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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修身为御前总管,却不用时时跟随祁阳左右。
祁阳身边有着从小伴着长大的小林子,饮食起居、端茶送水、铺纸研磨这些活全由小林子揽下。
他平日只需在上朝时或者接见大臣事出现就行了。
傍晚的时候下过雨,地面虽已干透,可空气中仍带着湿热的泥土气息。
他没拎灯笼,借着稀疏的星光在夜色下踽踽独行。
当今陛下没有选秀,先帝的嫔妃又被遣到了别宫,使得皇宫人烟稀少。
夜晚来临后,宫人们忌于前段时间御花园西侧闹鬼的传言,都不敢乱走,如此使得整座皇宫越发凄冷。
巡逻的禁军见远处人影晃动,担心是刺客,便带队围了上去,灯光打在脸上才发现那人是得陛下倚重的景公公。
“景公公恕罪,属下这就告退!”
看着景修那阴恻恻的面容,深潭似的眸光,那一队的队长瞬间后脊发凉,战战兢兢的退下。
景修的手段他听到过,因为掌管后宫刑罚多年,什么剥皮拆骨,简直得心应手!
景修暂时不想跟他们计较,错开步子,径直往御花园走去。
那棵梨树还是繁茂如雪,样子清丽的比冷淡的星辉还要好看。
他从亭子后方拿出小桶和小铲,将树根周围的泥土松了松,再浇了些水,便倒扣着小桶,靠坐在了梨树下。
夜风拂过,梨花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在他的肩上、头上落了许多,他仰起头,好似看到了在梨花间攀爬的余音。
“我的未来已如荒凉山丘,无可期待,只愿你一切如愿,一路繁花相伴。只要你好好收着我给你的令牌,晋国之中没人轻易伤得了你。”
他眼前又浮现了只有大腿那么高的余音,肚子吃得圆滚滚的,缠着他不停的追问:
“景公公,景公公,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呀,我让立春给你煮长寿面,她做的长寿面比御厨做的还好吃!”
他当时怔愣了一下,而后敷衍的笑道:“我忘了。没什么值得记住的。”
他伸出手,接了朵梨花在手心,低声叹道:“就是今天啊。”
他深吸一口气,将梨花扬掉,闭眸靠在了树干上。
“那场大火也是今天,将我的人生彻底改变。”
说好的是庆生的家宴,谁知最后会变成那个样子……
聂以菱从驿站回去就病了,也不知真假,反正她手底下的丫鬟一脸慌张,请遍了盛京的医师都不抵用,最后迫不得已才请了御医。
听说已经卧床三日了,上门探望的夫人小姐全被撵了出去。
盛京里流言顿起,说是佑国公主没有容人之量,一来就将嵘王府的老人给收拾了,为的就是昭告她对王妃之位势在必得的信念。
转瞬之间,佑国公主小肚鸡肠、仗势欺人、恃宠而骄、任性妄为的形象深入人心,盛京所有的女眷都为相伴五皇子多年的嵘王妃聂以菱鸣不平。
余音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儿被呛住了,是笑太狠差点儿被呛住的。
聂以菱有没有病她不清楚,可请遍盛京所有的医师的做法,分明与当初梁言所为如出一辙,就是希望整个云都的百姓都知道她受伤,好拦住她出府。
“小姐,那什么嵘王妃太恶心了,我看她分明是装病!就是为了玷污你的名誉!哼,装病,我一包药下去,定让她缠绵病榻,坐实她的病况!”
初一可没她那么淡定,其中正气愤着呢。与宛若看好戏的旁观者余音相比,好似他才是言论的主角。
阿察也是皱紧了眉头,眼角下方的金色虫形印记耀眼夺目。
“阿音,嵘王妃此番作为确实令人生厌,可需要我帮忙?一只小小的虫蛊,足够让她自食恶果!”
余音连饮好几杯茶水才缓过来,见十五也是剑眉微拧,目露冷光,心里便觉得无奈。
她摆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谁跟她一般见识,她爱闹就让她闹去呗!”
转头吩咐初一:“你一会儿挑些带来的滋补药品,带着人马护送过去。人不用多,二三十个就够了。
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嵘王妃手里,就说是我的一片心意,态度一定要诚恳。
咱们初来乍到,少不得要入乡随俗,可不能像在齐国那样随意,记住了吗?”
初一强忍住笑,僵着面部重重的点头:“属下知道了!定不负小姐重托!”
初一撒欢似的跑了,领着二十个黑衣侍卫,十名士兵浩浩荡荡的朝嵘王府赶去。
阿察看着不顾形象躺在梨花木雕矮塌上,眸底亮着精光的余音,忍不住问道:“阿音,你这样做不怕适得其反么?”
“什么适得其反?”余音坐了起来,问的是一本正经。
阿察担忧的看了眼初一一行消失的身影,移回目光,看着装傻充愣的余音。
叹了口气,道:“你不怕初一根本进不去王府么?”
余音牵唇一笑,从榻上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昂首阔步的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那不会的,若单是嵘王妃在府,初一肯定会吃个闭门羹。但据之前消息来看,景嵘此刻一定是在府中。
他一心想要利用我,在此之前,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满足我的要求。初一不过是去送个礼,还是带着我一番心意去的,他定然不会让初一直接被撵走的。
初一此次一去,或许景嵘还会觉得我也在讨好他,心里还会欣喜。嵘王妃再不待见初一,亲手接过礼物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
阿察抿了下唇,似是对眼前胸有成竹、一脸精明的余音有些陌生。
“你这样做有什么深意吗?”他问的有些委婉,没有直接说你问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得让景嵘暂时对我放心,免得出来捣乱,顺便让那烦人的嵘王妃吃点儿教训。”余音说的笑眯眯的。
“阿音,你好像跟我印象中的不一样。”犹豫许久,阿察终是说了出来。
好似察觉到他将要说什么,怀素已经勾唇笑了起来,眼底尽是促狭之意。
“哪儿不一样?”
“就是,就是……没有那么傻乎乎了……”
余音黛眉一扬,眸子一瞪:“我何时傻乎乎过?”
“小余音,居然有人觉着你傻乎乎哦?”怀素调笑道。
阿察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低着头,面色有些红,不敢直视余音的眼睛。
“就是感觉你大多时候都一脸开心,没心没肺的,纵然在逆境中也能活得很好,伤心和气恼好像都没法在你心中停留。”
余音面色纠结:“你就是这样觉得我傻?我只是觉得很多事情不用在意而已,就像这嵘王妃此次做的事,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而且简单点儿不好吗,开心点儿不好吗,不管遇到了什么,或者将要遇到什么,咱们都得过下去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她话音刚落,十五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怀素带来的酒以及酒具藏了起来。
余音见此,一脸失落,长长的叹着气:“唉,我的金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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