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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立在雪中,竹色炮衣轻掀微摆,发间沾了几?片雪絮。
“沈姑娘,”男子撩了衣袍,缓缓在人面前?蹲下,腰间束带坠下一枚清月玉佩,随着动作轻晃,“要我放谁?”
沈妙意终于触上那片华丽衣料,手却麻的攥不起来,只?剩下无助的哭泣。想撑起身?子,可是不知力?气去了哪里,脚上的牡丹修鞋也丢了一只?。
“我……”
殷铮等不到?回应,垂首看着趴在地上的人,细长的手伸过去钳上她的下颌,迫着人抬脸,看着她眼中的无助与崩溃。
手指滑到?细腻脸颊,白玉般滑润:“当日不是妙意说的,你的事不用我管?”
思绪凌乱如麻,沈妙意秀眉紧蹙。她错了,曾经以为他不能限制她,她是沈家的人,不是殷家的,她还可以回京城……
可这里是东陵州,京城太远了。
“你……”她眼睛一动,泪珠子便断了线一样,“韩逸之?,放了他吧?”
那个名字从?唇齿间送出来,好像已?是那样遥远,远的再没办法触及。
殷铮手指用力?,那张娇俏的脸便皱了皱,可是再不像以前?那样,急着躲开,而是就那样咬牙承受。
“呵。”他嘴角溢出一声冷笑?,手一松,那花儿一样的脸蛋便重新垂去了地上,“可我凭什么放他?”
沈妙意双臂支撑在雪水里,嫁衣凌乱铺开:“是我错了,阿兄你罚我,好不好?”
“你何错之?有?”殷铮手指搭在膝盖处,居高临下看着沈妙意,“我倒是真不知道。”
他话语中的讥讽像密密的针,扎的人鲜血淋漓。
沈妙意咬着唇,顺了口气,眼睫沾着水润:“妙意不该骗阿兄,不该把阿兄丢在山洞……”
她声若蚊呐,樱唇一张一合,细细的吐出每一个字。
“够了!”殷铮打断她的话,猛的伸手过去,将纤瘦的人从?地上拽起来,那摇晃的身?躯便撞在他身?上,脆弱的一只?手就能毁掉她。
他眼角泛着红,用力?攥着那只?细手腕:“你看,我只?想对你好,你却把我丢
下?今日只?是韩逸之?被抓,你就这样失魂落魄;那你可想过,我那日会?否死在山洞?”
“嗯……”沈妙意觉得他会?把她撕碎,头晕的厉害,“我错了。”
殷铮笑?了声,一手扣上沈妙意的脖颈,嘴角抽了下:“你没有想过,是不是?因为你见了我只?想躲……”
剩下的话他咽了回去,目光扫视着她浑身?的红色嫁衣。
沈妙意被制住,已?经什么话也说不出。
“可以,”殷铮掩住眼中翻滚的疯狂,嘴角依旧那样勾着,在笑?一般,“代价是你留下,陪在我身?边,不准再离开邺城一步。”
他看着她,耐心着等她的回应。
第?一场雪,落地即化,成了一滩滩的水,已?让人分不清这下的是雨还是雪。
沈妙意发髻乱了,那些华贵的钗环凌乱斜插着,趁着那张脸越发的小。
手心的疼痛早已?经麻木,任凭雪水渗进伤处。
无法压抑出那声哭泣,她看着他,黑黑的眼珠淹没在泪水中,整个人已?经被他捏在手里,喘不动气。
“好。”
轻轻的一个字,风雪一卷便被带没了踪影,可那微微张启的樱唇忍不住抖着。
她妥协了,她也输了,或者从?一开始就是徒劳,她拿什么同他斗?母亲,殷平,以至于整个东陵的人,谁不是在他手里?
左右她的亲事毁了,余生也完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拼上自己,换来别人安好,也算值了。
这个答复是殷铮一直想要的,她留在他身?边,只?看他一个人,他会?把最好的都给她……可是真的听?到?了,心中翻了起了异样的情绪。
妒忌,她居然为别的男人来求他?
“不许哭!”他冷冷开口,那身?火红嫁衣实在刺的他眼睛疼。
身?子前?倾,伸出手扶正?了她,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腿弯,轻轻一带,便将人从?冰冷地上抱了起来。
“是。”沈妙意咽下酸涩,咬着麻木的唇。
身?体还是下意识的抗拒,想逃开,可是她知道逃不掉了,从?踏进这座宅子时,她就为自己选了一条没办法回
头的路。
就像现在的黑夜,风雪交加,看不到?一丝前?路。
裙摆拽在地上,拖着水痕,沈妙意动也不动,任凭人抱着她一路走在风雪中。
她像被人卡住了嗓子眼儿,声音怎么都发不出。
游廊上的灯火摇晃,照着一方天地。
再回神时,沈妙意已?经进到?一间干净的房中,惊得绷紧了脊背,腰间缠着的手臂像一条毒蛇。
“去收拾一下,把身?上的嫁衣扔了!”殷铮一把将她推给等候的婢女,转身?去了里间。
沈妙意垂下头去,低低应了声,便被人带着去了隔间。
她像一具人偶般,任凭婢女帮自己擦洗穿衣,梳发。温热的水没有带去身?上的寒意,只?让心中更?加空洞。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带了出来,收拾的利索干净,低头看着,便是她常日里穿的那种衣裙。
翠色的长裙,藕色短衣,胸前?一条长长的胸带……
两步前?是璀璨的琉璃珠帘,灯火耀映中,射着七彩的光。
婢女们已?经退了出去,室内那样安静,外面风雪敲打着门扇,发出轻微响声。
“进来!”内间传出的声音打破安静。
沈妙意咬着唇,伸手拨开了眼前?珠帘。
内间光线很好,棚顶挂着几?盏琉璃灯,上头的图画栩栩如生,看得出师傅手艺了得。
她看着殷铮站在窗边,开了半扇窗子,看着外头的漆黑。他应该也是打理过了,换了简单轻便的宽袍。
“站着做什么,来这里。”殷铮回过半个身?子,朝人伸出自己手,擎在那儿。
沈妙意一步一步走过去,手腕上紫金铃儿手镯发出轻轻脆响,那是今早沈氏亲手给她套上的,还说了好些祝福的话。
她手紧了紧,离人一步处的地方,将自己的手送去他的掌心。
紧接着一声轻笑?,随后,手便被他的给包裹住,尾指与她的勾在一起。
他拉着她一起站在窗边,双臂撑着窗沿,把人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就算不用特意去抱着她,他也能感觉到?她的颤抖。
“冷?”殷铮问,说话的气息喷洒在她
的耳际。
头一次她这样乖顺,不像以前?的张牙舞爪。对于山洞中她的算计,他还是无法释怀,从?来没人敢那样对他!
看看,往往最直接的方式有用。毁掉她想要的,她就会?自己走过来。
沈妙意手指抠着窗上木框,修剪漂亮的指甲断开,指尖发痛:“入冬了吧。”
她喃喃一句,后背上的碰触无法忽视,肩头不自觉的缩着。
腰间圈上一条手臂,带着她贴去后面的人身?上,眼睛不由?瞪大?,连着呼吸也断了。
“手怎么了?”殷铮抓起那只?紧攥的手,拇指一根根的挑开发僵的手指。
细嫩的手心中,一道不浅的伤口,已?经被雪水泡得发白,往外翻开。
沈妙意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嘴巴像粘住了,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殷铮的指肚轻轻滑过那处伤口,便感受到?她的微颤,再看她的脸,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真真是他的妙儿。
“以后记得听?话,不准乱跑,明明不必要受那些罪。”
沈妙意咽下喉咙处的堵塞,唇齿松了松:“知道。”
“等着。”殷铮松开手,起身?走了出去。
脚步声渐远,沈妙意蓦的回神,她低头看着双手,又看着换上的新衣,一阵窒息感袭来,忍不住提起步子跑去外间。
她冲到?了房门前?,门栓横在那儿,手指颤着触了上去,开了就能出去了!
“打开吧,”身?后一道声音道,没有情绪,“看看你能跑多远?跑出去了,你就别回来了。”
殷铮从?侧间里出来,手里捏着一个小药瓶,“哒”的一声搁在桌面上。也不做什么,就看着立在门边女子的背影。
沈妙意一直低着头,攥着门栓的手一动不动,仿佛长在了上面。
“我娘,”她张口,尤带着散不去的哭腔,“你让郎中看看,好不好?”
殷铮踱步到?人身?后,看着女子微湿的长发,眼神一暗。要说殷平,他可以无所谓,毕竟一个病秧子,活着也是受罪;可是沈氏不同,那是他母亲孝宣的心头刺。
找郎中救沈氏?他自认没那么好心
。
没听?到?回应,沈妙意僵在那里,心头涌上不安:“救救我娘。”
门板上她的影子被走上来的人重叠,然后彻底吞没。
“她吗?”殷铮有些残忍的道,嘴角一平,“你让我救害死我娘的人?”
“不是的!”沈妙意摇头,“我娘没有,她嫁过来时,长公主殿下已?经过世……”
她踉跄的转过身?,仰脸看他,伸手拉上他的小臂:“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殷铮手臂一伸,将站着不稳的人捞来身?上,看着她的每一处,深深的去她眼中探寻。原先的那一些许倔强已?经不见,竟是变得空洞。
“妙儿说话可要做数。”
他这是答应了?
沈妙意心底一沉,也好,反正?余生已?毁,若是母亲和韩逸之?没事了,倒也算报答了两人的恩情。
她的身?子腾空而起,被人抱住直往那床榻处而去。
只?是一瞬,就用重新落回被褥间,腰身?陷入松软之?间,不知名的清香钻进鼻子里。
眼前?一暗,却是青色的帷幔落下,挡住了外面光线。
沈妙意浑身?发抖,双手推据,想逃离欺身?而上的人:“阿兄,我……”
两只?无力?的手被人一把攥住,钳制于头顶,再无法折腾。
殷铮眼中翻卷着疯狂,手握着她的细腰,软蛇柔柳一般:“妙儿,两年前?你就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所以你要做到?。”
他伏在她的耳边,轻声喃语,舌尖一勾便卷住了玉珠一样的耳垂,轻咬细磨。
他一直想要得到?的她,最终却是这样。即便是谈妥条件的交易又怎么样?是她自己愿意的。而他,真的只?是想留住她而已?。
身?下女子抽气一声,便再也不动,双手紧抓住被子。
殷铮低头,轻轻吻上她,吃掉她微微的颤抖,锦被上铺开的黑发,女子触目惊心的美?丽:“记得,现在起,便不会?放你走了。”
沈妙意眼角发烫,耳边是人一声声轻唤她的名字,他是她的阿兄……
“别怕,”殷铮轻啄了她的眼角,描摹着这张日夜思恋的娇颜,“
妙儿好美?,你是我的。”
冲破的那一瞬,被碾压一般的痛楚狂风般席卷而来,无处可躲。
烛火摇晃,朦胧着重叠身?影。
白皙的手探出帐外,无助找寻着一处被角攥紧,指节泛白,腕子上的紫金铃儿手镯晃着,雕着交缠扭拧的春藤,清脆的铃音一刻不停。
外头雪越发大?,床板吱嘎声混进冷风中,支离破粹。
刘盖站在檐下发呆,像被这鬼天气给冰封住了,一动不动,还是那样习惯的双手交握。
他蹙蹙眉,听?见了里头女子求饶的轻泣,到?渐渐地没了声响。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有什么办法?怪就怪造化吧。
“都下去吧!”他走到?廊下,挥挥手,遣走了一直等在这儿的下人,“哎!”
幔帐内的香气浓郁,沈妙意终于可以喘气,试着动了动身?子,想要挪去里面。
殷铮喷洒的呼吸倒在她的耳畔,缠在腰间的手像铁钳子般锢着。
莫名的,她觉得这香气好似熟悉,也就这么胡乱一想,便记得韩逸之?送她的紫玉香枕,那味道与这儿的相差不大?……
韩逸之??她心头一酸,算了,没什么可想的了。
“嘶!”轻轻一动就扯到?痛处,沈妙意吸了口气。
她不哭了,好像泪水已?经哭干了一样。
“过来。”殷铮手臂一圈,那刚挪出一点的女子便重新带回了怀中,继而惩罚般的捏了她一把,“不准跑。”
他嗓音发哑,染上丝丝笑?意,单臂支起头颅,垂眸看着沈妙意。
“原来这就是妙儿。”他手指蜷着,勾起她微汗的发丝。
沈妙意身?子发僵,她怕他再来一番折腾。
身?心的双重重压,她想跳下床榻,跑去那片冰天雪地,即便冻死也就罢了。
“你答应的要做到?。”她开口,声音干涩沙哑,没有气力?。
殷铮将人抱住,下颌搭在沈妙意的发顶,餍足的蹭了下:“自然。”
鼻子里钻进的全是她的香气,忍不住就再次覆身?而上……
。
翌日,地上铺了一层浅浅的白。
紧闭的房
门推开,两名婢女小心翼翼的端着铜盆进入。
房内,青色幔帐低垂,隐约可见一团锦被。
“姑娘,该起了。”一名婢子上前?,伸手解了幔帐,卷起来挂在床边铜勾上,“一会?儿膳食就端上了。”
沈妙意蓦的睁开发涩的眼睑,眼睛布着几?缕血丝,无神迷茫的看着来人。
她还未缓上神来,也不记得何时昏睡了过去,只?是睡得很不安稳,身?上套了许多绳子,将她勒死一般。
“姑娘好,你唤我莲青就好,有什么事你就吩咐奴婢。”莲青笑?着道,手臂上搭着一件衣裳,“奴婢现在伺候姑娘更?衣。”
沈妙意整个人缩在被子下,只?留着一双眼睛,她不想让人看到?。
她不敢想母亲知道了会?如何?韩逸之?呢,世人呢?她会?疯的!
“你出去,我自己来。”她哑着嗓子道,浑身?像被拆散了一样。
莲青脸色一变,小心问道:“姑娘可是不满意莲青?我可以改的。”
沈妙意皱了眉,心中也明了几?分,便是殷铮吩咐的吧。若是这婢子赶了出去,想必是要受罚的。
可是内心的巨大?羞耻始终让她想避开,谁都不想见。
“姑娘?”莲青的话已?经带上祈求。
“也罢,什么时候了?”沈妙意撑着身?子坐起,身?上无处不疼。她不能留在这儿,还要回去看母亲。
“辰时。”莲青走上脚踏,帮着往人身?上披了衬裙,也就清楚看见了女子姣好的身?段,以及娇嫩肌肤上遍布的青紫痕迹。
她是一个买进来的女婢,以前?过着苦日子,是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那脸皮像家乡剥了皮的嫩荔枝,水灵灵的,整个人娇娇弱弱,好似一尊脆弱的漂亮瓷娃娃,就是一双眼睛肿着让人心疼。
小心扶着人下了床榻,看着沈妙意抿唇蹙眉,便是知道昨夜受了罪。
有了白日的光线,充盈进房中。
昨晚只?和殷铮讲谈,整个人也是慌的,沈妙意现在才看清所在的房间。
很宽敞,各处收拾的也好,摆设并不张扬,反而有种低沉的内敛。
在婢
女的帮助下,沈妙意几?下穿戴好,便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里,忍着腿根不适的痛感,她拖着步子走着。
“姑娘,”莲青连忙追上,挡在屋门前?,小声道,“你不能出去。”
沈妙意一怔,直直的看着眼前?婢子,嘴唇泛白:“什么?为何不能出去?”
她都照着殷铮的话做了,他想要的也给他了,她现在几?乎什么也不剩了,难不成他还要关着她在这儿?
身?子本来就虚,眼前?境况让她眼前?发黑,差点张头栽倒。
另一个婢女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扶住。
沈妙意抬手捂住胸口,强撑着一口气力?说话:“他在哪儿?”
莲青规矩的站着,一脸无奈:“姑娘,奴婢们真的不知道,要不我现在出去给你问问?”
沈妙意脚步晃了两下,嘴角一丝虚弱的苦笑?。
又何必难为这些伺候人的婢子,她们也是身?不由?己,听?命行事罢了。
她不再说什么,像木头一样被两个婢女收拾打扮着,偌大?的室内,只?有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
“天儿冷,外面的风跟刀子似的。”莲青找了华来说,期盼的看着冰冷的姑娘能缓一下脸色,“就是雪薄了,不然可以堆个雪人看看,倒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另一个婢子莲如看看沈妙意,便接过话去:“一会?儿给姑娘送些暖汤来,冬日也滋补身?子。”
沈妙意根本听?不进去,她现在只?想离开,回去看母亲。
可是殷铮到?底去哪儿了?他答应她的什么时候做到??
她不愿意呆在这儿,尤其内室,一件件的总会?想起昨夜之?事,她与他滚在那座床榻上,疼,很疼,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会?死掉。
她的大?婚之?日,给了他!
“姑娘,别哭了,眼睛会?肿的。”莲如唤了一声,眼睛落在沈妙意脸上。
沈妙意垂下脸,抬手轻轻拭去滑落的泪珠:“我只?是没睡好,眼睛不舒服。”
没什么好哭的,就算哭了,这里又会?有谁在乎?左右只?是让人更?加觉得软弱而已?。
她抬起脸,
看着顶上房梁,将眼中酸涩硬憋了回去。
“刘盖在不在?”她问,不管怎样,她都要回去。
两个婢子相互看了眼,莲青道:“姑娘好生等着,我出去给你问问。”
说着,她与莲如对了个眼色,便转身?开了屋门,走出去。
外面一片银白,日头惨淡的挂在半空,没有丝毫暖意。
一阵凉风扑到?沈妙意脸上,让她原本麻木的脸颊有了感觉,迅速起了一层小疙瘩。
“姑娘,先坐下,奴婢帮你梳梳头发。”莲如试探着拉着人到?了一旁软榻上,惊讶于那只?手的冰凉,再看人的脸,可不是没有半分血色?
她找来药粉,帮着沈妙意处理手掌心的伤口。
一股疼痛钻心而来,原本不大?的伤口经过一宿的折腾,开始恶化,肿了起来。
莲如涂好药粉,担忧的偷看了一眼,这位姑娘太安静了,好像感觉不到?疼,顶多是抿下嘴角。
沈妙意抬起双手,看着褐色的药粉抹在伤口,忆起那枚碎成两半的龙凤玉。
或许,她同韩逸之?本就是无缘的,不是她,他可能不会?摊上这麻烦事。那样有才学的公子,怎堪被那些粗鄙人踩在脚下呢?
殷铮啊殷铮,想恨她也就算了,为何去毁韩逸之?的人生?
也罢,那她就挽救一把,报答他当日的救助之?恩,至少?他以后可以好起来。
还有母亲,为她做了太多,从?小拉扯到?大?,什么好的都给她,她是母亲手里最疼爱的小女儿,被护着像稀世的明珠。她不会?让母亲担心,母亲一辈子太苦了,剩下的日子该好好地才是。
“你叫莲如是吧?”沈妙意抬头,目光多了些光亮,注视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婢子。
莲如点头,连忙开口应道:“姑娘有何吩咐?”
“你说有汤?给我盛一些。”沈妙意问,她不能这般死人一样的去看母亲和弟弟,她要和没事儿一般才行。
“有的。”莲如应着,伸手指去隔间,“都摆好了,奴婢扶姑娘过去。”
沈妙意嗯了声,跟着人到?了小厅,正?中摆了一张圆桌,上头的饭食做
得精致,正?冒着细细热气。
她坐下去,那处的疼痛让她身?子一瞬战栗,随即慢慢松开眉头。
面前?摆了一副玉筷,再细看,那盛饭菜的碗碟可不都是琉璃制成的?琉璃异彩,其实与着房中的沉稳根本不搭配。
“姑娘,”莲如嘴巴很甜,脸上总是笑?着,她盛了一碗甜粥放在沈妙意手边,“这是特意让人去长宁街,买了吴大?嫂铺子的甜粥。”
沈妙意看着碗中黏糯的米粥,其中点缀着各种的豆子,看上一眼便知道有多甜腻。这样冷的天,那个腿脚不便的妇人还在出摊儿吗?
身?子很虚,几?乎禁不住一阵儿风,可她一点都不想吃,身?体各处好像在容纳不下别的。
捏着调羹,她舀了一勺粥,皱着眉送进嘴里。
再多的甜腻也化不开口里的苦味儿,喉咙似是堵住了,根本咽不下去。
“呕……”沈妙意扔掉调羹,抬手捂住嘴,艰难将口中之?物咽下。
她需要力?气,她不能让母亲看出端倪。
不知过了多久,刘盖终于来了。
“你们出去吧!”他将两个婢子打发了出去,视线落回桌边那抹单薄的身?影,难压心中的不忍。
走过去,看见剩了大?半碗的甜粥,以及动都没动的饭菜。
“多少?吃一些,身?子怎么熬得住?”
沈妙意擦了擦嘴角,攥紧发疼手心,转过脸来,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妙意谢总管昨日相帮。”
闻言,刘盖呼吸一滞,打量着这只?有十六岁的姑娘:“姑娘别这样。日子怎么的都得过,你说是不?”
他一早就知道小主子的心思,也曾想着能劝下来,可是人就跟他娘一样,认准了就是认准了,什么法子也不成。
这件事若是真的捅出去,他可不觉得京城那边会?坐视不管。
“今儿天冷,姑娘多穿些。”刘盖又道,多年的人情事故浸淫,他原以为已?经铁石心肠了,“人要好好的,你看还得回去照顾沈夫人不是?再说了,平公子也缺不得你这个姐姐。”
一句话就戳中沈妙意心中最软的地方,只?觉鼻尖难受,酸的
要命。
“我能回去吗?去看看我娘。”她问,眼里全是水光。
刘盖身?子微欠,轻声道:“姑娘把这些吃了,我去给你准备马车。”
室内静了,沈妙意动了动嘴唇。她原本以为刘盖不会?答应的,毕竟他是殷铮的人。
“刘总管?”
刘盖笑?了笑?,不是那种养成习惯的假笑?,是真的笑?:“没事儿,主子不会?怪罪的,我去说清楚就行。”
他还是心软了,做不了别的,送回去跟她娘见面还能成。左右还是侯府,人不会?消失。
沈妙意破涕而笑?,用力?地点了头:“我会?吃的。”
刘盖嗯了声,叮嘱着慢点儿吃。
。
街上不如往昔热闹,偶尔零落走着几?个人,显示着冬日的冷清。
马车里,沈妙意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外面的一点儿动静都会?让她神情紧张。即便穿的这样多,可还是觉得好冷,感觉身?子里头已?经空了。
刘盖刻意让赶车马夫绕开长宁街走的,怕人再想起昨日那一幕。
马蹄踏在积雪未融的石板路上,嘚嘚的响。
一阵药香钻进鼻子,刺激了沈妙意原本麻木的神经,她伸出手指挑了棉布窗帘子,从?细小的缝隙看出去,正?经过的是一家药铺。
药铺?她全身?一个激灵,开始发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出嫁前?,张妈妈讲着那些全部出现在脑海中。
夫妻房中之?术,阴阳调和……受孕!
像被雷劈中,沈妙意差点儿晕过去。心中再次生出无力?感,她不要有孩子,她不要有殷铮的孩子!
她人生的路已?经歪了,朝着相反的荒芜走去,若是再添一个孽障,她会?疯的。
当马车停下的时候,刘盖叫了几?声,沈妙意才缓上神来。
她伸手掏出一面小铜镜,对着自己的脸查看着,衣领往高处扶了扶,挡住那些可怕的红痕。
是府邸的后门,以前?图方便,总会?从?这里进出。
沈妙意下意识摸了摸袖子,因为以前?殷雨伯给过她一把钥匙,就是这扇门的,可以进出方便,只?是后来
殷铮让人换了所有的门锁。
推开那扇木门,刘盖先走了进去,捞起门旁的旧笤帚,几?下把地上的雪扫开,露出那一方小径。
“妙姑娘,小心脚下滑。”他扔掉笤帚,嘴里又嘀咕了一声,“这些偷懒的东西,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
沈妙意一阵恍惚,听?着刘盖的抱怨,仿佛还是昨日。
她扣了兜风的兜帽,将一张脸深深的藏了起来,才踏步跨进门去。
一景一物皆是原来的样子,等了那么久,还是回来了。
不远处站着两个婆子,垂首等在那儿。沈妙意很快明白过来,那是看着她的。
“刘总管费心了。”沈妙意对着刘盖为我颔首,算是行礼。
刘盖忙弯下身?子,道了声不敢,便招手让那俩婆子过来将人照顾好。
走在回廊下,前?方拐过角去就是晓月苑了,一层薄雪,让这阴森宅院更?添了一份冰冷。
刚进院门,就闻到?了苦药味儿。
沈妙意肚里没多少?吃食,闻着一阵反胃,几?欲呕吐出来。
她赶紧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子不适,心里还在担忧昨夜之?事,她的肚子不能有异常的,要想办法。
张妈妈从?正?屋出来,几?步迎了上来,担忧着上下打量:“姑娘,你回来了?”
沈妙意嗯了声,颇有些心虚会?被看出什么端倪,赶紧抬步往正?屋走:“我娘怎么样了?”
“半宿的时候,顾郎中来了,”张妈妈跟上,脚下踩着滑不溜秋的石板,“天下着雪,仇浮带人找到?的。夫人现在睡着了,小公子累了一宿,也睡了。”
“好了,我自己进去看看。”沈妙意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呛着人嗓子难受。
她脚步放轻,小心搬了一个绣蹲,到?了沈氏的床边坐下。
床上的人阖着双目,眉间深深蹙着,鬓间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催促的人衰弱下去。
“娘,”沈妙意轻轻唤了声,为母亲轻轻捋着手背,“别怪我,我没有做到?你心目中的那个好女儿。你一直护着我长大?,让我受不到?一点儿风雨,你给
了我一个家。”
她笑?着,发哑的嗓子带着轻柔:“你会?好起来的,平弟也是,你们都会?好的。”
往事历历,昔日的种种在脑海中重现,那样多美?好的过往,京城的,殷雨伯在时的邺城。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忧虑,每一日都是开心的,就连这一生要走的路,家人也替她好好安排着。
“娘以前?说天有不测风云,眼前?就是这种吧?”说到?这儿,她轻叹一声,“或许他就是恨吧?等他恨够了,总会?过去的。”
沈妙意这样想着,殷铮极少?会?长久的喜欢一件东西,因为他想得到?什么太容易了,也就是新鲜一阵儿,过后早就丢到?不知哪儿去了。像他重金买来的宝马,后面也只?是随意送给了别人……
说完这些,心里的那份焦躁与不安平复下来,只?静静地坐着。
从?正?屋出来,张妈妈一直等在门外,见着沈妙意几?步走上前?去。
“姑娘可是不舒服?”她小心问着,目光落在女子微肿的眼睛上,“你昨晚去了哪儿?”
沈妙意转身?将门关好,避开人的视线:“去找阿兄了,他让人找了顾郎中。下雪,我滑了一跤,刘总管就安排我在镜湖园,想雪停以后回来……”
她简单说着,垂下眼眸藏住内里的虚慌。
“人没事就好,”张妈妈舒了口气,颇有些担忧的看着沈妙意,“姑娘不要伤心才是。”
沈妙意恍惚的迈下台阶,身?上的每一处都在疼,那样的难受:“我知道。”
张妈妈心疼的替人拢了拢斗篷,叹气道:“谁知道韩家会?这样?也亏着侯爷让人把你半道儿接了回来,真要是进了韩家门,可就跟着受苦了。”
“受苦?”沈妙意察觉不对,对上张妈妈双眼,“韩家到?底怎么了?”
张妈妈把人拉到?一旁,小声道:“韩中书被人参奏,私吞良田,还有与东番国暗中来往。这是昨日沈家来信说的,夫人当时撑不住,吐血晕了过去。”
沈妙意瞬间怔住,嘴唇动着:“韩逸之?,他,他呢?”
“来信只?说韩中书,倒未提及邺城韩家。只?
是人都知道,这里是东陵,东番人又长期骚扰咱大?盛朝,京城里会?不多想?”张妈妈道,“咱们女人家的也不懂,到?时候朝廷会?查清楚。”
一切变得复杂,并不是找到?一根线头,就能扯得清楚。可是一切又是那样巧合,成亲之?日,京中来信……
沈妙意头疼得厉害,便就离开了晓月苑,避开众人,想自己一个人躲起来。
。
书房。
殷铮手里的马鞭扔在桌上,啪的一声,几?页纸张飘飘悠悠落去地上。
“不知道刘盖你也学会?自作主张了?”他一身?风霜,脚一踢椅子,转而坐下。
刘盖垂首弯腰,陪着惯常的笑?脸:“妙姑娘担心沈夫人,不肯吃饭,老奴就想反正?也是回侯府,没什么所谓的。”
殷铮活动了下双手,依稀还残存着抓住人时的细腻温软,以及她逃不开的轻泣。
“她在哪儿?”
“说是回储镶院了,再也没出来。”刘盖回道,小心抬头看了看,“她问老奴要件东西。”
殷铮展开一封信,指间捻着,稍一低头,露出了脖颈上的一条抓痕,是手指甲留下的。
“什么?”见人不说话,他抬了眼皮。
“是……”刘盖犹豫着,“避子的汤药。”
他头垂得更?低,两只?耳朵不安的动着,想感受出主子现在的情绪。
其实人家姑娘这样打算是对的,毕竟这种事情无法露在明处,只?能在暗地里。不说主子三年的守孝期,就是这外人眼中的兄妹关系,已?经是世俗容不下的,更?何况主子的婚事捏在皇太后手里的。说句不中听?的,就算人握住了整个东陵,至于娶谁,殷铮自己说的不算。
许久,一团纸砸在刘盖的脸上,最后滚落去地上。
“让她自己过来跟我说。”殷铮撂出一句话,便捞起一本书看着。
刘盖道了声是,身?子退着到?了门边,便出了书房。
一刻不停,他迎着冷风又一路去了储镶院。其实心底里,也有些放不下那小姑娘。
有些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想内里还有着几?分倔强。可是这些倔强有
时候并不是好事,只?会?让人伤得更?重。
储镶院中的小池水还未上冻,那几?尾锦鲤缩在水底,躲避严寒。
“姑娘在屋中休息。”月云道,对着刘盖行了一礼。
刘盖看着安静的房门,一颗心不安生:“劳烦月云姑娘传一声话儿,姑娘要的东西,主子让去书房商议。”
说完,就出了院子,走去不远处的假山边等候。
这厢,外头的话,沈妙意一字不拉的听?到?了。
大?半天的枯坐,她想了很多。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要做好一些事,而每一件都是要和殷铮说清。
想开了,她站起来,取了衣架上的斗篷披在身?上,走过去开了门。
月云走过来:“姑娘……”
“我知道了,你随我走一趟。”说完,沈妙意走出房门,乍迎上冰冷空气,娇俏的鼻尖起了一层薄红。
到?了殷铮的书房外,刘盖上去推开门扇。
“妙姑娘。”
从?这里看进去,房内几?许昏暗,精心培育的娇兰被摆在花架上,长长叶子垂着。
沈妙意独自一人走进书房,从?正?间经过,拐进里间。
清淡的熏香混着墨香在房中散开,殷铮坐在偌大?的书桌后。
听?见动静,他将手中红纸擎起,抬眸看来:“给你的。”
沈妙意伸手接过,瞳孔骤然一缩:“订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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