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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愿意跟刘志轩一起离开的人,除了他娘家大舅一家、里正一家,还有三家。
刘里正到底还是有些号召力的,在刘里正带着全家人下去割稻收庄稼的时候,那两家听了里正的话,就也跟着去了。
他们不懂什么太大的道理,只知道,连县丞都要跑,村里最有学问的读书人都要走,里正都说要走,那肯定是要走的,那就跟着里正做呗,里正怎么干,他们就怎么干。
他们下去收割还没成熟的稻子时,村里其他人看到都说他们是傻子:“里正家什么人,你是什么人?里正家四十多亩地,家里存粮都有不少呢,没有今年的粮食也饿不死,你跟着里正学?”
“就是,眼看着过一个多月就能收了,你这时候割了,那今年一年的收成都白瞎了。”
被村里人骂的,他们都要怀疑自己的决定对不对了,可看着里正一家还在割稻,他们咬了咬牙,还是继续收割。
只是他们虽然答应了跟刘志轩离开,却不是马上离开,而是将稻子收割了后,又打了下来,放在稻场上晾晒。
刘志轩气的差点就维持不住他温文尔雅的人设。
“这天,晒个两天就差不多干了,即使有瘟疫,尸体也不会那么快腐烂,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来得及。”刘里正不慌不忙的说。
刘志轩倒是想走,可连他娘舅家都是这么干,且他们愿意提前收割稻子,跟他们走,已经非常信任他了。
一般人谁这么干?除非脑子不好。
在剩下的村民心里,那两家都是脑子不好,里正家则属于钱多了烧得慌。
刘里正还在和刘志轩套路,该往哪儿去:“我一表哥就在泉城,泉城离我们这最近,可往那去。”
刘志轩却第一时间想到卢家人往南去了。
他突然想到,如果真有瘟疫,难民逃难,必然跟他们一样,都想往离他们最近的地方逃,泉城是距离他们这里最大最繁荣的府城,想必难民都会往泉城去逃。
那路上若都是有瘟疫的难民,他们混在其中,真的躲得过吗?
他将想法和刘里正说了,刘里正摸摸胡子,欣慰地点头:“不愧是弱冠之年未到就能考上秀才的人,若今年没有地龙翻身,马上要来的秋闱,轩哥儿必能中!”他浑浊的眼睛有些可惜的看着刘志轩,“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依你看,我们该往何处?”
刘志轩在南、北两个方向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牙道:“往北!”
往北一千八百里就是京城,他虽赶不上今年的秋闱了,但去京城感受一下秋闱的气氛也好,还有明年的春闱。
且京城的向学氛围也比怀安要好得多,若是有幸能拜大儒为师……刘志轩的眼里闪过野心的光芒,南方文风虽盛,但到底太远,数千里路,三年后秋闱回乡考试,又是数千里路,远不如京城来的更适合。
要是运气好,没有瘟疫,或灾情过去,三年后再回乡参加秋闱考试,也更有把握一些。
刘里正听完,也觉得往北最佳,那毕竟是天子脚下,总不可能看着有难民不救。
刘志轩和刘里正商量好后,就定下了逃难的方向,“那就后天一早,往北!”
万山到鹿凉有一百六十里路,按照他们现在每天四十里路来计算,大约需要四天能走到,这是比较顺利的情况下。
实际上,由于地震之后,地面有些裂开,直接将路断裂,或是被倒塌的物体挡住前面的路,他们时常要要清理路面,或是绕道行走,或是砍树搭桥。
只是他们这群人大多有车,走官路还行,若绕小路,车子根本无法通过,很多时候绕着绕着,还得原路返回,再想办法过路障,一路废了不少时间,若是砍树搭桥,又不方便牛车和骡车通过。
卢父还算比较有先见之明,走的时候把家里的两扇大门放在了牛车车厢顶上,两扇大门一路上派了不少用场。
两扇大门还算结实,也可扛不住这么多骡车,牛车在上面通过,在走到陈家湾时,两扇大门还是废了,而他们这一群人也快走废了。
原本还不愿绑腿的人,觉得自己走几天就适应了,可想不到每天都要赶这么长时间的路,每天都累的腿打抖,倒是那些绑了腿的人,在熬过第一天的不适应之后,后面倒开始感到舒服了,小腿真的不疼。
此时旱情还不重,虽多日未下雨,但一路总还遇到有水的地,不至于缺水。
倒是留在怀安的人,眼看着稻子就要熟了,却连日不下雨,顿时急了,还有掩埋在废墟中的尸体也不忙着挖出来的,还能干活的汉子们一个个去有水的地方担水浇田,力争将这最后的一个多月熬过去,熬过去他们就有来年的粮食吃了。
“怎么还不下雨?地都快干了。”从远处担水倒入田地里的老农用袖子擦汗,望着隔壁田地干的都快开裂了,他又赶紧挑起水桶,赶到不远处的曲沟里挑水。
曲沟是以前的怀安县县令为了能有水灌溉农田,特意挖出来的蓄水沟,沟宽有两米,深有一米五左右。
平日里里面会长一些水草,附近的孩童们也会去曲沟洗澡、游泳、抓鱼。
田老汉挑水水桶站在曲沟前,用葫芦瓢一瓢一瓢的往桶里舀水。
以往挑水只需要将桶往曲沟里一放,哪里需要像现在这样,还得用瓢舀,木桶下去都显得太大,舀不到水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地都裂了,眼瞅着稻子就熟了。”他望着不远处一样和他在担水的老农叹气。
“可不是嘛,往年曲沟里都不缺水,今年都见底了,附近田地都要从这曲沟里挑水,再这样下去,曲沟也得干了。”
“曲沟不是通了东惠湾么?怎么还能干了?”老农也是不解。
虽然他们这地方常年缺水,但自从挖了这条渠沟后,每年都有从东惠湾的大河中灌水下来,这里已经好几年没这么干过了。
田老汉望着脚下已经干得没几担水的曲沟,道:“过两天要是还不下雨,我就只能去楼沟挑水了,总要把这几天糊弄了,熬一熬,稻子收了就好了。”
对于地里的庄稼,他们还是抱着希望的,只期盼着老天赶紧下一场雨,只需一场雨,他们这些时日再浇的勤快些,待要收了今年的庄稼,日子总还有盼头。
老汉舀了两瓢水,抬头望了望炎热的仿佛在冒烟的天:“是要去楼沟担水,我看咱这曲沟,撑不了两天了。”
“卢叔,咱们还有多久才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卢父了。
实际上卢父也是十年前走过这条路,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原本没有树的地方,可能又生出来新的参天大树,原本有林子的地方,也可能遭到当地人砍伐,加上地震路不好走,原来可以当做标识的东西倒塌,四天的路,硬是被他们走了六七天还没到。
他们的水早已喝干,好不容易遇到有水的地方,也因天气炎热,晒的只剩一小洼。
“咱们今晚就歇这吧。”好不容易遇到水,天色也已经晚了,卢父张罗大家休息,“这里荒山野岭,怕是有野兽,大家晚上警醒一点!”
他们是眼看着路面越来越干,田地里的泥土都干的裂开,原本还需要卢父提醒他们储水,现在不用卢父说,他们自己就拎着桶下去打水了。
就是卢桢,也不再说洗澡洗头了,实在是水太少了,唯一难受的,就是头上的虱子。
“忍忍,再过两天就有水了。”卢父拍着她肩膀安慰她,这个池塘只剩下一个底,只堪堪够给大家喝的,用是别想了。
卢桢木然的用生无可恋的表情望着她爹。
道理她都懂,只是有时候头皮痒,她伸手挠了挠,指甲缝里就能被挠下来两只虱子的感受,真的只有体验过的人才懂。
这两天,她基本已经完全掌握了赶车技巧,王耕田已经被她打发回王家了,现在赶车的人是她。
她赶车,卢母就坐在卢桢旁边的车延上,抱着宝丫,专心致志的在给宝丫头上捉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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