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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我?腿拆封的第五天,白云观。
不过刚刚辰时,秦簌簌就已拖着我?将观中的神像挨个拜了?一?圈。
“秦簌簌,”我?抱着廊柱死不撒手,膝盖已然感觉到刺痛,“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好不容易腿好了?,你这是嫌不过瘾还想重新给我?整瘸了吗?”
“还差最后一座三霄娘娘殿没拜了?,小吉你就再忍耐忍耐。”秦簌簌瘪着脸拽我,话说得软和,可掰起我的手指头来却丝毫不手软。
我?腰上发力,被她拽得上半身虽然浮了?空,但是双腿还坚挺地夹着柱子。
“姑奶奶,三霄娘娘保送子的,你这样红鸾星都还没长起来的就别上去丢人现眼了。”
秦簌簌闻言,突然就松了手,我?一?个不慎,差点直接倒挂着摔下来。等我?好不容易稳住自己,从柱子上下来的时候,一?抬头却瞧见眼前多了?一?位欲说还休的姑娘。
我?:“……秦簌簌你害羞什么?难不成……”
秦簌簌羞涩地低下了?头。
我?:“难不成你已经……?”
秦簌簌娇滴滴捶了捶我的肩,嗔怪道:“你说什么呢?”声音含羞带臊。
我?吓得肝都颤了?颤。
我?松开廊柱,试探地开口:“……未婚先孕咱也是有办法的哈——只要嫁衣做得大,没人敢说你肚大;只要嫁衣做得宽,名?声还在你心放宽。”
“应小吉你说什么屁话!”随着声音过来的是秦簌簌的大力金刚锤。
秦簌簌这回是真下了?力,我?痛叫着绕着廊柱躲闪。
闹了半天,在我连绵不绝的“小心孩子”高亢叫喊声中,秦簌簌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应、应小吉你别、别造谣,哪来的、的孩子?你这、这是败、败……败坏我的名?声。”
“行?、行?,我?、我?、我?不……不败坏……你名?声了。”我?扶着廊柱,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出了秦簌簌的攻击圈了?,只顾着边喘着粗气边揉着我?的膝盖,“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不、不中用,你可、可别
打我?了?。”
半晌,我?俩互相搀扶着进了?三霄娘娘殿。
拜了?神、求了?签出门之后,我?总算是喘匀了?气。
“你好端端的来白云观拜什么神?”我?挽着她朝着白云观正殿去解签,疑惑问道。今日一早,秦簌簌就颠颠地上了?门,也不管我醒没醒、也不说是为什么,直接就给我?拽上了?马车,奔着城外的白云观来了。
秦簌簌扭扭捏捏:“主要是为了?阿徵。虽然说递回来的消息是身上的伤如今没什么大碍了?,但我?总是放心不下。”
两个多月前,秦徵奉命去东平剿匪。初时还挺顺利的,一?连拔了?三个寨子的旗,传回来的都是喜讯,可就是打到最后一个草匪寨子的时候,出了岔子。
我?是后来听簌簌边哭边说的,从寄回来的信中看,那前三座寨子都是圈套。那帮草匪联合起来,将精英全聚在了后方,留下只剩老弱残兵的空寨子在前白送给了?秦徵。秦徵原本就是少年脾气,毫不费力地拔了?三个寨子之后不免有些得意,连夜追击残余的时候就冒进了?些,中了圈套。
那帮草匪有些筹谋,在路上给秦徵他们设了?一?个巨坑杀象大阵,坑底埋满了长矛,带去的五百兵士直接栽了一?半,就连秦徵自己都受了不轻的伤。
消息递回来了之后,官家震怒,连夜遣了谢阆领兵出京,替下了?秦徵招讨草贼使的位置。
这一?走也一?月有余了?。
我?闻言却是呵呵一笑?:“阿徵刚受伤的时候你怎么不拜神?他如今都在回京的路上了?,你折腾什么?怎么……是怕剿匪的大军凯旋路上遇见?劫道的?”
秦簌簌转手就掐了?我?一?下:“我?又没说是纯粹为了?阿徵。”
我?腹诽:我?瞧阿徵在你心中的位置也就一个指甲盖。
——见?她杏眼含春的模样一看就是瞧上了?哪家的公子哥,今天过来求姻缘的。虽然我并不感兴趣,但是迫于秦簌簌的淫威,我?也只能假装好奇:“那是为了?谁?”
“那什么……”秦簌簌的手指头搅起了衣角,“我?那天在路上
见?到了应大人……”
我?:“你要敢说想当我?后妈,我?当场在你面前剖腹自尽。”
秦簌簌:“…………”
“……身边的那位翰林编修大人。”
——哦。
我?脑子里回想片刻,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出现。印象中是应院首新近提拔上翰林院的,年纪轻轻的才华满腹,长得也还能过眼,我?没同他说过话,连名?字也没记住。
我?扬了扬眉:“不然我先给你们合个八字看看?”但凡入朝为官的官吏,籍贯生辰都会入册记录,我?毕竟还是有司天监的官职在身,查看官员生辰也不算难事。
秦簌簌神色分明跃跃欲试,嘴上却欲擒故纵:“我?与那位大人不过是一面之缘,怕是……不大妥吧?”
“嗐,”我?摆了?摆手,“这年头先谈感情太浪费时间——合过八字再讲姻缘、有的放矢才能无往不利嘛。”
秦簌簌立即眯了眯眼看我?:“那你也是这样?他们都同你合过八字?”
我?睨她:“哪来的他们?秦姑娘你可不要搞坏我的名?声哦。”
秦簌簌狡黠一?笑?,眼珠子提溜如陀螺,凑到我耳边道:“就是镇抚司的傅大人……还有你家隔壁住的靖远侯爷啊。”
我?神色僵了一?瞬。
自从上次凤沽河畔落水的事?情发生之后,秦簌簌好歹是不再叫我弟妹了。按照她的说法,自从见?了?靖远侯所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之后,深觉自家不争气的弟弟干不过谢阆,便只好忍痛割爱,将我?这个弟妹拱手让人。
我?只有呵呵。
我?故作镇定道:“你胡说什么?”
“镇抚司的傅大人是因为近来邀我?协助查案,我?们才见?面多些。至于隔壁的靖远侯……我们就是邻居。”
秦簌簌挑眉,颇含深意道:“邻居?我?邻居可不会抱我。”
我?与秦簌簌是近两年才熟悉的,三年多前我?追谢阆最厉害的时候,她还是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自然不清楚这一?码事?。后来认识之后,我?嫌那事丢脸,也没同她细说过。
我?冷笑一?声:“淫者
见?淫。你这满脑子的情情爱爱,自然看谁都有一?腿,不要用你的脏脑子揣测我?纯白无暇、一?心向道的心。”
“还有啊,你家隔壁住的李大爷今年都八十了?,你就别肖想人家了。”
我?一?脚踏进正殿,将手中的签子递给白云观的解签道人广虚。
由于我?年年都不落下白云观的弘法道坛,观中的师傅我?都相熟。解签的广虚道人是个矮胖道士,下巴上留着山羊须子,生了?一?副笑面。虽然每件道袍上都打了?补丁,可每次见他都干净齐整。
“小吉,我?从来没见?你来解过签。”他朝我?一?笑?,顺手拿走了?我?与秦簌簌手中的签子。
“被秦姑娘强逼的。”我?耸了耸肩。
惯来卜卦者不自卜,我?这些年就没给自己算过卦。求签一类的,亦是没什么兴趣。
广虚道人捻了捻签子,在卦纸上分别写上我?和?秦簌簌的名?字。
“求什么?”
“姻缘。”秦簌簌抢先道。
我?好笑地瞥她一?眼,懒得反驳。
广虚道人先解了秦簌簌的签。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他念道,“是上吉之签——良人已显端倪,不日便将出现。”
秦簌簌闻言,激动得薅了?薅我?的大腿根:“说不准就是翰林院那位……”
我?十分赏脸地点头,顺便将我?腿上的手挪走:“一?定是一定是。”
广虚道人笑道:“若是想知道得清楚些,不如让小吉给你算一?卦——她算卦可比我?解签准。”
“别提了,”秦簌簌闻言,立即摆了?摆手,做出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上回她给我?起出来一副凶卦,我?出门就被偷了二百两的银票,去绰玉坊买个钗子没钱付挂了?账,我?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自那之后我就不让她算了?——我?可经不起这么再来一副凶卦。”
我?“啧”了?一?声:“居然随身带了?二百两巨款,早知道我?先掏了你的兜。”应院首兜里穷得只剩下补丁,我?堂堂院首独女竟没见过二百两的银票,
着实出门都低人一等。
秦簌簌瞪我一?眼,接着便转移话题:“师傅快瞧瞧小吉的签。”
广虚道人拿起我?的签子。我?虽然说着对这事?没什么兴趣,但是临到了自己头上,仍然还是有些期待。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昏以为期,明星晢晢。”他缓缓念出签文,接着看向我?,“略有阻滞,却是上签。”
秦簌簌问:“是什么意思呢?”
广虚道人瞧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姻缘就在眼前,只待小吉如何。”
秦簌簌鼓了?鼓腮帮子,有些看不惯:“你们算卦的都这么不会说人话吗?这能听懂吗?”
我?与广虚道人同时道:“能。”
秦簌簌无语。
这签其实也不难解——无非说的是黄昏约定相见,久候不至,而情人来时已近黎明。
若说是上签,这签文也能瞧出一股“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味,可仔细想想,谁又受得了?空等一?夜的愁绪焦灼?
我?琢磨须臾,只能想到谢阆。我?暗骂一?声。
——果然,求签都是迷信,算卦才是真理。
又是聊了?片刻,秦簌簌便与我?相携出了白云观。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中午要去哪家馆子吃饭时,她忽然用手肘捅了?捅我?。
“喂喂,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你的东门之杨来了。”
我?抬头,瞧见一?人正站在前方,朝我?微笑。
皎如玉树临风前。
“小吉,我?来接你去看马戏。”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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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引用自唐·元稹《莺莺传·明月三五夜》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昏以为期,明星晢晢。”——引用自《诗经·陈风·东门之杨》
“皎如玉树临风前。”——引用自唐·杜甫《饮中八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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