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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听府中的侍从闲聊时得知,昨夜镇抚司大火烧得厉害,镇抚司的人全临时被召了回去。虽抢救及时灭了火,但仍然将镇抚司内的殓房烧了个干净,连边上的几间刑房亦难以幸免,甚至还烧伤了一位值守的大人。
听到“殓房”二字之时,我忽然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这存放尸首的殓房通常会放置不少冰块防止尸首腐烂,一旦遇火冰块便会融化,又怎么会烧得那样厉害?
“应——小——吉——”
“应——小——吉——”
“应——小——吉——”
脑子里刚生了几分疑虑,便听见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喝声穿透了前院,传进了我耳中。
嗯,给大家隆重介绍下我的便宜干哥哥——王羡。
我皱着脸,无奈地扯了扯脑门上的白纱布,让即鹿推着轮椅就往大门口赶去。
走到门口,就见到一个胖大的锦绣圆球正站在大门口台阶下,身后堆了数个大箱子、跟着数个家仆。
“王羡,你搞什么?”我坐着轮椅,出现在台阶上方。
“小吉!”那圆球朝我冲了过来,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几乎要引起我座下石板一阵震颤。
圆球上前,紧张兮兮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爹一开始说我还不信,原来你脑袋真肿成了两倍大。”
我无语地瞪他。
其实仔细看,王羡的五官倒也不差。就是随了王平的满身肥肉将清秀的五官挤成了一团、不辨面目。
我的手被肥肉包围,甩了半天也没甩开。
“王羡,”我扁了扁嘴,“光天化日的你这么抓着我,也不怕我爹再给你打了。”
王羡好动手动脚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能是自小纵着养,虽然王羡人品还算勉强过得去,但是纨绔的熊毛病多得都数不清,大街上对小姑娘骚·言·浪·语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家里十六房小妾也安抚不了他躁·动的春心。
应院首一向看不起王羡这样的败家玩意。上回王羡来府上找我,言语之间随意了一些,当场就被应院首一扫帚打出了应府大门,并且明令禁止他再进我家门。
“嗐,
”王羡毫不在意地甩了甩头,仍抓着我的手,还自以为潇洒地抛了个媚眼,“院首大人打我,那是我的荣幸。”
呕。
“管家,”我回头招呼,“赶紧把我爹请出来,让首辅公子多荣幸荣幸。”
“别别别,”王羡赶紧阻止,“小吉我错了,我不说这些浑话了。”
谁知正是这时,斜里突然飞来一颗不知什么玩意,“嗒”地一声正打在王羡的手上,连带着我被他抓着的手也一震——显然这一下并不轻快。
王羡“嘶”地倒吸一口气,登时松了手。我定睛一看,他的肉手上出现了一个通红的印子,被方才的飞来横祸直接砸破了手——所幸只是破了皮,倒是没流血。
“谁!是谁乱扔东西砸了本少爷?”王羡呲牙咧嘴地捂着手,直起身来四处查看。
话音刚落,又是“嗒”的一声,又飞来一颗。这一次是直直地撞在了王羡的额头上,劲力不小,直将他撞得往后一倒。
只听见——
“咚咚咚咚咚咚——”
“哎唷!”
圆球滚下了台阶。
我偏过头,不忍直视其惨状。正憋着笑,余光忽然瞟到了滚落到道不远处的、砸了王羡两次的那玩意。
——是一颗枣核。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
王羡咿咿呀呀地在地上叫唤了大半天,将我内心最后一点同情榨干。
“你别嚎了,赶紧起来。”我不耐烦地招了招手,“堂堂首辅大人家的公子,在我应府门前翻来滚去,成什么体统?要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是我这个残废坏了腿便心生恶意,见不得人好胳膊好腿将你亲自给推了下去呢。”
王羡闻言,立刻翻身而起——尽管翻身翻了三次才在他的侍从的帮助下从地上爬起来。
爬起来之后,他便变得十分警惕,四处张望,防着不知何处又会飞出的“暗器”。
我瞟了一眼隔壁:“别看了,我家附近最近常有小孩四处打闹,现在没什么动静,估摸着是跑远了。”
听了我的话,王羡稍微安心了些。
“你今儿来,是要做什么?”我将话题挪回正路,又刻意拉远了
我俩之间的距离,“那些箱子里又是些什么?”
“这是我爹让我送来的,”王羡道,“我爹说了,你们应府穷得上顿接不了下顿,肯定没钱给你用好药材,就让我把家里外敷内补的药材都给你弄来了一些。你看看,要是不够,我明儿再给你送几箱。”
我看着王羡招呼侍从将地上那十几个箱子次第打开,满满当当的药材出现在我面前。我甚至还瞟到了两株和白萝卜一样粗的人参,还有比磨盘都大上一圈的灵芝。
我抚了抚额:“我这就是伤了腿,又不是要续命,这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有备无患呗。”王羡正想吩咐下人将这些箱子搬进我府里,却在此时一回头便撞上应院首手上抱着一个小箱子走到家门口。
顿时一片寂静。
应院首扫了一眼王羡那些还敞着口的箱子,原本就铁青的脸泛了黑。
我老子的脸常年泛黑,说实在我有点摸不清是我给他气黑的,还是他原本就肾水不足。
“院首大人。”王羡老老实实地作了个揖——自从上回被应院首打过之后,他就老实了许多。
“我爹让我来给小吉送药。”他温言开口。
装的还挺像个人。
应院首梗着脖子,颇为生硬地开口:“我应家的人,无须首辅大人惦记。”
我朝他看去,见他今日脸色着实太过焦黑,手上抱着那箱子的手都使劲得冒了青筋。
《黄帝内经》有云:脉凝泣而色变——看来院首大人当真是肾不大行。
我皱了皱眉,生怕真给我老子的肾气虚了,便朝王羡使眼色:“王羡,你将这些东西拿回去吧,叔的心意我领了,但我的伤真没那么重。”
王羡这人,虽然是半个混子,但是眼力见还是有的,见着应院首今日比起往常更加阴沉的神色,深觉自己还是莫要趟这浑水为好。也不忸怩,当即便招呼侍从,将那地上的箱子抬走了。
应院首从头到尾就没看我一眼,死抿着唇,径直进了府里。
——看应院首这模样,旁人还道昨日是我这个做女儿的给他甩了一耳光呢。
我正想跟上去,就见应院首突然
停了步子,回身将自己手上的箱子扔给了身后跟着的侍从阿凌,接着又目不斜视地进了府中。
我正奇怪着,阿凌却走到了我跟前,将那箱子递给我。
“小姐,这是老爷今儿去保和堂给您排了一早上的队买的续断真珠膏,据说医治腿伤最好了,”阿凌挠了挠后脑勺,犹犹豫豫地开口,“老爷今儿天没亮就起了,赶着头一个去保和堂排的队,您也知道他向来不摆官老爷的派头,就挤在百姓中间足足一个时辰,这才买到的药……”
我将那盒子打开,红色的锦缎中间,安安静静地放着一盒药膏。
“……小姐您也知道,老爷就是性子急,昨日……昨日着实是气急了才那样,您可千万别怪老爷……”
我拿起那药膏,觉得好气又好笑。
*
我颇艰难地回到自己院子里。
正想解开身上的绷带将续断真珠膏用上,远远就听见有脚步声朝我院子跑来。
“小姐,隔壁的小侯爷也上门来送药了。”
我腿上放着的箱子一哆嗦,差点没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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