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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谢阆这样的人,自小就活在众人的瞩目与光芒万丈之中?。
十五岁夺晟朝武技魁首,十七岁一人对阵数十死士救驾大觉寺,十九岁跟随老侯爷征战西?狄,二十二岁建功立业荣光凯旋。
他这二十二年,过得顺遂风光。
比谁都漂亮,比谁站得都高。
我将?视线从他腰间的草龟上挪开,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侯爷。”耳边响起?庄何似和傅容时的声音。
我垂下头行?礼,视线里出现一双云纹长靴。
提问:谢阆会跟人打招呼吗?
回答:这辈子?都不会。
然?后——
“傅大人,庄大人。”他亦招呼。
我:“…………”人还是不要说大话
谢阆对傅容时道:“听闻近来京中?案子?不少,没想到在此能见到镇抚司的人。”
傅容时回:“的确事忙。可赏荷宴亦是京中?盛事,镇抚司协助举办也?理所应当。”
“不知戎卢人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已经有了些许线索,只是……”
两人竟就寒暄起?来。
他俩毫无阻滞地对视说话,十分?和谐。
我夹在两人中?间不大自在,便悄无声息地朝庄何似的方向挪了挪。
可看完了谢阆和傅容时,再看庄何似,未免就觉得他过于?书生气了些。其实他个子?也?不矮,但大抵是站错了地方,在两个武将?面前显得格外?瘦弱,如同误入了狼群的小羊羔。
我开始怀疑秦簌簌的眼光。
过了一会,对话终于?结束。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觉得谢阆总该走了的时候,他转向了我。
“不是说不来了?”谢阆问。他目光里没有多余的情绪,澄澈分?明,语气熟稔随和。
“啊……”我语塞一瞬,“我……院首大人让我来。”
“和庄大人一块来的?”他视线朝着庄何似偏了偏。
“……对。”我大方道。
“那现在进去吗?”
“……进。”
我朝傅容时招呼一句,便要抬步进门。
正是这
时,谢阆忽地回身。
“对了,还没谢你……”他慢条斯理开口,“你给我挑的衣衫很好。”他穿着的正是前几天我挑的料子?。
我没细想他的话,只客气道:“举手之劳罢了,何况侯爷已经谢过了。”我朝前走。
“也?是,”他走到我旁边,跨过玉烛苑的门槛,“再谢显得生疏了。”
“还是生疏些好,”我认真道,“人多口杂,可别影响了侯爷清誉,耽误侯爷今日?相亲。”
话说着,身旁的人忽然?多了不少。他的身份背景摆在那,一进玉烛苑,比剥开了壳的金矿还诱人,漏出一缕光就足够将?半座玉烛苑都吸引过来。
京中?士族的贵子?贵女们?饿虎扑食一般出现,将?谢阆逐渐围住。
我笑了笑:“侯爷相着,我们?先走了。”
也?没管他听没听见。
*
秦簌簌约我在玉烛苑东头的采诗庐中?见面。
采诗庐在平日?里多是举办诗文会的地方,正是迎合了庄何似的喜好。
还差几步走到竹庐时,我已经听见了热闹的人声。
坐在其中?的一人透过窗子?远远见着了我与庄何似,便出来迎接。
今日?秦簌簌着了一身浅蓝衫子?,料子?轻薄,肩线袖口用银线细密地绣上了繁复的团纹,辅以珠翠点?饰,走动之间矜贵典雅,被这玉烛苑的景致一衬,生生逼出了几分?惊艳。
“庄大人好。”秦簌簌上来就朝庄何似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眼神?温柔似水。
我:喂喂秦小姐能看看你姐妹我吗?
“秦姑娘。”庄何似颔首。
“没想到庄大人也?赏脸来了,”秦簌簌执帕掩唇微笑,“今日?的小宴只是朋友相聚,早知道庄大人来,应当再置办周全些才是。”
我:是谁一天连写?了三封信笺跟我确认庄何似来不来?到底是谁?
我们?三人朝着竹庐走去。
趁着庄何似没注意,我扯过秦簌簌来。
“我同你说,我将?他带出来了,但成不成可都没下次了啊。”我同她咬耳朵,“你也?知道应院首多重视翰林院的人——
今天庄何似跟我接触了,明天应院首就能让他跨火盆祛祟邪祟,我可没脸再约人家第二回。”
“你放心,我肯定能拿下他。”秦簌簌给了我一个成竹在胸的眼神?,抱了抱拳,“师妹恩重如山,嫂子?永生难忘。”
我一脸不解:“谁是嫂子??”
秦簌簌朝庄何似的方向挑了挑眉:“既是应院首的门下,自然?就算得你半个师兄——等我过了门,我这不就成你嫂子?了?”
“哎,”我不服,“以前你撮合我和阿徵的时候,你叫我弟妹;现在你看上庄何似了,你就叫我师妹……我怎么觉得我总是在吃亏?”
秦簌簌嗔怪地“啧”了一声:“都是一家人你这话说得就生分?了啊。”
我摸了摸脸上疑似的湿润,瞪她:“好好说话,别喷唾沫。”
“说正经的,”秦簌簌没理会我的嫌弃,“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庄何似啊?”我摸着下巴琢磨琢磨,“他跟应院首一样的古板迂腐,我估计应当眼光也?差不多——就端庄贤淑、温良恭俭那种吧。”
“这么巧!”秦簌簌眼睛放了光,“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我:“???”嫂子?您可要点?脸吧。
我们?走进竹庐之中?。
这竹庐不大,却装潢得雅致风流。正中?引了凤沽河河水入内,以黑石雕刻出水道,其间摆放美?酒珍馐,正是一出曲水流觞。
秦簌簌为了庄何似能上钩,早已约了一伙朋友助阵,有男有女,皆是京中?书香门第出身,着实下足了本钱。如今他们?已经纷纷入座,正空了三个位置。
我给秦簌簌和庄何似留下了连着的位置,独个坐到了窗边。这座位正在凤沽河边,低头有荷香,抬头是亭台,景致着实不错。
反正今日?的主角不是我,我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秦簌簌说话,眼神?飘到了窗外?四处转悠。
远远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我眯了眯眼——
——谢阆就是传说中?的阴魂不散?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朝我隔壁的水榭小亭上行?来。
紫檀色的
影子?颀长挺直,如山岩巍峨;浅碧色的影子?娇小柔软,如弱柳扶风。
我收回眼神?,听秦簌簌说着今日?小宴的安排。
“今日?既然?来了这月沽河畔的采诗庐,便也?做一回文人,来一场曲水流觞诗文令可好?”她微笑开口,执起?身前的酒壶斟了杯酒,轻柔地放入水道。
“咱们?定下主题,酒杯到了面前时,便说一句与主题相关的诗文,倘若有对不上或对的太慢的,便自罚一杯。”
堂下众人纷纷赞同。
我:笑不出来。
我朝秦簌簌的方向挪了挪。
“秦簌簌,我怎么办?”我虽然?是翰林院首的女儿,可也?是出了名的胸无点?墨,你让我算个勾股背个卦辞我信手拈来,让我行?诗文令……抱歉,我先走一步。
秦簌簌敷衍我:“很简单的,你别担心。”
“大不了就是喝点?酒呗。”
“你这是过河拆桥。”我控诉。
“拆不拆的我也?过了河了,”她脸上笑得温和,从嘴角逸出声音来,“师妹你实在不行?就牺牲牺牲,成全嫂子?。”
我憋着骂,伸出手去,借着袖子?的遮掩,右手伸向她的大腿。
秦簌簌躲闪不及,被掐个正着。
“嘶——”秦簌簌忍不住疼出声来。
庄何似眉头微蹙,转头看向神?情明显不自然?的秦簌簌,语调微扬:“秦姑娘,怎么了?”
“这是高兴的呼喊,”我抢着答话,真诚微笑,“为自己想出了这个诗文令的点?子?,着实感到骄傲。”
我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转向秦簌簌:“是不是?”
秦簌簌僵硬地笑着点?点?头。
*
片刻之后,诗文令便开始了。
行?令从秦簌簌开始,转过一圈从我这结束。
“咱们?第一轮先来个简单的,”秦簌簌开口,“今日?正是十五月圆之日?,咱们?便以‘月’字为题吧。”
她早有准备,第一个起?头毫不犹豫开口便是一句:“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接下来便是庄何似——“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
这竹庐中?人数不少,曲水流觞漂得也?慢;酒水到了谁面前,还得给个面子?留下时间让人想想……这等着轮到自己的这段时间,就着实无聊起?来。
我有意无意地又往窗外?望去。
河畔水榭小亭之上,那两抹影子?已经坐下了。
离得有些远,我自然?是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但从我的位置,能看见那姑娘的侧脸——笑得像朵花儿。
我着实有些好奇,像是谢阆那样成日?冷着脸、见谁都像人欠他二百吊钱的样子?,到底是说了什么能让人笑成这样?
我忍住好奇,将?视线收回到竹庐之中?。
诗文令正过半,庐中?众人此时正瞧着通政使家的少爷,等他摇头晃脑地捏着酒杯想下一句。
我脑子?空空,转手就将?假装专注行?令、实则认真看脸的秦簌簌扯了过来。
“你有什么多余的诗句借给我没有?”
秦簌簌无情道:“没有。”
“别藏着掖着,”我蹙眉,“要不回头我就跟院首大人说我要亲自嫁给庄何似。”
——虽然?这样可能会被应院首自断香火。
但这招对付秦簌簌还算管用。
她假模假式地咳了一声,颇不情愿地在我耳边低声念了一句。
又等了片刻,诗文令再行?了几个人。
我捏了一颗青梅放进嘴里解闷,大概是太闲了,便再一次不自觉地瞟向隔壁。
紫檀色的身影如常端坐,而对面的姑娘——
我定睛仔细一看。
——怎么换成了藕荷色的衫子??
“小吉,到你了。”我正奇怪着,秦簌簌的声音将?我拉了回来。
我回过神?来,朝众人微微一笑,伸手放开酒杯任其下行?,说出从秦簌簌那威逼来的存货。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第一圈的诗文令无人饮酒,便顺行?了下一位。
等到这第二圈的诗文令行?了一半时,谢阆对面的姑娘已经换成了第三位水红衫子?。
——敢情他这是流
水相亲宴。
青梅是下一季更脆,姑娘是下一位更美?。
作者有话要说:谢阆(忍住不看):吃醋了吗吃醋了吗吃醋了吗?
应小吉(砸吧嘴):青梅蛮好次的。
*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引用自南宋·辛弃疾《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引用自唐·王维《山居秋暝》。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引用自唐·李商隐《无题》。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引用自唐·李白《月下独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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