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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回&sp;施粥完结赠米散饥民&sp;孕身未显进香求福佑(下)
当日晚夕,卢嘉瑞到钟明荷房中歇息,明荷便问道:
“芳菲苑改造好了,相公摆酒请了外人来游赏庆贺,独独就没想家里人?”
卢嘉瑞这才想起来,原本该先阖家游赏庆贺一番,再请弟兄们来的。他便说道:
“这我倒想得不够周全。那由你选个日子,咱们一家在苑中游赏玩乐一日吧!”
“不必选了,那就后日好了。如今已是七月初了,盛夏已过,再拖下去,花草树木便不那么葱茏浓翠,景致也不会那么好看的了。妾去跟大姐她们几个说,多采办些肉食糕饼果品之类的,后日就到苑中宴饮游赏一日罢!”钟明荷兴奋地说道。
于是,隔了一日,卢嘉瑞与妻妾女儿一家人,便又在芳菲苑中摆茶设席,游赏一日。依良命人将茶桌摆在晴暖阁二楼上,将酒席摆在假山洞里,又是另一番玩乐的意趣。
是日,林萱悦也从逍遥馆歇手回来参加游园会。怀有两个多月身孕的靳冬花与怀有一个多月身孕的银彩,孕相未显,也正好出来游园散心,悠然而乐。冼依良等妻妾们上午便到苑中品茶游玩,卢嘉瑞依旧是午后从衙门里散卯回来后才加入。
卢嘉瑞一到,但见佳肴盛陈,时鲜果品与香茗美酒盈席满桌,婢仆环伺,歌姬弹唱,娇妻美妾欢声笑语,簇拥相迎。于是,在这豪宅佳苑,是又一个竟日欢宴游乐会!
一日晚夕,卢嘉瑞到冼依良房中歇息,说及冬花与银彩怀孕事。依良说道:
“前时妾身怀有信郎时,有天神托梦与妾身,让妾身到福缘寺去上香许愿,便可得男。如今冬花与银彩都怀了我家骨肉,莫若也选个日子,一起到福缘寺去上香,一来妾身去还个愿,二来也让冬花与银彩去许个愿,为我家多添男丁。”
其实,冼依良心里除了要还愿,还要许愿让自己再添子息,当然嘴上说的只是还愿和带冬花与银彩去上香许愿。
“好啊,此事由娘子来安排就好,提前一日告知我,我告假亲自陪你们去!”西门说道。
于是,三日后的一个早晨,早饭过后,冼依良和冼舅妈、靳冬花、银彩各坐了一顶暖轿,卢嘉瑞与邱福、逢志骑马,清兰、奉香儿、秀芝走路,出城南门,望福缘寺迤逦而去。
依良本来还叫了洁如和明荷一起去的,但洁如和明荷看依良叫的冬花和银彩,为的是上香祈求男丁,想自己跟去不免怀惭,便不欲同往。洁如与明荷倒相约是日就到芳菲苑好好弈棋打双陆为乐,并赌个输赢,输的出资摆酒,也娱乐一日。
依良记得很清楚,上回自己孕中去福缘寺,在回来的路上,抬轿子的脚夫走路不稳,摔了一跤,差点动了胎气。今日出门时,她便一再交待脚夫,宁可走得慢,也要走稳当些,不许赶脚,确保安稳。脚夫们自是应命,稳步慢走,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福缘寺。
慧悟方丈得报,本寺大施主卢嘉瑞率领家人前来进香,连忙领了僧众出到山门来迎接。卢嘉瑞、冼依良等拴马下轿,随慧悟方丈进入寺中。
时值夏秋之交,天时晴好爽朗,到山寺来进香的香客与游玩的游人也不少。慧悟方丈亲自将卢嘉瑞一行迎到客室,待茶毕,又陪冼依良、冼舅妈、靳冬花和银彩等人到各佛殿上香礼佛,许愿祈福。
因不欲多费烦口舌,而冬花与银彩的孕身也并未显现出来,这次冼依良只跟慧悟方丈说来寺里还愿祈福,并未向方丈说及冬花与银彩怀有身孕事。
慧悟方丈引领冼依良、冼舅妈、靳冬花与银彩逐个殿宇的去上香、礼拜。在冼依良等上香、礼拜时,让殿里的和尚或小沙弥念经、敲钟鼓木鱼,做些简单的佛事应和冼依良等人的上香礼拜。僧众唱诵清扬,信徒参拜虔诚,真个是,俗愿与神光通传于佛俗两界,佛之灵光与人之良愿交融于神宫佛殿,无边无量佛法弘扬于渺渺凡人俗身!
卢嘉瑞虽不笃信道教,却还对道家经义有更多的了解与认同。他尤其对道士有些崇敬,认为道长们大多学识丰富,见多识广,懂得世情人伦,又深知修身养性之道,更会钻研医药,不少道士都悬壶济世,真正融入俗世人间。道教道士们不像佛教僧侣,光知吃斋念佛,讲那些丝毫不让人懂得的经义,虚口教人节欲从善,艰苦修行,忍受现世磨难,向往虚无缥缈的来世,想望那些来生的安乐。因此,卢嘉瑞对佛事一向不甚上心,他虽不吝啬献纳香火钱——每次来福缘寺出手都相当阔绰,也曾捐助福缘寺修缮殿宇,就是去年灾荒米贵,也曾捐助福缘寺十担稻米帮助佛寺度过饥荒,但这都不过是源于他内心一个行善积德的简单想法,以及夫人冼依良笃信佛法所致,要说是佛教经义教化于他,则毫无干系。
这会,卢嘉瑞便未跟随冼依良她们去上香礼佛,从客室待茶出来,他便告辞慧悟方丈及妻妾们,自顾带了逢志,在寺里各处草草的参观一番,便出了山门,到四围游览山上景致去。
卢嘉瑞带了逢志,在寺庙周遭也是草草游览了一番,感觉这里也没什么太好的景致,远比不上三清道观。于是,卢嘉瑞便要返回寺内。
这时,在山门之外,不远处那家山野酒家的猎猎酒旗却引起了卢嘉瑞的注意。那家酒家就在福缘寺山门外约莫三四百步处,似乎专为到山寺进香游览却又不愿吃山寺斋饭的香客游人开的。卢嘉瑞虽然来福缘寺多次,都路经这家酒家,但从未进过酒家的门。
这回,卢嘉瑞倒想到这家酒家去,炒上两三碟小菜,喝上两杯,一来不必去吃寺里斋饭,二来也看看在这样的山野酒家吃酒,到底感觉如何。
卢嘉瑞便领着逢志朝酒家快步走去。
进到酒家,看里边没有什么客人,卢嘉瑞便挑了一张中间的桌子坐下。店小二连忙过来,问道:
“请问客官,要点几个小菜,喝上三两碗酒吧?小店虽在郊野,菜色与酒香一点也不比城里酒家差哩!”
“那好,那在下就试试你家的菜色酒香究竟如何!都有什么菜色?掌柜的,好吃的报来!”卢嘉瑞问道。
“煎炒的有肉醋托胎衬肠、盘兔、炒兔、生炒肺、羊脚子、鹿脯,羹汤有三脆羹、二色腰子羹,时蔬有清炒莴苣、水焯生菜、油焖京西笋。客官别看菜色不多,保证款款好味道,吃过还来。至于酒,那更不必说了,跟城里的一般,都是从河北东路提刑司副提点刑狱公事卢嘉瑞老爷掌下的酒榷货务沽来的好酒。”店小二麻溜地说道。
“哦?你这山野店家,不自己酿酒售卖,多赚些个?”卢嘉瑞问道。
“小店虽小,作奸犯科之事却不敢造次,为多赚几个铜钱冒收监入狱的险也不值得。卢老爷本就是掌刑老爷,犯事犯到他那里,要是被抓获了,那还有何幸?”店小二笑道。
“好,守法做买卖,才能稳妥!”卢嘉瑞说道,“那请掌柜的就给我每样肉菜都来一个,羹就要三脆羹,蔬菜就油焖京西笋好了。酒嘛,先上三碗,不够再添!”
“客官就一个人,点要这许多菜肴,吃不完。不如就点两碟肉菜,一个羹汤,一个蔬菜,足够了!”店小二说道。
“掌柜的,无妨,你说你的菜肴好味道,我就信你,每样都点要一碟来试试,吃不完,给我包了拿回城里去。”卢嘉瑞说道,“你这里看着也没有其他客人,不会就没有食材了吧?”
“谁说这里没有客人?老衲不是客人么?”忽然,在靠里边的一张桌子下边长木凳上坐起一个和尚模样的人来,揉揉眼睛,发问道,话语却不是那么流利,似是个外方人。
“嗯?”卢嘉瑞仔细看时,着实有些吃惊。
但见这人剃度了头发,手里还拿着一串念珠,的确应该是个和尚。但他额头前突;眼睛很大且深陷,眼眸不似中土人深黑,而是黑中带蓝,明亮有神;鼻子隆得老高,似乎鼻尖翘起回钩样子;肤色更是与中土人民显著不同,褐色晦暗,看来怪怪的。
卢嘉瑞凝视片刻,便问道:
“方才不曾看见高僧在里边,请勿见怪!高僧是胡人?”
“贫僧不是胡人。中土人称外方人有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之分,贫僧却都不是。”那和尚模样的人说道。
“东南西北都不是,那高僧来自何方?”卢嘉瑞问道。
“贫僧来自天竺佛国,在中土之西南,正是来自你等中土人民所称之西方极乐世界。”和尚答道,颇有点得意之色。
“哦,来自天竺,那应该称为番人,高僧就是俗称的番僧吧?既然高僧来自天竺,一定是佛缘与修行皆优之高僧了,却何故到此凡俗酒家来,饮食生性血光之物?难道天竺僧侣不戒杀生么?”卢嘉瑞又问道。
“天竺僧侣也戒杀生,不过贫僧不戒。贫僧从天竺一路云游到此,历尽千辛万苦,途中需是有什么吃什么,方能不被饿死,是故贫僧就不戒杀生,不戒酒肉了。”番僧说道。
“既如此,在下敢请高僧一起同桌吃酒,也好请教佛家修行劝善之道!”卢嘉瑞便说道。
“如若施主能如此布施,正合贫僧之意。”番僧爽快地说道。
于是,番僧便过来与卢嘉瑞对坐一桌,酒菜上来,两人便一边吃酒,一边谈说佛教经义修行、各地风土人情与番僧来历。
不过,番僧似乎对佛经义理及僧众修行懂的并不多,对所经历的各地风土人情倒是说得滔滔不绝,甚至屡屡提及各地男女往来及婚媾风俗,不像一般僧侣避谈。好在卢嘉瑞也对佛家经义修行不甚在意,而番僧所谈的正好是他所喜闻乐知的。
番僧酒肉胃口可就不一般了。原先卢嘉瑞点要的菜肴是极多的,就算加上番僧一人也该算得十分丰盛。卢嘉瑞曾打算吃不完都包了,送番僧拿回去,以便他回头隔餐食用。但是,在番僧的大嘴快箸扫荡之下,全部菜肴却吃个一空。当然,酒也加了数回,直到番僧醉意阑珊,卢嘉瑞也是酒意微醺,才算酒足饭饱,推杯投箸。
席间言谈中,卢嘉瑞曾说及自己是陪护妻妾三人前来上香礼佛的,番僧就问及卢嘉瑞家中妻小情状。酒意中,卢嘉瑞说话无所顾忌,番僧便得知了卢嘉瑞有妻妾六房。
酒饭后,当卢嘉瑞让逢志付了酒钱,就要告辞作别之际,番僧从放在一旁的褡裢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皮囊,递给卢嘉瑞。他对卢嘉瑞说道:
“贫僧与施主有缘,得施主施与一顿好酒饭,无物回馈,就赠此袋神物与施主,聊助施主快活几时,算做回报!”
“有何神奇之物,能助我快活几时?”卢嘉瑞接过皮囊,看那皮囊甚是精致,里边也不知装的什么神奇之物,带着酒意,便茫然问道。
到底这番僧送给卢嘉瑞之精致皮囊里装的何物?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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