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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荼的话,令陈福海内心一震。事实上,陈福海之前也隐隐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堂堂王爷,怎会轻易与他这些个市井商人做私刻生意呢。
可他碍于对方尊贵的身份,根本不敢深思,那可是真正的皇室一族,当权者要做什么,他还不是只有听着的份。
可白荼的话,也不无道理,凉王乃八王之首,若是其他常见生意倒也可以理解,可这私刻确实有那么些令人不解。
“早期官家鬻书也常见,凉王府虽为私刻,却比一般小刻坊还要大,此事虽不常见,但也并非不可。”这是陈福海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那就是没什么理由,不过就是多了一项生意,除此之外,凉王府的良田铺面更多。
白荼不置可否,这样想也最正常,若是没有他从那运工口中打听来的话,他也会认为,不过是人家王爷闲的慌,刻坊大,书多的没处放,就随便送出去卖了。
可是……
“当世八亲王,陈凉王、醒崇王、会会王、文邓王、蕲恒王以及东南北三王…”
陈福海隐隐觉得白荼意有所指,却不敢多想,严肃道:“白掌柜,你这话里有话,恕陈某不敢妄加猜测。”
“晚辈也不敢妄加猜测,但晚辈可以肯定,凉王府不止与醒州陈家合贾,还与会蕲文三州的书商有往来。”
他见陈福海虽沉默不语,可显然也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便又道:“晚辈还知道,除了这四州,凉王府还有其他几州的合贾,这剩下几州,虽不确定,但晚辈斗胆猜测,恐是南北东三州。”
陈福海闻言惊的面色大变,这三州,乃是祁王、成王、平王的封地所在。
白荼观其颜色就知道陈福海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他郑重道:“这或许是巧合,可晚辈联想到凉王作风,便不得不多想了。陈当家的,此事……非同小可啊。”
陈福海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立,他拭了拭额头冷汗,虽极力忍耐,却形容难掩惊骇,“你说这话,可有何依据?”他不死心的再问。
白荼摇首:“晚辈虽拿不出确凿证据,但晚辈因为某些原因,确打探到凉王府的鬻书动向。
东南北三州虽为晚辈猜测,然另外四州还不足以令陈当家的重视么?
晚辈今日来,也并非要说服陈当家的放弃与凉王府的合贾,乃是晚辈对陈当家的真心佩服,既察觉有异,怎忍当家的不明不白的就这么应下。
当家的大可将晚辈这些话当成是疯言疯语,如何抉择全凭您自己。”
陈福海沉默不语,两个儿子虽涉商不久,可也听出了这其中的厉害,二人面面相觑后,老大陈德笑着道:“白掌柜一路辛苦,我已命人备下薄酒,还请白掌柜移步洗漱稍后用膳。”
白荼话已说尽不便再留,便拱手告辞:“多谢大公子好意,只是我来时匆忙,书坊只丢给了个看家的,这来回月余早已堆积诸多事物,趁城门未关,我们便直接出城回去了。”
陈福海听罢赶紧挽留:“白掌柜若是连顿便饭都不吃,叫陈某情何以堪。”
白荼摆手:“晚辈一直敬重陈当家的,当家的实在无需客气,日后若有机会,晚辈再来叨扰。”
见他实在坚持,陈福海也不好再留,让陈德亲自将人送出城。
白荼走后,陈福海便一直在堂屋发呆。二儿子陈茂见父亲愁眉苦脸,便劝道:“爹,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毕竟这只是他的猜测,儿子觉得,他此番前来是另有所图。”
陈福海瞪了他一眼:“他是另有所图,可他所言也绝非信口胡诌,若真被他猜中,这事于我们陈家,要么一步登天,要么就……万劫不复。”
陈茂见父亲神色严肃,也不敢再随便发言了,遂问:“那爹打算怎么办?我们已经应下了,难不成还能反悔?那可是凉王府啊。”
陈福海沉默了片刻,喃喃道:“虽是应下,可这货还得月余才会从陈州启程。”
陈茂有些惊讶:“听爹的意思,我们是不接这笔生意了?”
“哎……”陈福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白荼的话看似荒唐,却句句都在理。
陈凉王,既是靖国百姓敬重的王爷,也是令朝廷忌惮的藩王。他手握重兵,又是当年文帝最宠爱的儿子,一出生就赐了个琰字,于当时来说,他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这些年朝廷迭代,凉王历经两任帝王,而今新皇还尚未立后,侯氏虽已退出朝堂,可大小事务依旧得由她过目,人都暗地里说,邢家天下已经快改姓候了。
凉王的野心呢?有多大?当年与帝位失之交臂,他难道就没有不甘吗?
陈福海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陈家世代经商,祖辈都是兢兢业业,到他手上也发展的极好,虽没大富大贵,但子孙后代也吃穿不愁。
如今凉王府这尊大佛主动找上门,倒叫他受宠若惊了。
陈福海左思右想,决定先弄清楚白荼所言是否有虚,他当即休书三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去蕲文会三州。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圈子,书市亦如此。陈袖坊不仅是醒州数一数二的书坊,在整个靖国书市也颇有些名气,与陈福海相熟的也是遍布全国各地。
陈福海这三封书信便是送去自己的老友处,欲让老友们帮他打听一二。他料定,若真有与凉王府合贾的书商,定也是当地的大坊。
陈德回来后,先与陈福海说了出城经过,又听说要托人去打听实情,他觉得不妥,便劝道:
“父亲,此事重大,孩儿认为父亲此举过于草率,若叫凉王府的人察觉,我们陈家吃不了兜着走啊。”
陈德一向谨慎,陈福海对此也欣慰非常,便耐心解释:“为父托的都是好几年的老交情了,他们省得,况我也未在信中交代全,就算把信送去凉王府,他们也未必能看出端倪来。”
话已至此,陈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他想了想,又担心道:“若事情真如白掌柜所言,父亲打算如何?”
陈福海再次陷入沉默,他这一次,是真的拿不定主意啊。
往好了算,白荼所言有误,他便可一切照旧;
可往坏了算,若蕲文会三州当真有与凉王府合贾的书坊,就算不能证明真有隐情,可有白荼的那番话在前,也难以令人心安。
成王败寇,哪怕凉王势力庞大,也难保其真能夺得那黄金宝座,而一旦失败,凡与其有关联者,皆逃不过一死。
况且,还不知凉王府此番动作,是悄无声息,还是与其他藩王联手而为。可不管怎样,这事都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陈福海也是为商几十年,商场风云虽不抵官场,但他所见的争斗也不少,今日是友保不准明日就成了敌,更保不准下一次是否又成了友。
一切,皆因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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