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怪人和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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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巷子里，春晓身边跟着人类看不见的羽毛姑娘花散里朝颜，两人一边闲扯一边走向了花散里朝颜记忆中的酒吧。

“哎，这么说，你真是从平安时代活过来的了？”春晓惊讶的说。

“是啊，不过，那么长的时间，很多记忆我都不记得了，”花散里朝颜说，“毕竟真的太久远了。”

“你从平安时代一直到现在，竟然连在普通人面前显行都做不到？”春晓惊讶的说。

“因为妾身不是擅长修行的妖怪啊，”花散里朝颜说，“妾身一直都以一个歌者的身份自豪，时常应召去各个妖国里给大妖怪吟诵和歌、书写四季，妾身虽然不是大妖怪，但在妖界也是小有名气了。”花散里朝颜得意的说。

“哎，还有你这样的妖怪啊，不修行，只想着爱人。”春晓说。

春晓笑着，与花散里朝颜一起走在阴暗的巷子里，走入了深处，就看到一个两个的流浪汉或坐或卧的停留在巷子两边，越走到深处，人就越多。

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两边高耸的建筑之间狭窄的一线天中漏下一路月光，聊胜于无，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巷子两边，蜷缩在墙角和垃圾桶边的流浪汉们发出梦呓般的窃窃私语，在视觉缺失的情况下，偶尔蠕动的时候就像墙上的脏污在游移。

走到了巷子深处，更是有三三两两的人相互聚在一起，互相防备着别的团体。

春晓脚步毫无变化的走在巷子里，心却渐渐提了起来。

“花散里姐姐。”春晓低声道。

“嗯？”花散里朝颜回应道。

“这个巷子和那个酒吧，”春晓凝视着脚下的满是污渍的道路，问道，“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什么地方？”花散里朝颜看着春晓，“是从一个面具做的很好的男人那里啊。”

“面具？”

“我们妖怪，每年都要与人类共同度过一个节日，我们会带着面具，和人类一起在祭典上穿过庙会街，一起跳舞，因此，我们每年都需要一个新的面具。”花散里朝颜说，“我们会寻找有着精湛技艺并且会在面具上倾注心血的面具师，面具师

的心血会让他们的精神力附着在上面，对妖怪来说，这就是一个媒介，我们可以凭借这种媒介，毫不费力的出现在人类眼前，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

“那这个酒吧······”

“是那个面具师经常光顾的地方啊！”花散里朝颜说。

“那个面具师叫什么名字？”春晓问。

“他有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呢！”花散里朝颜微笑着说，“大家都叫他‘诗先生’！”

春晓忽然觉得脖颈后面被一阵阴森森的凉风吹过，浑身的汗毛都被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激了起来。

“快，”春晓低声道，“我们转回去，离开这里。”

“哎？为什么？”花散里朝颜问。

“别问了，赶紧走。”

春晓让自己尽量自然的转身，嘴里轻轻的念叨道：“要命要命，给先生的酒忘记拿了！”

他抬起脚使身体自然但急促的迈动脚步，向巷子的出口走去。

蜷缩在阴影里的人骚动起来，纷纷起身面对春晓的方向。

春晓额头上渗出大颗的汗珠，他立刻向前，拔腿就跑。

怪人们行动了起来，首先是速度最快的飞人，原本骨瘦如柴在地上爬的女人，突然间就突出了一对骨节扭曲的翅膀，就在那一瞬间突然掠过春晓头上，伸出瘦骨嶙峋的爪子向他头上探去。

春晓一弯腰，再一缩脑袋，干柴似的枯手薅掉了他几根头发，抓住了他运动服的领子，像甩出一件衣服一样，将他甩向了巷子深处。

“小哥哥，你急着去哪里啊？”

长翅膀的怪人，一个浑身脏污、瘦骨嶙峋的女性，狰狞的笑着，原本姣好的面容上是三道深刻的疤痕，几乎将面部化成了波浪状。

“别一个人吃独食啊！”另一个怪人冲上来，仗着身上甲壳虫一般坚硬的防御挥手扫开女人的爪子，一把钳住了春晓的胳膊将他按倒在地。

“滚开！他是我的猎物！”羽翼怪人尖叫起来。

“我不管，我饿了！”甲壳虫怪人吼道。

“我需要养份恢复我的伤疤！”女人怒吼道，“你给我滚开！”

女人伸出的胳膊比正常人多了一

节手臂，张开看上去就像蜘蛛猴伸出爪子，狠狠抓向了甲壳虫。

“喂喂，你们别那么目中无人，他是我先看中的猎物！”又有怪人冲上来，

“好大的脸！他进来时巷子里那么多人，大家都看到了，人人有份！”

“都滚开，是我抓到他的！”

一瞬间，各种异能攻击漫空乱飞，一道道残影在空中交织成网，厮杀声和诡异的怪笑声汇成一片。

“救······救我······”春晓在甲壳虫的挟持下挣扎着向花散里朝颜求救。

花散里朝颜躲在角落里欲哭无泪：“对不起，妾身不是擅长战斗的妖怪······”

“你坑我······”情急之下，春晓忽然想到，诗先生好像是什么片区的头头来着，他于是在甲壳虫的獠牙间挣扎着喊道：“我是给面具店老板送酒来的！”

甲壳虫的獠牙顿住了，一瞬间的迟疑让他被一条尾鞭抽飞了出去。

春晓迅速爬起来，在尾鞭回归之前，连滚带爬的向角落里奔去——面子不重要，性命最重要！

花散里朝颜看到春晓逃过来，一个翠羽对他身后扫过去，将前来拦截的尾鞭挡在他后面。

“快跑！”春晓一把拉住花散里朝颜就跑。

两人沿着错综复杂的通道向前逃命，一路跌跌撞撞，身后是蜂拥而来的怪人。

怪人们蜗居在这条小小的巷子里，因饥饿而露出红彤彤的眼睛，他们追在猎物身后，与其说像人类更像是野兽，他们汹涌而至，一边追击猎物，一边把身边的竞争者斩首削肩，所经之途一路残肢，尽都浸泡在血泊中。

“我的亲娘嘞······”春晓一边奔跑一边拉着花散里朝颜不放，然而身后拖拽的力度越来越大了，“你是怎么了，我的姐姐？”

春晓回头去看，却见到花散里朝颜一副惨白发青的脸色，两腿都快瘫在地上了。

“怎么了？”春晓连忙撑起花散里朝颜继续跑。

“我······妖力消耗光了······”花散里朝颜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需要······休息······”

“啊？难道是

刚才为了救我？”

春晓愧疚之下一时慌神，那条尾鞭突然出现，抽在了两人背后，两人被抽的飞了出去，一路惨叫着滚进了另一条小巷子里。

春晓在飞起来的时候抱紧了花散里朝颜，两人一起砸在了一扇门上，破门而入之后一路滚动，最后跌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等从乱七八糟的破布、垫子、玻璃、瓷片、木头残块中抬起头，就看到连绵不绝的小丑面具，还有面具后面闪着红光的眼睛。

“啊······”一个举着酒杯的女性呆呆的说。

“天哪······”一个拿着餐刀的男士惊讶的说。

“哇哦——！！”一个带着白色无脸面具的男性兴致勃勃的说。

“我的天哪！”周围的小丑们震惊的说。

“嗨······”春晓顶着一头桌布和玫瑰花残枝，还有花瓶碎片和水渍，斗胆打了个招呼。

众小丑呆了片刻，然后，一个身强体壮的怪人翘起兰花指：“吃了他！”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听我解释！”春晓惊叫，踩着脚下异常柔软的地面跌跌撞撞的站起来，一双眼睛当做三百六十度摄像头用，恨不得立刻找出一条地缝钻进去。

突然······

一道白光破空而出，犹如白雷从天际灌满长空。雷光游走，张开巨大的网，将周围的怪物全部吞吃入腹。

雷光巨响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光明和黑暗的厮杀中响起：“英雄协会执行任务，全体驱逐！”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刺眼的雷光，雷光尽头，一个梳着高马尾的男人身姿挺拔如春晓小学课本里的白杨树，手中提着一把长长的刀子，嘴里叼着一根千本，目光淡然，武力爆表。

刹那间，周围的怪人魂飞魄散，四散奔逃。

春晓趁机拖着花散里朝颜想逃，却被脚下再一次绊倒，这一次，他清晰听到了脚下传来一声呼痛的惨叫。

春晓呆住了，然后就看到他脚下的破布和垫子下面，露出一个脑袋，片刻之后一张四分五裂的小丑面具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使命，从那颗脑袋上掉了下来，露出一张青少年的脸，颇有些油腻的帅

气。

脚下那人微微侧过头，看到了他上方的人，两人大眼瞪小眼，春晓趁着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脚狠狠的踩了下去，将那颗脑袋重新埋进了垃圾里，撒丫子就朝着英雄一方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救命！有怪物要吃我！”

从未有怪物会向着他们的方向奔跑，会跑来的都是受害人。

基于这样的认识，站在最前方以一人之力横扫千军的男人微微颔首，侧过身子露出了一条狭小的通道，一个白发的青年从中出现，一把接住了奔跑而来的春晓。

“别担心，你已经安全！”居合庵和蔼的说。

相对于他的语气，他手上的动作就没有那么和蔼了，他一把拉住春晓的两只胳膊，制止他向原子武士跑过去的意图，一个眼色下去，另一个英雄协会成员从后面扯过来一条毛毯一把将春晓裹成粽子，然后居合庵一把把春晓推到了后面，自有其他下级成员接手，接力赛一般把他运输到最后面，交到了警察和医生的手中。

“等等······我大姐她······”春晓挣扎着，裹在他身上的毛毯像给精神病人的约束衣一样，让他动弹不能，肋骨也隐隐作痛。

“您还有个姐姐陷在里面吗？”最后传送他的职业英雄打断他的话：“我们会尽全力救出她的！”

“不是·····她······”春晓忽然发现，刚才一直被他紧紧抓住的花散里朝颜，已经不见了。

英雄们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他交给警察，警察们则转手把他交给医生们，然后有救护车正等在最外面，春晓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医生们接手了，压在担架上被媒体狂拍了一通照片，然后送上了救护车。

上了救护车，自有医生和护士帮他松绑，春晓松了口气，终于有心情去关注外界，听到外面有人在发表演讲，同时还有咔嚓咔嚓连成一片的闪光灯起灭的声音。

“······这次行动由我们英雄协会杰出的诸位英雄们集体带队执行，我们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在外面，还有一众职业英雄随时准备救援，势必将长期躲在这一地区的怪人

全部驱逐出去！面对民众的保卫和安抚工作已经开展，这次行动必将在迅捷、和平、胜利的节奏下，完美结束！”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掌声。

“我说······”春晓在医生为他检查的时候，困惑的问，“外面说话的是哪位大人物吗？”

“是东京安全局的发言官，”美丽的护士小姐亲切的说，“你真幸运，遇到了联合执法行动，否则可就太危险了······啊，你放心，电视播放的时候会给受害人打码的，不用担心会泄露隐私。”

“多谢关心。”春晓点头说，他并没有听说过东京安全局这个机构，也许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东西也说不定。

“你只有一些擦伤，等一会儿回到医院。你就可以离开了。”医生说。

“谢谢，请问还有别的幸存者吗？”春晓问。

“有好几个，但他们就没有你这么幸运了。”医生说，“你是要找认识的人吗？”

“是的，”春晓说，“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绣着鸬鹚的和服······”

“抱歉，我们还没有见到你说的那个女人，但是请不要担心，英雄们会继续前进，直到把所有的人都救出来。”

“啊······”春晓心里明白，大概是找不到了，就是不知道那位妖怪小姐到底去了哪里，有没有危险······

“对了，你去那种小巷子里难道是去约会吗？”医生推了推眼睛问。

“啊？”春晓不解。

“你衣服里怎么带了这么长一根羽毛啊，都折断了，”医生说着将已经扔在了垃圾桶的羽毛指给春晓看，和手冢国光递给他时一样一尺长短，上面的毛凌乱不堪，而且都折成三段了。

“啊！”春晓惊叫，“请帮我捡起来！找一个盒子装起来，请帮我好好照顾它！”

“······看来你很喜欢那个送你羽毛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