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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nbp;白大人微服私混逍遥馆&nbp;史状元羞涩收受贽仪银(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匆匆之间又过了一年,这时是宣和二年的初夏,万树竟绿,百花齐放时节。一日,卢嘉瑞正在书房里看书,寇伟来报门外有来自东京太师府的家人送信到。卢嘉瑞忙叫领进来,那家人进来就递上信封,说道

“此信是太师府管家费爷派小的送来,嘱咐要亲自面交卢老爷的。”

卢嘉瑞接过信,让逢志领送信差人下去用饭,自己拆开信封阅看。这是一封蔡太师的亲笔信,字迹隽永却风骨挺拔,极有意韵。卢嘉瑞看了一遍,信里说的是有两位新除补官员告假回家省亲,不日将路过聊城,请卢嘉瑞接款一下。信里蔡太师说这两人都是自己门生,一人是新科状元史敛甲,点了状元后,做了自己的假子,另一个是同榜进士雷德,同路搭顺风船。新科状元史敛甲盘缠匮乏,蔡太师让卢嘉瑞先借一些银子与他,到时会让费绫垠安排奉还。

卢嘉瑞让逢志去找莫先生过来,自己口授大意,让莫先生当即写了回书,内容不过是一些客套话,主要意思是一定好好款待两位大人,至于史状元借盘缠事,请蔡太师勿忧,到时自会安排妥当。

卢嘉瑞知道,所谓路过接款,不过是个顺便的幌子,馈赠些盘缠银子,让史状元与雷进士风光还乡才是最要紧的事。

等太师府的送信差人吃好了饭,卢嘉瑞便将回书交与他,让逢志拿来五两银子赏给他做盘缠,打发他回京去。

信使临走,卢嘉瑞问道

“史老爷和雷老爷什么时候到聊城?”

“小的出京时,史老爷正辞行,他们坐的官船,估摸三日内会到聊城运河码头。”信使说道。

送走信使,卢嘉瑞便叫邱福过来,让他翌日起,每日安排家人到运河码头守望,一旦史状元的官船到来,便迎接回府里。

果然,史状元与雷进士坐的官船在第三日晌午过后就到了运河码头。卢嘉瑞府里的家人便迎了上岸,换坐马车进城,直奔卢府而来。

一到卢府,史状元与雷进士便将拜帖投交守门的寇伟,寇伟慌忙报进去。卢嘉瑞其时正在书房里悠然自得的吹箫管,看到拜帖,便整顿衣冠,亲自出到府门外迎接。卢嘉瑞对史敛甲与雷德作揖道

“尊客贲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无端叨扰,还望卢老爷多多担待!”史敛甲与雷德作揖作答道。

卢嘉瑞将两人迎进客厅,交拜见礼毕,看座上茶。

史敛甲与雷德让随员奉上拜门礼物。史敛甲的礼物是一顶帽子、一双鞋子和两本书,雷德的礼物是一方手帕、两袋茶叶和一本书。卢嘉瑞谦辞一下,就让司茶的昕凤将礼物收下了。卢嘉瑞说道

“前日蔡太师来书,预告两位新科状元、进士,将路过敝县,交代在下整备茶饭,略尽地主之宜,如今得以一睹两位新科状元、进士丰仪,足慰多日想望之念!”

“京中蔡太师管家费爷极称兄台乃聊城巨贾,高门望族,如今拜望堂下,但见宅院壮阔,屋宇华美,事业鼎盛,方知费管家所言不虚!”史状元说道。

“哪里?不过小有产业,营营碌碌而已!”卢嘉瑞谦逊说道,又问,“不知两位先生尊号?除补何官职?乡曲何处?”

“学生小姓史,名敛甲,贱号澄水,冀州人氏,皇恩浩荡,有幸点了状元,官拜秘书郎,给假省亲,路过宝地。”史敛甲说道。

“学生小姓雷,名德,贱号勘立,德州人氏,现沐恩除了工部观政,给假回乡续亲,正好就便与澄水兄同路。”雷德说道,又问,“敢问卢先生尊号?”

“在下街市闲人,不敢称号!”卢嘉瑞谦虚道,但史敛甲与雷德再三询问,卢嘉瑞方说道,“在下贱号聚源。”

说话间,卢嘉瑞叫逢志搬上棋盘来,说道

“此间无什闲雅趣味,不如请两位先生暂且下两盘棋,一会饭菜整理妥当,再用酒饭。”卢嘉瑞说道,“吃酒则可慢慢品尝,今日安排有两个小优儿弹唱,裨助雅兴!”

“本来便是无端骚扰,聚源兄安排却如此纷繁妥帖,直教我等心里有愧!”史敛甲说道。

“莫道骚扰,两位先生新近高中,一个状元,一个进士,拜官除缺的,难得贲临敝府,正是门庭有光,蓬荜生辉,别家想请也请不到哩!”卢嘉瑞说道。

“既如此,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听由聚源兄安排。”

史敛甲与雷德开始品茶下棋,卢嘉瑞在旁旁观,下了两盘,雷德都输了,他便将棋盘推给卢嘉瑞。卢嘉瑞与史敛甲下了一盘,又是输,便不欲再下了。卢嘉瑞说道

“时当初夏,前面芳菲苑正直鲜花盛开,草木繁盛时节,不若在下领两位先生前往游览一番,或许也堪一悦耳目。”

“如此甚好!方才走过时,便窥见里边繁花似锦,听到鸟雀争鸣,正欲前去游赏呢!”史敛甲说道。

于是,卢嘉瑞领着史敛甲和雷德两人前往芳菲苑游赏。他们在花园中徜徉了许久,细细品味,史敛甲和雷德都对花园的美景十分赞叹。新科状元史敛甲不禁诗兴大发,漫步间,就即兴吟诗道

入眼满帘美如画,树耸草茂蔓藤架;鸟雀争鸣戏林间,蜂蝶纷飞采百花。

亭阁伫立映碧空,曲径通幽篱笆下;难说世间佳妙境,疑是将相王侯家。

“好诗!史先生真不愧状元之名,才思敏捷,出口成颂,诗品高妙!”雷进士和卢嘉瑞一同鼓掌,卢嘉瑞极口称赞史敛甲道。

“史兄状元头衔点来原非易事,当然诗书满腹,学富五车!”雷进士也跟附和称赞道。

“过奖了!过奖了!”史状元谦逊说道。

当下,史敛甲与雷德对芳菲苑美景赞赏有加,在卢嘉瑞陪同下,在苑里各处慢慢的游赏。

史敛甲在与卢嘉瑞独处时,对卢嘉瑞说道

“此次学生有幸蒙恩点了状元,虽拜官受职,俸禄微薄,朝廷恩准回乡省亲,怎奈囊中羞涩,而回至家中,免不得需要许多迎送接待、喜庆感恩等宴席与礼物的开销,正为难——”

“哦,这个状元郎不必烦忧,前时蔡太师来书已经提及。蔡太师之命,在下自当应承,已有准备,明日起身时再奉送,包管先生回到家乡风风光光的!”卢嘉瑞打断史敛甲迟滞为难之语,说道。

“那真是感铭在心,感激之至!如若他日有所长进,必不忘今日聚源兄解救急难之谊!”史敛甲说道。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我都是蔡太师恩座下门人,有事帮扶自是应份!”卢嘉瑞说道。

三人在芳菲苑游赏消磨了许久,及至昕凤来报酒席已经准备妥当,才又回到客厅,更衣入席。

席间,请来的乐师林羽琯和辛碧淑、司丹纹两个小优儿弹唱侑酒,引得史状元和雷进士情致大好,觥筹交错之间,吃酒直到入夜。

卢嘉瑞早已吩咐邱福去招待两人的仆从酒饭,安排他们到外面客栈住宿,及至史状元与雷进士酒阑,就安排他们在府里客房歇息。

翌日,日上杆头,史敛甲与雷德才起床,卢嘉瑞交代明月与昕凤去伺候两人梳洗。两人的仆从早已从外面客栈回到卢府,等待起程了。

卢府自然再招待一顿酒饭。酒足饭饱之后,史敛甲和雷德两人便要辞行。

卢嘉瑞叫逢志传唤秀芝将信郎带出来,对史状元与雷进士说道

“此为在下小儿卢文信,小名信郎,就将三周岁。既然两位先生,一个是钦点新科状元郎,一个是新科进士,趁着手暖身热,敢请两位先生抱抱亲亲此小儿,愿他能沾上两位状元、进士的一些文气福运,期望他将来在科场能有所出息!”

“好!好!好!”史敛甲先过来抱起信郎,抓抓手儿,又在额上、脸颊上亲了亲。信郎睁大眼睛,木木地看着史敛甲,似乎很新鲜。

史敛甲亲毕,将信郎递给雷德。雷德接过信郎抱了抱,正要亲时,信郎竟吓得“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原来雷德胡须浓密且长,可能是小孩子看见胡须不知道是什么,觉得怪怪的,便害怕。雷德也不知孩子何故哭泣,只好勉强亲一下信郎的额头,便递还给秀芝,然后笑着说道

“看来小公子自小就志存高远,非得要点上状元才行,进士怕还不够哩!”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卢嘉瑞吩咐秀芝将信郎带回后边去。

这时,卢嘉瑞叫明月捧出两个盒子,一盒送给史状元,一盒送给雷德。另外,邱福还使小厮卢堂与卢满抬来十数匹绸缎与绢布,分送给史敛甲和雷德。

史敛甲接过盒子,打开来看,看到里边叠了两层,都是白闪闪的五两纹银,数一数,有四十锭合两百两之多,便说道

“本来就是骚扰府上,但借三五十两足矣,何必这么多呢?这些绸缎绢匹就更不必了。”

“就算史兄应该收受,学生却是不该,学生不过搭便船同路,盛情款待已是过扰,怎好再收受聚源兄如此厚重之馈赠呢?”雷德也打开盒子看了看,见有十锭纹银计五十两,说道。

卢嘉瑞说道

“些许仪物,不成敬意,请两位先生务必收下,能给两位先生少解烦忧,增加些许便利便好,不必客气的!”

“既然聚源兄如此慷慨豪情,我等却之不恭,日后若有补报恩德之便,我等定会记起今日聚源兄之厚情高义!”史敛甲说道。

“薄礼相赠,仅表微意,难说恩义,不必言及回报!”卢嘉瑞谦逊地说道。

于是,史敛甲和雷德命仆从收下卢嘉瑞馈赠的礼金礼物。卢嘉瑞将史敛甲与雷德送至卢府大门口,作揖道别。卢嘉瑞说道

“本当远送,争奈俗务缠身,就此别过,保重!”

“感铭聚源兄盛情厚惠,就此告别!”史敛甲与雷德抱拳鞠躬,然后带着仆从,坐上安排好的马车,离开卢府,转回运河码头,继续坐官船回乡。

送走史敛甲和雷德等人,卢嘉瑞回到后边院子,便到依良房中看信郎。依良问道

“相公方才接待哪里的客人?竟让明月拿了两百五十两纹银去送礼?这么大一注银子!”

“是回乡省亲路过聊城的新科状元史老爷和同榜进士雷老爷,盘缠不够,向我家借的。前时京中蔡太师来书便预告了,要我接款一下,借与他些盘缠。”卢嘉瑞说道。

“借?如此借去的银子还有回头的么?”依良惊问道。

“我也没打算要他还。说借不过是托词,其实是馈赠罢了,怎么指望还回来?”卢嘉瑞说道,“况且这个新科状元做了蔡太师干儿子,蔡太师又是我的恩座,说起来我与他算是同门,怎好再想银子回头?”

“既然相公不敢想银子回头,怕是相公手大了,谅他们不敢张口要那么多,敢是相公充出个大头来?”依良看着卢嘉瑞,说道,“如今家大业大,银子看起来多了些,使费却也不少,这里手一松,那里眼一阔,银子便哗啦哗啦似水一般流出去,不经用的。”

“我知道。银子挣了来,便当花得其所才有用,否则死银一堆,不能吃不能穿,毫无用处。所以这银子本性好动不好静,动起来便会越转越多,静躺在那里,只会越来越少。”卢嘉瑞说道,“他们两人一个是钦点的新科状元,一个是进士,都已经拜官除缺,前途正不可限量。虽则他们今日与我家没有什么勾连,怎么知道他日就没有?今日我如若只小恩小惠的做个顺水人情,他们必不记得。我却大作厚恩厚惠,他们自然铭记于心,他日如若我有急难或者有买卖与他们有牵涉,他们必会知恩图报。那时一次报恩,怕那价值便不只是千金!”

“这下妾身明白了,相公想的周到长远,妾身原是不及什一,相公果真是天生买卖人!”依良想了想,不由得夸赞说道。

卢嘉瑞自己也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夫妻俩就逗信郎玩耍了一会。

“新科状元郎抱了抱信郎,又亲了亲,我家信郎将来也点状元;新科进士抱了抱信郎,又亲了亲,我家信郎将来也中进士!”卢嘉瑞一边抓着信郎小手,一边说话道。

“相公方才叫秀芝将信郎抱出去,就为给这状元和进士抱抱亲亲的?亏你想得出来!”依良笑了笑,嗔道,“突突兀兀的见生人,还又抱又亲的,不把信郎吓哭才怪!”

“大姐怎么知道信郎会被吓哭的?秀芝说的?”卢嘉瑞问道,又说,“史状元抱他亲他的时候,信郎可一点都没害怕,像是有感应一般,只双眼定定的看着。雷进士抱他亲他时,他哭了,我想定是雷进士那胡须吓的。看来,我家信郎将来注定会点状元,不止于进士哩!”

“但愿相公梦想成真!”依良也兴奋地说道,将信郎抱出围栏围着的小木床,扶着他在地上学走路,一边不断地重复说,“咱们的信郎会走路咯!”

卢嘉瑞与冼依良正逗着信郎,玩得高兴时,明月却来报说前面逢志说占宣立来见,请老爷到前面客厅去。卢嘉瑞只好离开依良房,走出后院,到前面客厅去。

占宣立因何事前来找卢嘉瑞呢?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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