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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永强按照陈老板的指点,骑着三轮车围着仓巷旁边的大马路转悠了两圈,又买了一个黑色棒球帽戴上,压低帽檐,然后直奔“可求”书店而来。到了书店附近,他把三轮车停好,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到他,便背着包低着头直接走进店内。此时朱老板还埋头在柜台里整理着刚收来的东西,时不时抬头朝门外望望,神神秘秘的。
感觉有人进店,朱老板站了起来。钱永强把帽檐朝上抬了抬,朱老板哑然失笑:“是小钱啊,今儿怎么这幅打扮,搞得我都没认出来?”
“这儿有几个书店的老板跟我也比较熟悉,平时都会询问我收到什么货没有,老嘱咐我收到了货别忘了拿来卖给他们,我今天带点货过来给你看看,怕让他们撞见,日后见面尴尬。”钱永强不太自然地笑笑。
“有货?拿来我看看。”听钱永强说有货,朱老板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朱老板五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短发,有点秃顶。不论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穿着一身肥大的老式绿军装,黄胶鞋,胸前总喜欢挂着一个红彤彤的毛主席像章。这身打扮常常给他招来很多异样的目光,但是朱老板丝毫也不在乎,依然我行我素,特立独行。
朱老板半生痴迷“文某”物品的搜集收藏。听说原因是朱老板小的时候正逢“文某”运动如火如荼,他亲眼所见红卫兵小将们头戴绿军帽、身穿绿军装、腰间扎着武装带、左臂佩戴红袖标、右手握着红宝书,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威风凛凛。朱老板因为年龄小没当成红卫兵,只能当红小兵,跟着红卫兵大哥哥大姐姐们后面摇旗呐喊。当时的朱老板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好当一个货真价实的红卫兵。等后来他长大了,够资格当红卫兵了,“文某”却结束了。每每与人谈起此事,他都视为自己一生的遗憾。
十多年前,朱老板从单位内退在家,便爱上了“文某”物品的收藏,把红红绿绿的藏品往家里拿,堆的到处都是,老婆便和他闹起了矛盾。随着藏品越来越多,朱老板的夫人要求他在藏品和她之间做出选择,没成想朱老板最终选择的是他的藏
品。朱夫人带着女儿愤然离家出走,最后结束了这段婚姻。彻底自由的朱老板从那时起便心无旁骛,一心一意搞他的红色收藏。
家里除了吃饭睡觉洗簌的地方,都堆满了红红绿绿的藏品,这些藏品都与那个时代有关。眼看着家里渐渐堆不下了,但是见到好东西心里又痒痒,想方设法也得买回来。无奈之下,便想了个主意:何不把一些不太重要的藏品拿出来卖掉?这样既解决了藏品无处安放的难题,又解决了囊中羞涩的窘境。打听到仓巷有门面房,又有出售藏品的氛围,朱老板便在仓巷开起了店来。
说是开店,其实朱老板的心思也没有多少放在经营上,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收集藏品上面,在仓巷的这家店面主要功能是以藏品会藏友,是圈内人互相交流藏品的场所。遇到志趣相投的藏友,那是非常开心的事情,如果此藏友又碰巧能拿出几件令他眼前一亮的藏品,那朱老板肯定会把他引为知己的。
严格来说钱永强不能算是朱老板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钱永强只是收购藏品,然后转手卖出,卖给朱老板也卖给别的老板。但是钱永强能够把握住什么样的物品卖给什么样的人。对于朱老板喜爱的收藏品,钱永强也仔细地揣摩过,平时在和朱老板交易的时候,钱永强往往能把朱老板看中的藏品介绍得头头是道,常常令自视甚高的朱老板也惊叹不已。
朱老板也喜欢和钱永强在一起讨论他的藏品,有时候收到好的藏品,还会邀请钱永强到他的店里一起欣赏,其间虽然不乏炫耀之意,但不难看出朱老板是把钱永强当成了好朋友,甚至是引为知己的了。他认为钱永强是懂他的人。这常常会令钱永强心里感到不安,他感觉朱老板是高看他了,他只是一个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的外乡人,一个唯利是图的小贩。在来到南京的三年时间里他从来就没有把他的真心示人过,为了多获得一丁点利益,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很多时候钱永强都感觉到自己就是一个小丑。
有时候他也会羡慕朱老板敢爱敢恨的率性,活得洒脱,活出了自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听说哪里有他喜爱的藏
品,他都会不远千里不惜千金把它搞到手。可是钱永强不能,他和朱老板没法比,朱老板在城里有三室一厅的大房子,每月有四五千的退休工资,还有亲戚朋友的不时接济。钱永强苦笑:看来不是谁都能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的。对于有些人来说,生活就是想方设法地活着,比如钱永强这样的人;对于有些人来说,生活就是尽情的挥霍,潇洒地享受,比如朱老板或者比朱老板条件更好的那些人。
想想自己远在苏北那个贫穷的家,想想父亲的冷眼蔑视,想想母亲的泪眼期盼,想想一个月要寄一千块钱回家,想想房租水电费一日三餐。他不能率性,他不能洒脱,他不能有自我。他有的只能是默默忍受,强颜欢笑、负重前行,在凛冽寒风中裹紧单薄的棉衣,在狂风暴雨中咬紧颤抖的牙关,为了今天更是为了遥远的未来。钱永强坚信,只要他不懒,只要他努力,日子总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钱永强把背包放到柜台上,拉开拉链把四本书一起捧了出来,放到朱老板面前。
朱老板戴上眼镜,又从柜台底下摸了一副脏兮兮的白手套戴上,等他把四本书的外部翻来调去仔细看了一遍,面上露出了喜色。
朱老板小心打开每一本书的函套,小心翼翼地翻弄着,摩挲着,一股怜爱之情油然而生。等到把几本书大略看了一下,朱老板的脸上简直就乐开了花,嘴都合不拢了,说话都带着颤音:“真好,保存的不错,最起码九五品的书,适合收藏。”
钱永强打量着朱老板陶醉的神态,心中暗道:“唉,朱老板,你哪里适合做生意啊?这要换了别人发现中意的好东西,即使心中再激动,那表面上也要尽量装作不动声色的。你这倒好,不遮不掩的把心中的渴望都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这要遇到黑心的卖家岂不要狮子大开口了吗?”
“‘乌尔都文!去年我在北京潘家园古玩交易市场上看到过一套,品相和这套差不多,不过没有函套。当时我也想买,无奈一个山西的老藏家也喜欢,手又比我块。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山西藏家
花了二千元把它买了下来,后来我找到那位藏家,说加五百元,让他转给我,他愣是不同意。——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让我遇到了更好的了,天意,天意啊!”朱老板拍手大笑。
“你运气好!”钱永强表面上假意奉承,心里正盘算着这套书能卖多少钱。
“小钱啊,谢谢你!我收藏了好几十个版本的《毛选》,这套‘乌尔都文’,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有几次见到一册两册不成套的或者是品相太差的,都不适合收藏,这套不错,转给我吧?”
“好啊,朱老板,昨天刚拿到这套书,我就猜到你可能喜欢,这不今天上午就给你送过来了。”钱永强在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心虚,眼色飘忽,不敢正视朱老板的眼睛。
“那你打算多少钱转给我呢?”朱老板终于切入了正题。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
钱永强不打算黑朱老板,因为自从和朱老板熟悉了以后,总感觉朱老板对自己充满了信任,他感觉到朱老板是拿他钱永强当朋友的,甚至是引为知己的,他也感觉和朱老板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二千块钱,好吗?”如果朱老板还价,钱永强还可能再让一些。他知道他这套书在南京的市场上想卖个正价,也只有在朱老板这里可以——别人最多出他一千块钱。
“不不不。。。。。。”朱老板好像被电了一下,顿时面容僵硬,刚才的笑意一扫而光。
钱永强吓了一跳,难不成价格开高了?不至于啊,刚才朱老板还说在北京潘家园古玩交易市场,没带函套的四本同样的书还卖了二千元呢,过后他还加五百,人家也没有转给他。
“小钱啊,你是真的不识货!这么好的书,你怎么才开两千呢?”朱老板有点不高兴了,“这幸亏是在我这儿,我不会占你便宜的。如果要是在别处,你这样开价,可是要‘走漏’的了。”
“朱老板,我这开的是友情价。”钱永强笑笑,“你要是感觉价不高,就留下吧。”
“不高,不高!上次在北京遇到的那套,没有函套我出人家二千五,人家还不理睬我呢。你讲友情,老朱我也不能不讲友
情啊!你这套有函套,品相可达’九五品’,我再加五百,一共给你三千,怎么样?”朱老板把书捧在怀里,爱不释手。
“这。。。。。。好吧。如果哪天你感觉买贵了,我再退你一千元。”钱永强知道再说无益,只好答应了下来。
“混帐话,买就买了,买贵买便宜了,都要认!小钱,你认识我也不短时间了,看我老朱什么时候毁过约。做人就要讲信用,吐口唾沫砸个坑!我老朱生平最讨厌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你记着,贱贵不能和那种人做生意!”老朱朝钱永强翻翻白眼,咂巴了一下嘴说,“小钱,你不是在给我打预防针的吧?怕老朱反悔?”
“那里,那里。老朱,你误会我了。我感觉你平时什么都跟我讲,没拿我当外人。说实话,这套书我收来的时候价格不是太高,所以你给我两千,我也有的赚!”钱永强差点激动的要把找人“打价”的事说了出来。他心里暗讽自己就是个小人,朱老板这么把自己当朋友的人,他怎么还能不相信他呢!
“噢,是这么回事。”朱老板转怒为笑了,“好,咱们友情归友情,生意归生意。就三千块钱。等一会,我把门关上,你到我那儿,咱哥俩喝一杯,我最近收了一些好东西,你给掌掌眼。”
“不敢,不敢。老朱你是这一行的泰山北斗,我一个后学晚辈怎敢在您面前献丑!”钱永强连连摆手,笑着说,“酒可以喝,而且是我请您喝。喝过酒后,你把好东西拿出来,给我上上课,让我长些见识就好了。”
“你今天赚了,请我喝酒也应该。我先把钱给你,别等会你没钱请我喝酒,哈哈!”朱老板被钱永强这一夸,酒还没喝就有些微醉了。
“怎么才剩下二千块钱?”朱老板把钱包掏出来,把钱都拿了出了,一数,顿时面露尴尬,“最近收东西有点多,钱都花出去了!小钱,你看这。。。。。。我先给你两千,给你打一千元的欠条,怎么样?”
“没问题,老朱。你先给我一千块钱,打两千块钱欠条好了。剩下的一千块钱你还要生活那!”钱永强相信朱老板不会瞎他的钱的。
“小钱,
今天真有点对不住了。”朱老板把一千块钱和一张两千块钱的欠条交到钱永强的手上,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说:“要不,喝酒的事咱们改天?”
“老朱,看你说的那里话?我钱永强信得过你。走,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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