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环套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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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敏等人一进大帐，也不等闯王发话，就大大咧咧喊到“你叔侄磨磨唧唧说了半天，这太阳落山了，老子的肚子咕咕叫，还不思量开饭？真要饿死大家吗？”说着刘宗敏一把拉过李过，“来，来，大侄子，先去喂饱肚子再说，别只顾着和你叔叽叽咕咕的，一年未见，大家伙想你啊，走，吃饭去”

闯王见大家都等着开饭，不好忤逆了将领们的好意，肚子的确在咕咕叫，况且刚才李过已经表明了义薄云天的态度，再疑神疑鬼就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于是摆了摆手，让大家先去用饭。一个下午脑袋里被李过灌进去太多东西，也需要时间消化，那就用过饭再说吧。

几个老兄弟见闯王基本已经和李过尽释前嫌，自然毫不犹豫上前打招呼，十几年生死兄弟，不管今后是友是敌，先喝上两壶总是可以的，饭菜虽然简单，不过是难得的米饭加马肉咸菜，可一顿饭下来，大家还是感情上拉近了不少，当然也听一只虎讲了许多闻闲闻趣事，尤其是家乡在种植高产作物，官府在放粮救济，明庭监押了多少贪官污吏等等，一切都表明，外面的局面正在改变，而李自成并未打断李过的自说自话，事实上他也很想知道家乡以及外面的情况，可惜，李过说的和他内心希望的有些冲突，作为造反专家来说，要是外面还是一团糟，到处是流民，才更利于自己发展壮大，若真如李过所言，已然翻天覆地，那么自己和手下这近两万人，就真的成了独木难支的孤军，所以这顿饭下来，大家欢喜，他反倒忧虑增加了。

李过清楚自己所带来的消息有多震撼，一如当初自己刚听到时一样的不可置信，昏聩的朝廷竟然开始花大力气赈济灾民，不但免除了大量税收，还及时抓捕了好多贪官污吏，这等于和以前天壤之别，不用想都知道，只要朝廷不遗余力持之以恒做下去，这陕西河南等地起义势头绝对会迅速平息，正所谓此消彼长，大明的子民但凡有口吃的，绝不会杀官造反，哪怕明知被地主剥削被官府克扣，只要能活下去，没人会愿意过刀头舔血的营生，因此，吃饭时随意讲起的这些话，可能比他苦口婆心劝半天都有效，事实胜于雄辩啊。

晚上闯王又叫来李过，将那色彩斑斓吸引眼球的世界地图拿来，仔细让他讲解，两人借助油灯晦暗的光线，从家乡微小的点开始，到义军大致的位置，再到蒙古以北，甘肃往西，渤海口，南海诸国，一直到非洲欧洲，海量的信息，犹如一场始料不及的头脑风暴，自打娘胎里出来就没今天一天所知道的多，把闯王雷得手脚该放哪都不知道了，这还是义军首领智商超群的，要是普通文墨不通士卒的，一天接受如此多讯息，多半接受不了而当场晕倒。

一直到深夜，闯王大帐的油灯都没熄灭，两人时而争论不休，时而窃窃私语，比如后金鞑子的战斗力，李过说一个女真鞑子可以抵三十个义军兄弟，李自成怎么也不信，传说女真鞑子凶悍，可怎么也不可能一比三十吧，李过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鞑子交战，可在神兵卫听神兵分析，听前明军将士讲起，说一个鞑子的战斗力大概相当于两三个关宁铁骑，一个关宁铁骑则相当于两三个大明边军，一个边军约等于三四个卫所兵战斗力。在李过看来，现在义军的战斗力不过比大明卫所兵稍强而已，因此计算得出一个鞑子的战斗力大约和三十个左右义军相当，而闯王也听说过关外女真的事，但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鞑子的战力如此恐怖，于是两个人为此争论了半个时辰，虽未见过真鞑子，可不妨碍两人为此争得面红耳赤。

历史上，李自成对关外女真甚至关宁铁骑的认识不足，百万大顺军攻下京师之后，没能第一时间安抚山海关吴三桂，或直接过去抢占，而是将大部分生力军分散到河北山东等地抢夺胜利果实，以为吴三桂三万关宁军人马不值一提，当吴三桂决定反抗的时候，李自成匆忙集合起二三十万义军（历史学家有好多说法，有说六万，十万，有说二十万，有说三十六万）号称五十万大军向山海关进发，其中真正老营精锐约五六万，加上收编的前明边军三四万，实际上能打的主力军也就十万不到，总之严重低估了自己所面临的大明精锐和满清实力，这二三十万义军一路走走停停，从京师到山海关走了一个月。

结果山海关一战闯王直接损失十五员大将，刘宗敏中箭受伤，十万主力土崩瓦解，被多尔衮满清铁骑打得尸横遍野毫无招架之力，自此之后，义军被鞑子打破了胆，形势急转直下，直到闯王九宫山殒命也未能扭转乾坤。

若是当初李自成闯军不是骄傲自大，而是将分散在各地的士气高昂的义军集中起来，准备充分，六七十万大军对阵三万关宁军和七万建奴铁骑，鹿死谁手还说不定，至少山海关不一定丢失，清军也不会那么容易入关，整个中华民族也不至于科技停滞，工商业遭到彻底破坏，也就没有近代屈辱史。可惜历史不能改写，正是由于闯军对清军和关宁军战斗力认识不足，刚得的江山转眼易手，人口就一百多万的满人把数千万汉人踩在脚下两百多年，直到辛亥才算翻身。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如今叔侄二人谈性正浓，完全忘记了时间，所有都要谈，都要争论，包括神兵连发火铳和弓箭孰优孰劣等等等等，虽然李自成内心还是不服，但多少让他已经认识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认识到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义军战斗力＜大明边军＜关宁军或白杆军＜后金铁骑＜神兵卫，那么张献忠万源一战而亡，自己五百精骑被神兵片刻杀灭，也就全然解释得通了。

官军为何只张网不捕鱼，为何武器装备见所未见，为何自己越打越弱，还招不到丁壮，为何神兵见首不见尾？这些李过带来的极具冲击性的消息，解开了李自成心中的很多疑惑，也浑然不知夜已经很深了，要不是高桂英打着哈切再三催促，这叔侄二人肯定会不管不顾熬个通宵，犹是如此，等李过走后，李自成也是辗转反折，彻夜难眠，和当初李过初知大千世界原来超乎自己想象太多一个样，怎么着也睡不着，义军该何去何从，真伤脑筋啊。

翌日，李自成没有升帐点卯，几十个将领继续围着李过问长问短，就是用饭间隙也不放过，连高桂英也是异常感兴趣，比如神兵卫男女平等，女人照样做官进内阁，包括出来打工，做生意等等，听得所有人心向往之。

这一切李自成并未阻止，李过来大家都看到了，义军早晚都会传遍，与其强权阻隔，还不如摆在明面上，看看下面的反应，是战是和，军心民意很重要，尤其是手下几个实权将领，自己再怎么刚愎自用，也必须听听他们的想法。

期间闯王又召见了李过几次，对一些疑问再做一些探讨，接着唤来了刘宗敏等几个老兄弟，将那张地图展给他们过目，询问他们对如今局面的看法，在争论一番后，大多数将领赞同李过的意思，远遁他乡打出一片天地，不再受官府的欺负，自己当家做主。一部分则认为打了十几年仗，现在明知打不赢，还不如早些解甲归田，凭这些年四处搜刮来的财物，做个富家翁绰绰有余。一部分人主张还是回到山林中等待时间，在这里只会被官军包饺子。只有一小部分人觉得官军未必比我们强多少，十几年仗打来打去，也未把我们消灭，可见这次也一样，且我们与朝廷不共戴天，打他娘的就是，大不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一番义军将领的心理反应，让李自成明白，义军经过湖北战败之后，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低落的士气已经不能再做一次大规模决战了，而现在时间不等人，得赶紧做出决断，否则秦良玉部或其它官军蜂拥而至，再要闪转腾挪就来不及了。

于是第三天他点卯之后，将李过召唤过来，当着几十个义军将领，让李过再次把那张地图解说一遍，然后问李过，如果他们义军全体坐船过海，是否可行？李过回答完全可行，只是需要两三年的训练，这水军不比陆地，神兵两年多来也只是训练出几千人而已，诸位将领听了直摇头，两三年太慢了，还要到天津去训练，估计到最后能适应的最多两三成，这不和解散一个样了，不划算，不划算。又问向南去西南怎么样？李过这次直接了摇头，西南都是少民，民风凶悍，几百年来朝廷多次清剿都未毕其功，丛林密布，瘴气弥漫，蛇虫特多，两万人能不能走到都成问题，即使活着到达，所谓王霸之业想都别想了，那就是天涯海角。

“那么往北呢？”李自成按耐不住了，这边不行，那边也不行，前番说的岂不都是白说？李过这次沉思了一回再次摇头，“北面苦寒之地，没有人烟，还要经过蒙古草原和巨大沙漠，蒙古鞑子也不是好对付的，大小恶战在所难免，两万人不够看的，侥幸打败蒙古鞑子，等着我们的也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沙漠，等于自生自灭。”

“那就只有往西一条路喽？”刘宗敏郝摇旗几乎异口同声，说实在的，若此路也不通的话，那李过岂不是把大家耍了一把？

李过这次总算点了点头，“西边过甘肃青海就是藏区，过了藏区这是开伯尔山口，从这里到开伯尔山口有数千里之遥，但只要过了这个开伯尔山口，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沃土，无数金银，粮食堆积如山，人口过千万，安邦建国不是难事。”

“只是这个藏区都是高原，听神兵说那里呼吸困难，需要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能通过”李过继续说

所有将领初时听到金银遍地，诸多粮食不禁眼前一亮，然后听到数千里路程又都摇头，“数千里路程，很难呼吸，到达那里猴年马月，这岂不是都要死在半路，不行，不行啊，不如去天津乘船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