青,东方隐隐翻着欲出的光亮。
一夜即将过去,什么也没有等来,张妈妈空手而回,只说刘总管答应将这事通报给殷铮。
这两日殷铮没在府中,一直留在城外的军营中。说是不敢擅自做主也没问题,让人听着也就是拒绝的说辞罢了。
谁也不曾想,安静了一宿的殷平在这个时候突然恶化,又开始咳血,新换的被子红迹斑斑,煞是骇人。
沈氏已近崩溃,抱着虚脱的儿子不松手,哭得说不出话。
沈妙意再等不急,披了一件衣衫就出了晓月苑。
她要出府,要去镜湖上找沈修,虽然她不知道人到底在湖中
的哪一处。
秋晨清冷,薄薄衣装哪堪抵挡,只几步便已冷透。
沈妙意踩着石径,往着大宅的一处偏门而去,那里出去走上一段儿,便会租到马车。
刚转过游廊拐角,就见着迎面而来的两人。
“妙姑娘,”刘盖晃着微胖的身子,迈着碎步,伸手招呼了下,“你等下老奴。”
沈妙意停步,心中一凉,这是又要阻止她出去?
刘盖已经走到眼前,大手拍了拍胸口,喘着气:“给,主子让把这枚‘还元丹’给姑娘。”
说着,从身后仆人手中取来一方小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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