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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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没有多余的桌椅凳子，邢琰又命人搬了桌子椅子，给白荼寻了一处光亮足的地方摆上。

刻印第一步，自然是写样了，白荼又提了一张宣纸，将内容重新誊写一遍，然后放置一旁等待墨干。接着，他将刻板端至于桌上，仔细检查板子。刻板是刻坊已经刮过的，表面平整光滑，下一步只需上纸衣即可。

白荼将浆糊和油碗放置桌面左上角，清水和磨刀石放置右上角，然后从腰间放物件的布兜里取出刻刀，再整整齐齐地摆放至清水和磨刀石下方，做好这一切后，她看了看样稿，字迹已干，便开始往板子上刷浆糊。

上版，也即上样，是指将写样用浆糊贴于版面。这道工序看似简单，实则也是颇有学问，首先样稿粘贴不得起皱或者变形，这样一来对浆糊的要求就极高，不得太干，也不能太稀，需得稀稠适中，涂抹时厚薄适中。

刷浆糊也颇有讲究，用少了样稿不牢，用多了墨迹晕湮，需得薄薄一层，又能黏牢样稿，这没什么技巧，可以说全凭经验，新手最是容易途多抹少，而一旦判断不准确，样稿贴上去废了，便只能重写。

白荼儿时可没少给其父贴样稿，故而这手艺也是从小练到大，可以说十分熟练了，只见她拿棕刷在浆糊中轻轻一抹，然后手腕运力，快速而均匀地在刻板上涂抹，很快便涂抹完毕，然后又是抹浆糊，继续涂抹......

如此少量多次地重复涂抹四次后，刻板上的浆糊已经达到了她满意的程度，彼时样稿已经全干，白荼取样稿，双眼盯着刻板四方，然后小心地将样稿贴上，又拿一扁平棕刷轻轻地拭样稿纸背，如此反复，最后拍牢贴样，板样即成。

板样虽成，但并不是立马就能进行下一步。这下一步为起样，也就是俗称的打纸衣，欲行此步，需得等板样近于干时才可操作，故而白荼起身，扭了扭脖子伸了伸懒腰，回头看着殿上的人，亦在埋头苦干呢。

王爷可真是辛苦。

白荼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复又坐下，静静地等着板样近干。

近干，非全干，全干则打不了纸衣，要有一点点湿意，但也不能太湿。这也得凭经验判断，若是打早了，纸衣容易被搓毁，若是打晚了，纸衣搓不掉，总之，时机很关键。

白荼对这些是早就烂熟于心，等到干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起样。只见她右手中指食指并用，轻轻地搓着板样纸背，很快，细细长长的纸屑被搓起，左手拿干净的棕刷刷掉纸屑，右手继续轻搓。

搓纸衣也是个慢工细活，用力大了，纸衣就破，用力小了，效率不高，并且每搓一轮，起掉的纸衣都要厚薄相同，到最后，板上要只剩一层极其薄且带着墨迹的纸衣，版样上的图文墨迹要清晰地显现，方才算成功。也只有做到这一步，才能正式开始雕刻。

打完纸衣，白荼长吁一口气，看了看桌面，又回头看了一眼殿上，王爷还埋头呐，她起身走过去，小声地喊了声“王爷”。

邢琰也不抬头，只问：“何事？”

“小的能否向王爷讨用只干净的笔？”白荼试探问。

邢琰抬头，在笔架上看了一圈，都是用过的，便又呼人去取支干净的来。

趁着着人去取笔的空档，邢琰停下了手边事，问道：“你用毛笔做何用？”

白荼解释道：“小的刚打完纸衣，接下来要给版样上一层油，这样板上的图文墨迹就会更加清晰，文字的一笔一划形态特征也都会尽显。并且吸了油的木板，下刀时刀尖更易入木，木屑也不会沾刀或者蹦离。”

邢琰点了点头，“这刻印本王虽是不懂，但你这般解释，本王理解了。”

“王爷您要看看小的打的纸衣吗？小的做得可好了，剩下那层纸衣，说是薄如蝉翼也不为过。”白荼有些得意。

邢琰看他一副讨赏模样，不由得好笑，便起身道：“那带本王去看看你这薄如蝉翼的纸衣是何样。”

好嘞。白荼高高兴兴地领着王爷来到临时刻台上，指着板样这里那里的解说其中的奥妙。

既说到自己拿手的，自然是少不得眉飞色舞了，邢琰看他说得兴起，也不打断，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白荼说完了，忽然注意到旁边多出个人影，冷不丁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才是送笔的早就到了，她讪讪一笑接过，“王爷，那小的继续忙了。”然后坐下，蘸油，一点一点的轻轻刷拭。

邢琰却未走，他站在白荼后侧方，专注地看着白荼上油。

他做得很好很仔细，哪怕只是简单的上油，也是一笔一刷，每一笔刷下都是笔直而均匀的油迹，没有多余，也不见少，手上的速度更是足见熟练，一点也不含糊。

邢琰看着看着，眼神不由得往上游走。

他的鼻翼并不直挺，不像寻常男子那般刚硬，反而有些小巧可爱，下颚的弧线也不似寻常男子那般棱角分明，是很柔和的弧线，他的睫毛很长，眼睛眨眨的忽上忽下，他正在聚精会神，模样看上去十分专注而痴迷。这样的白荼，邢琰没见过。

像是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似的，邢琰表情有那么一瞬的僵化，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然后只见他大步流星，回自己座儿上去了。

白荼上完油后，等油差不多浸到木板中了，便开始起刻。

他将垫板先置于桌上，又将刻板置于垫板上，如此将刻板支起一个坡度，刚好适合她放手肘以及手腕发力。然后调整座椅位置，摆好姿势，然后取过钢尺和引线凿。

雕刻要先引线、再扯线、再雕刻。开刻前，需得用引线凿在版面上引线，把书版四周的边框以及每行的界行条线，用钢尺和引线凿轻轻划下刻痕，此为轻刀。然后再用刻刀扯线，即按引线的划痕实施正刻的操作，此为重刀。

白荼做完这些步骤后，才正式开始发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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