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荼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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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苏清逸还是选择了原谅。

他继续趴人家怀里头给人上药，然后不知怎么着就睡着了。

睡得人事不省，梦里头整个人被个巨大无比的毛茸茸的家伙给包裹起来……窒息。

窒息了好久，终于挣扎出来喘口气，就醒了。

醒了过来抬头一看……窗外头星星闪亮，一觉睡到天黑。

真不错。

好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他从枕头里巴拉出来手机，拖着拖鞋打开门，顺便划开屏幕——pm19:37。

就这么走到沙发边，又想瘫下来。

脚步游移了一下，就干脆陷进布袋沙发里，勾着腰从抽屉里抽出一瓶饮料，他啪的一声打开饮料，顺手又打开了纸张文学网站。

《穿成反派女朋友》这篇文的评论很热闹。

原本准备点开阅读的手一顿，下意识的开始翻起评论起来。

圆圆：“作者，是真的不打算要男主了吗？”

苏清逸一看最新章节——第27章努力圆梦。

啧。

他又继续巴拉了一下评论。

“大大还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吗？”

“这剧情真的不崩吗？”

“弃文。”

苏清逸手一顿——这作者有点惨啊。

好像我自己的选择干扰了作者原来的想法啊，看这家伙被骂的。

苏清逸有些小小的同情，但那同情也就是一瞬。

他正准备关网页，就看到作者在最新一条评论上发了一条请假条“最近状态不好，请两天假。”

苏清逸“唔——”了一声，从布袋沙发上起身，坐姿端正了一些。

看这家伙有点怀疑人生啊，是发现自己剧情不被自己掌控了吗？

不会自暴自弃吧。

毕竟谁知道她最后会不会做些什么？

这因素不稳定啊，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苏清逸戳开作者的专栏，看了看她留下的微博账号，神情犹豫了一会儿。

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荼蘼做什么去了，没看见人啊，正准备给他打电话，电梯那处儿就滴——了一声。

荼蘼提着菜走到门口，看了他一顿：“醒了？”

苏清逸：“嗯。”他视线在那塑料袋上一晃悠——嗯，有自己喜欢的菜。

“饿了吗？”荼蘼已经提着进了厨房，厨房是半开放式的，苏清逸的视线就跟着他转了过去。

苏清逸：“借我点钱。”

荼蘼正收拾材料，闻言也没问什么，拿毛巾擦了擦手，给他转了账：“够吗？”

苏清逸拿起手机看了眼：“我卡不是冻结了吗？”

“哦，给你解冻了。”

苏清逸看了他一眼。

荼蘼：“在干什么呢？”

“就那作者，写我女朋友的那个，她状态不对。我觉得有些不安稳。”苏清逸说道：“太情绪化了，我怕她崩。”

荼蘼应了一声：“要帮忙吗？”

“不用吧，我搞得定。”他已经通过微博私信给了作者，伪装成一个萌新读者。

这作者名字叫日三千，她今天在小说上发了请假的消息，刚刚却刷出一条阴阳师的动态，苏清逸看了一眼。

日三千：“啊啊啊八歧大蛇啊！——截图。”

苏清逸看了眼自己刚刚发的私信。

苏宝：“大大是心情不好吗，看你请假了。”

没有回复。

他决定换个方针。

苏宝：“大大也玩阴阳师啊，刷鬼王吗？”

日三千秒回：“好！来！”

苏清逸：“……”

能不能要点脸。

苏清逸扒了扒手机，问荼蘼：“你玩阴阳师吗？”

荼蘼：“……什么？”

“就一手游，现在出活动，我懒得肝，一个人又肝不动，你陪我肝吧。”苏清逸顺手打开了阴阳师加了日三千的好友。

荼蘼：“……”

苏清逸看了他一眼：“不玩也没事，我看那作者也在里头。”

“等下，我做完饭先。”荼蘼收拾着灶台。

苏清逸陪日三千刷了会儿御魂，一个鬼王都没有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脸上写着非洲人。

啧。

他把手机搁在一边，心里有些不耐，正好荼蘼做好菜了，他大爷似的踱步过去，游戏挂着机。

苏清逸：“你今天晚上没事？”

荼蘼：“没事。”他顿了一下：“等下陪你玩游戏，但你不能熬夜。”

苏清逸：“知道了，荼妈妈。”

荼蘼：“嗯，乖儿子。”

苏清逸：“……”

讲真，这场景还真的挺和谐的。

由于味道太可口，苏清逸闷头吃饭去了，嘴里满满的也没功夫说话。

结果没控制，大部分都进了自己的口，搁下筷子才发现自己肚子已经圆了一圈了。

苏清逸有些胀。

荼蘼：“吃撑了？”

苏清逸不想承认，但确实很胀。

荼蘼就伸手揉他肚子：“你傻不傻，吃不下还吃？”

苏清逸：“唔——”

荼蘼找来消食片给他灌下去：“我养了个儿子。”

苏清逸：“……”

苏清逸没好意思反驳，趴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死鱼，拿起手机一看，出来个鬼王，还来不及兴奋。

一星……

瞬间没有干劲。

等荼蘼过来的时候，苏清逸已经把这只鬼王肝完了，日三千都不愿意吃……

荼蘼就在一旁下游戏，两人啥也没说，但气氛不错。

苏清逸蛮好奇：“你谈过恋爱吗？”

荼蘼摇头。

苏清逸：“我也没谈过。”

他说完又继续道：“但我感觉我们不像谈恋爱的样子。”

荼蘼看他。

苏清逸继续道：“是不是我们太了解对方了？谈恋爱不都是暗恋告白，接着再慢慢磨合……”

他还在说恋爱大论，荼蘼游戏已经下好了，开场动画有点长，苏清逸就说：“我给你个号，你上那个。”

苏清逸咸鱼本咸，什么游戏都玩，阴阳师账号有几个，都是满级。

荼蘼就登了一个，然后又互相加好友。

苏清逸这会儿还跟日三千组队，就说：“我叫个基友来。”

然后把荼蘼拉了进去。

苏清逸：“你看看能不能加她好友？”

荼蘼试着申请……通过了。

苏清逸：“看来有戏。”

荼蘼也嗯了一声。

接着三个人组队继续刷御魂，刷了没两盘，荼蘼那账号鬼王就出来了。

荼蘼

：“说出了个鬼王。”

苏清逸：“我看看。”

艹！六星。

苏清逸兴奋：“赶紧拉我，邀请我。”

然后又问日三千：“六星鬼王吃不吃？”

日三千：“吃！！日哦，你基友运气真好！”

苏清逸也这么觉得。

三个人就这么吃着荼蘼的鬼王到疲惫值都满了，最后苏清逸就问日三千：“大大，是写不下去了吗？”

日三千：“没有，跑纲了。”

苏清逸：“哦。”

他正想着要怎么动之于情晓之于理，最后再用金钱攻势。

日三千自己倾诉欲爆棚，巴拉巴拉的全说出来：“不晓得怎么回事，本来按照大纲，女主跟反派在一起的，后来写得不得劲，反倒写成他两分手，日哦，后头一万字的纲都得改，想想就脑阔痛。”

苏清逸：“新大纲有想法吗？”

日三千：“有倒是有，其实现在大女主路线也很吃香的，就是我有点纠结反派要怎么安排，毕竟原本是男主的，唉。”

苏清逸差点就想说，放任他自生自灭不行吗。

日三千：“反派现在也破产了，本来是女主捡回去安慰的路线，最后被他基友带走了，我现在有点想写他两基情了，可是言情文里头出现纯爱线会被骂……”

苏清逸：“……”

日三千：“我想就干脆暧昧点吧，不直接说，也没人看得出来，主要写兄弟情。”

苏清逸觉得这姑娘还蛮负责，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丧，想要报复社会。

他提了意见：“其实大大也不用太过在意，你可以不用去写反派了吖，就主要写女主的剧情就好了，反正大家喜欢看的也是女主。”

日三千没有怎么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日三千才道：“我再想想吧，有时候感觉其实剧情本身自己就在走，只不过是借我的手出来而已……”

接着她又道：“当我瞎说的吧。”

苏清逸嘴角扬了扬，又歇了下去：“好的，以后一起刷鬼王啊？”

日三千：“好！把你基友叫上！”

苏清逸退了游戏，看着荼蘼笑。

荼蘼伸手撸他脑袋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苏清逸道：“就是觉得其实有些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

“可怕的始终是恐惧本身，破了恐惧就没有那么可怕了，那些作者毕竟是人，她们写下小说，就下意识的想要为角色，为剧情负责，不会真的瞎写，而且……”苏清逸按住自己的心：“我知道我本身的情感并不受剧情的控制，或者说……没有那么强。”

“我感觉我找到了祂的弱点。”

荼蘼嗯了一声。

苏清逸伸了个懒腰，玩游戏一不留神就半夜了。

他收拾衣服准备洗漱，忽然叫了荼蘼一声。

荼蘼：“嗯？”

苏清逸：“……没什么，我就是又想到了一些事。”

他神情有些慌张的模样，让荼蘼不由得多想。

苏清逸打开花洒，热水哗啦啦的流下来，他神色有些不定。

荼蘼……

他最开始就存在吗？

为什么有一瞬间会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苏清逸，你现在的一切……

到底是你本身拥有，还是剧情赋予的？

他心里一时不上不下，半天落不着地。

他忽然想知道最开始的那本书是什么了，不受控制的想知道，花洒的水还在往下落。

门外传来荼蘼的声音。

“苏清逸。”

他没搭理。

“苏清逸！”

声音又大了点儿。

苏清逸不想搭理。

他觉得冷。

从心底泛起的寒意，一点一点儿的弥漫全身。

他忽然明白——自己不是没有办法在剧情当中保持清醒。

而是他不愿意清醒。

有些东西，越是清醒，越是难过。

“苏清逸！！”荼蘼直接把门顶开了。

“艹！”苏清逸忙不迭的拉过旁边的浴巾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他满头满脸的水，抬头看向荼蘼，罪人先告状：“你疯了！”

荼蘼也不管那么多，冲上前来：“没你疯。”

花洒的水没有停，他身上也被淋湿了：“你不对劲。”

苏清逸：“艹。”

荼蘼抓着他的手，很

用力，抓得他生疼。

苏清逸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即陌生又恐惧。

“别这么看我。”荼蘼说完，强硬的抓着他的下巴吻了过去。

那是一个让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颤抖起来的吻，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火焰，一直被动承受的苏清逸，带点无缘由的怒火，回吻了过去。

火焰在四周啪啪的燃烧起来。

裹住下身的浴巾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去，荼蘼的衬衫也被他扯了下去。

艹，这家伙真的有肌肉。

苏清逸最后的清醒推开了荼蘼。

他看着荼蘼，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

苏清逸：“滚出去。”

荼蘼：“……”

苏清逸关掉了花洒：“我没事。”

他捡起湿掉的浴巾，感受到荼蘼的视线，可心里实在是疲惫到不行：“你让我缓一缓。”

荼蘼最终离开。

苏清逸拉过浴袍披在自己身上，看着浴室的镜子，里面是个脸上写着欲求不满的家伙。

他有些嫌弃的挪开了视线。

——

荼蘼也换了身衣服，都是大男人，难免擦枪走火。

可是这火来得有些莫名奇妙。

苏清逸还没有做好准备，他心里烦躁，看了眼靠在墙上明显在等他的荼蘼。

荼蘼：“怎么回事？”

苏清逸：“没什么。”

荼蘼伸出手抓住准备走得他：“说。”

苏清逸：“……我是不是有病？”

荼蘼：“……”

苏清逸歇斯底里：“老子知道自己是在一本书里头，但是老子不知道怎么回事！！”

荼蘼：“……”

苏清逸：“艹。”

他骂了一声准备走，可是荼蘼的手却不松。

苏清逸扯了扯，扯不动，最后无奈回头道：“我全部想起来了。”

“从小到大，我最开始生活什么样子的。”苏清逸缓缓道。

荼蘼：“……苏清逸。”

“都过去了。”他说。

苏清逸看他，眼里复杂至极。

荼蘼突然伸出手把他抱住：“都过去了，你现在有爸爸有妈妈有我们。”

苏清逸：“我不明白

，荼蘼。”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荼蘼：“因为你值得我们对你好，苏清逸，你知道吗？是你先勾搭我的。”

苏清逸：“……”

荼蘼：“我这人很死心眼，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反正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们就是一体的，谁都不能让我们分开。”

苏清逸：“……”

“你现在想要放手吗？就因为你想起自己原来的生活，难道你还想回到从前，从前有什么好？”

苏清逸：“荼蘼，你别这样……”

荼蘼：“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苏清逸：“……”

他有些疲惫，从身到心上头的疲惫。

“等听完我讲的这个故事，你再做决定行吗？我不逼你，谁也不会逼你，选择权始终在你自己的手上，你不要怕，苏清逸，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怕。”

苏清逸：“我不怕，我只是觉得有点累。”

“我一直想摆脱剧情的控制，可是……”

荼蘼认真的看着他：“我知道。”

“但是我们并不是被控制，所有的选择始终是我们自己选的，你爸爸爱你，不是剧情逼着他爱你，是因为你值得他爱，他心疼你，想要为你负责，这是出自他本心的，还有我，也是如此。”

苏清逸没有说话。

“你还愿意听我讲的那个故事吗？我全告诉你，荼蘼是什么样的，我无保留的全部都告诉你，好不好？”荼蘼的轻声安抚了苏清逸的情绪。

苏清逸有些松动。

“还是你不愿意听我的故事？”

苏清逸摇头：“不……”

荼蘼伸手摸了摸苏清逸的脑袋：“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惶恐，你不能接受，但是相信我，听完我这个故事以后，你就会平静下来，然后睡一觉，明天什么都是新的，不要让这些不好的情绪折磨自己。”

“我们都想要你变得越来越好。”

苏清逸最终缓缓点头：“好——”

——

荼蘼换了身衣服，他捡来吹风机，而这会儿的苏清逸老实得不像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打开吹风机慢慢的吹着苏清逸

的头发，在微弱的噪音下，用着不疾不徐的声音缓缓的说着自己的事情来。

“我其实不叫荼蘼，荼蘼是这个角色的名字，这些先不说，到后面我会慢慢的讲述清楚。

我姓刘，名方越，这名字是我姥爷给我取的，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很平凡的家庭里面，但是家庭和睦，我有一个很快乐的童年。

我在我们世界属于开智比较早，从小热爱一些小发明什么，我爸爸就特地把家里的院子腾出来给我造，到我放假了，两个人就一起跑到二手市场里面，腾一些别人不要的废旧电器拿回来，然后我做实验，我爸爸给我做记录，我妈就在一旁做家务，接着我十五岁参加高考，一路从大学到博士，顺风顺水，我父母都引我为傲。

我二十五岁那年因实验室事故离开人世，我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当时很后悔，后悔没有给他们留下一儿半子，哪怕我知道自己是同性恋。

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灵魂这一说，但是那会儿我的状态就像是一个幽灵，徘徊在这个世界上，不知要去哪里，也不知要从何处去。

我当时很迷茫，可是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我就这么在时间飘荡了十来年，没有人能够看到我，我也不能够影响到别人，我见了太多黑暗的不黑暗的事情，我才知道，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像我家那样，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我父母那样。

当我父母最终离开人世，我也离开了那个世界。

我才发现，我始终不愿意离开的执念原来是舍不得我的父母。

当我的父亲离开人世之后，我也随之离开了。

那会儿我想，最后终于结束了。

可是我却再次睁开了双眼，这一次我不是刘方越，我是荼蘼。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四周都很陌生，我怎么都融入不到这个世界里面。

我觉得自己仍旧是一个孤魂，飘荡在这个世界之外，没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