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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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是被梅利-里斯少将捏着后脖颈拎回家的。

巴掌大的小奶橘顺从地收起四肢，软趴趴地在半空中晃悠着。啪叽一下，他被放在餐桌上，绵绵的肚皮先着地。

不久前，尽职的仆从才给原木桌面抛光上蜡。此时，光亮如镜的桌面又冰又凉。兜兜觉得不舒服，用力地划拉着粗短的四肢想要爬起来，只是粉嫩的爪子止不住地哧溜打滑，他焦急得咪咪直叫唤。

梅利少将在一旁看得有趣。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娇弱的小幼崽，不由生起些许恶作剧的心思，不但没帮忙，反而上手揪了揪兜兜的小耳朵，狠狠地挼上一把。

兜兜的耳廓被翻了过去，露出粉红色的内耳，像是被人咬了一口。他顿时咪得更加大声。

管家闻声赶来，不甚赞同地批评道：“梅利少爷，小少爷的兽形还小，怎能禁得起逗弄？”

现任管家只比梅利-里斯大十几岁，也算是看护着梅利长大的兄长，在他面前很有几分尊严。

梅利撇撇嘴，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神色，撒开作恶的爪子。

兜兜逃脱魔爪，倏地窜到餐桌另一头的小角落里，抬起胳膊，吭哧吭哧地不断揉搓摩擦脑袋，徒劳无功地想把耳朵翻回来。

梅利心下叹息，幼崽原是这般有趣的东西，下次再见那帮同僚，他倒是有话可聊。

他的儿子也许不会是最强悍的兽人，但一定是最好玩的幼崽。

雪豹爸爸的好胜心拐向不可思议的方向。

“家中最近可好，有什么经济困难吗？”梅利一面询问道，一面拉开靠背椅坐下。

有仆从端上一盘分量极大的烤肉。

管家眼珠一转，便明白过来。

“您知道的，”他无奈解释道，“刚分化的omega饮食应当以清淡蔬果为主，不可过多食用肉类。”

兜兜费尽九猫二咪之力，总算将耳朵重新翻过来竖好，闻言立刻举着毛躁躁的小尾巴，喵呜喵呜地颠颠跑过来，急切地抗议道：“我是小猫咪，小猫咪可以只吃肉不吃草！”

梅利眯眼盯着小奶橘，伸手猛地弹了一下兜兜的小脑瓜。

小奶橘顿时被

这阵力道掀翻，露出奶油般的毛肚皮。

梅利眉头一拧，诧异地发现这只小崽子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丝元素化的迹象。

这一回，就连管家都看得心痒痒，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把兜兜的毛肚皮。

“不可以哦，”兜兜蹬着腿抗议道，“肚皮是不可以摸的。”

没有哪只经验丰富的猎食者会允许别兽靠近它毫无防备的弱点。

“那爪爪呢？”管家幼稚地笑问道。

“啊，爪爪也不行。”兜兜匆忙弹起来，趴伏下来，将四只肉爪子仔细揣到肚皮下面，警惕地盯着管家，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

猫的肉球上神经分布精细错杂，可帮助它们感知脚底传来的微小震动，但也因此过于敏感，不喜他人触碰。

唔，兜兜的肚皮和肉爪爪都只能给他的人类摸，他可是一只有原则的小猫咪。

好吧，他转头瞄了一眼梅利，如果这只大猫妈妈可以给他换来肉肉吃的话，可以让他摸一下肉爪爪，只能摸一下，肚皮还是不行的。

可惜，最终管家为兜兜端来的晚餐也只是一盘颜色诡异的水果泥。他宣称这是帝国最甜美的蜜松果，比糖果还要甜，果肉中掺了不少啵啵兽鲜奶，味道极好。

在管家的哄骗下，兜兜半信半疑地舔了一口。喵呜，味道还不错。他瞬间忘却无法吃肉的痛苦，将小脸埋进食盆里，猫吞虎咽起来，吃得满脸狼狈，脸颊的毛毛沾着果泥。

管家转身去取毛巾。

梅利趁机往兜兜的盆里飞速挤上一坨湿黏的糊状物体。

兜兜不解地抬头。

梅利故作冰冷地说道：“虽然口感不好，但确实是肉，快吃。”

这是蛋白质含量极高的肉食营养剂，乃军队派发的高级口粮。相较于自然食物，营养剂便捷便宜管饱，只因被制成吸收率最大化的糊状，对爱啃噬筋肉的食肉目兽人而言实在没什么吃头。

没想到，兜兜嗅了嗅后却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用两只细小的前爪紧紧扒住食盆边缘，嗷呜嗷呜地啃得起劲，还因力气过大，边吃边推着盘子往前走，像一台迷你推土机。

梅利忍俊不禁道：“你

倒是能吃苦，若能进军队应当会适应得不错。”

他哪里知道，兜兜将这种可怕的糊糊理解为人类为猫咪准备的湿猫粮。

兜兜曾在麻薯家蹭吃过猫条，只觉得滋味绝美，为此还暗自羡慕了许久那些接管人类后能吃上猫咪专属猫粮的家伙。

可惜，来到这个世界后，无论是管家还是彼得都明确表示，帝国没有罐头，也没有猫条，令兜兜失落不已。

没想到呀，这里的罐头竟然叫营养剂，虽然名字有点奇怪，但是架不住好吃呀。

管家返回时，兜兜恰好将食盆舔舐得光可鉴猫，一丝偷吃的痕迹也难寻。但敏锐的管家还是觉察到异样，皱眉道：“梅利少爷，您是不是给小少爷喂了什么不该喂的东西？幼崽是不能食用成年兽口粮的，您应该很清楚。”

“我什么也没干，”梅利狡辩道，“况且他已经成年，不是什么幼崽……”

兜兜抬起头，满脸糊糊地看着他们，咪呜地叫唤了一声。

梅利心软，低声嘀咕道：“算了，进什么军队，在家养着也不是挺好的吗。”

管家眉眼一动，将兜兜整只抱在托盘上，让仆从端下去洗脸。

“小少爷的毕业实习选择了助眠主播，”管家沉痛地汇报道，“只是这么些天来，直播间无人问津。小少爷本就敏感，我担心长此以往，他会……”

他没有点破，梅利却明白过来。

星兽帝国预备课的学生在最后一年需得完成毕业项目，即找到一份有贡献价值的实习工作，为期一星年。按规定，每隔三月，准毕业生们回校汇报进度。米奥现下虽然还能安稳地躲在家中，逃避众人带有偏见的目光，但他迟早有一天得面对外面的世界。若是没能拿出合格的毕业项目成绩，恐怕会遭到更加无情的嘲弄。

素来英勇无畏的少将头一次担忧起孩子的心理健康和教育问题。

他沉吟片刻，皱眉道：“既然米奥喜欢，你看他缺什么，尽管去做。”

管家了然，应答退下。

待兜兜洗干净脸后回到餐桌，梅利主动开口道：“精神力测试一事你不必过于介怀，不是你的问题，主要怪

你另一位父亲。”

梅利虽尽力想表现得平和，但他的语气过于僵硬，听起来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甩锅味道。

这还是兜兜首次听见别人提起另一位爸爸，不免好奇。

“他是谁呀？”

“一个死人，无足挂齿。”

兜兜听不懂，但仍旧乖巧点头道：“哦，我明白了，另一个爸爸死掉了。”

梅利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兜兜又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你听完不要伤心。”

梅利不解地看着他。

“你本来的儿子米奥可能也死掉了。”

梅利脸色突变，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兜兜自顾自说道：“一点也不疼的——好吧，最开始死掉的时候会有一丢丢疼，但很快就会过去的，你不要太担心。他应该也去了彩虹桥吧，会有很多人爱他，给他肉肉吃，就像我一样。如果他变成一只可爱的小猫咪那就更好啦，所有人类——好吧，是大部分的人类都会喜欢小猫咪。你放心吧！”

兜兜说得言之凿凿，还体贴地拿肉垫轻拍着梅利的手背以示安慰。

“你不要难过哦，我觉得你挺好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喊你妈——嗯，爸爸的。”

梅利瞪着兜兜，恍惚失神，蓦然起身离去，就这样提前结束了休假。

兜兜虽觉得奇怪，但很快便释怀。雪豹妈妈看起来很忙呢，果然还是只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猫咪比较好。

然而无忧无虑的小猫咪最终敌不过唠唠叨叨的彼得鼠，又两天后，鼠鼠赶猫咪上架，兜兜被迫营业。

才进星网空间，彼得便觉不对。

“少爷，您的虚拟形象过于真实了，尤其是您的异曈，若是碰见有心之人，轻而易举便能看穿您的身份。”

彼得说着，扇了扇自己那一对硕大的虚拟阔耳，这是他的兽形伪装。

不愧是沙漠里的小动物，兜兜迷迷糊糊地想道，需要大耳朵帮助散热。

他曾经爱去的猫咖和宠物诊所都装有名为电视机的黑盒子，总爱轮回播放人类纪录片和电视剧，兜兜便是从《动物世界》中了解到诸多奇妙的生物知识。

在彼得的坚持下，兜兜让系统根据自己脑海中的形象，定制了一套伪装：漂亮的蝴蝶假面，别着白色飞羽的火-枪-手帽，和华丽的剑客披风。

“虽然还缺一双靴子，但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像穿靴子的小猫咪了。”兜兜兴奋地说道。

因《猫和老鼠》是猫咪禁片，《穿靴子的猫》是重播次数最多的动画片。

当然这样一身酷炫的装扮对于毫无见识的兽人彼得而言过于冲击，只是因其能够很好地掩藏兜兜的主要特征，彼得到底还是勉强满意了。

全副武装的主播守在直播间里，却半天也等不来一位客户。

兜兜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却被彼得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浑身炸毛。

“一百万！”

彼得看着界面上鲜红的数字，眼睛都直了，只差没有晃动兜兜嘶吼问一声为什么。

兜兜无声地看着他，哪怕被假面遮蔽眼睛，彼得依旧能想象到面具底下那副水波盈盈的无辜模样。

彼得咽下所有责备的话，摇头叹气，默默将数额调整为一百星币。

他才按下确认键，直播间立即响起访客到来的提示声。彼得兴奋得蹦跳起来。

兜兜掀起眼皮，勉强坐直身体。

来的是一高一矮两位兽人，个头瘦小的幼崽搀扶着成年兽人，怯生生地望着模样怪异的主播。

两人大约囊中羞涩，没能购买虚拟形象，维持现实中的本原面貌。他们衣着老旧却很整洁，只是面黄肌瘦。

高个子的那位更是面泛青光，颇有濒死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