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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夜深人不静。

由于西山是女子的宿居处,夜里格外的静谧,毕竟女人稍微比男人收敛些,少了许多呼噜声。黄月当空的时候,徐秋还未睡下,兴许是“龙象之力”修行的太过刻苦,徐秋早就忘了先前于清霜的洗澡水声,眼下修的正酣,早就将一身的衣裳给脱了干净,光溜溜的盘在凳子上,徐秋还算是个有心的少年,没有光溜溜的上了于清霜的绣花床榻,怕弄了酸臭味,到时候被人给嫌弃。

由于西山是女子的宿居处,夜里格外的不静谧,毕竟女人要比男人麻烦些,起夜的动静不小,相比男子随便就可寻个杂草丛里就能解决,女子不行呐,尖草扎屁股哩。

徐秋期间清醒片刻,他眉梢叠喜,为何呐?他不曾想到在修行“落仙不定诀”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龙象之力循周天一循,自身的清辉修为也会随之激增,他当是什么缘故,想了片息后才明白,可能是这龙象之力与这天地清辉有关联的地方,凡是修行这法诀的时候总能勾动天地的清辉入体,于是徐秋屡试不爽,加上早是七段中上游,所以没多多少时间,一口浊气从他口出呼出,轻笑一声:“八段,修行也不难么。”

这下可倒好,本来疲乏的身子因为这修为入了八段,陡然又来了精神,再也睡不着了,正想要不要将天地三清术也给修炼一番。天地三清术委实厉害,可是它有一个弊端,得有对象,施展的对象。其实,独身一人修习也不是不可,只是事半功倍,用楼三千当时地鱼南山交待的话说,天地三清术,很大程度上是为己所用,而不是对自己所用,就好比造梦,瞧人生百态才最妙,例如,瞧一梦百次,不如观五十人一梦。

再说的通俗点,为何要去青楼寻女子作乐?有一个事实,许多去青楼寻欢的男人家中的床榻上都有一位女人,其中缘由,楼三千说过,犹记,“没玩过,所以想玩。”这个话有些粗鄙下三流,可它是有道理的,所以徐秋那三年时间里并不着急报仇,而是在平安集上隐姓埋名做了一位算命解梦先生。

徐秋正想间,忽听了一些稀疏的脚步声。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于清霜可能是由于昨日下了水的缘故,夜里起夜。她方睡醒,睡眼惺忪的摸索着路,这一处最叫人难办的就是屋子都一个模样,若不是长久住此的人很难分清自己的屋子是哪一间,更何况是夜里。

于清霜于此地住了许多年,再糊涂也一定记得自己的屋子。

“吱呀”!

徐秋正闭目养神哩,突然屋门打开了。

徐秋大惊失色,他哪里能猜到是什么人进了他的屋子,虽然他抱有侥幸的心态,可这事赌不得呐,万一这是青水宗对他的考验,可就糟了。总之,无论如何,先瞧一眼是什么人再说。

“啪嗒”!

徐秋抬手打出了一道清辉,瞬时屋子冷光燃起,可入目的人却让徐秋有些错愕,正是与自己换了屋子的于清霜。

巧就巧在,于清霜与徐秋对视了一眼。

哪个女子夜里睡觉穿许多衣裳?

于清霜眼下正是一小吊罗衣,将将好盖住了珍宝,由于它是极其的薄,乃至徐秋都能瞧清楚其中的红豆。

反观徐秋,更叫人难以理解。

夜里睡觉哪有一丝不挂的,还不躺在床榻上,而是盘在凳子上。他有一副清瘦的脸颊,身子却“井井有条”,微妙的线条错落有致,若是叫那些上了年纪女子瞧见了,恐怕要坐地吸土。

惊呼不止。

惶恐难平。

不知所措。

徐秋刚要伸手去捂住于清霜的口,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一听于清霜这歇斯底里的一声惊呼,心道糟糕,这一世的英明就要毁了。

不出三息。

西山热闹。

首当其冲的是小女的姐姐于清水,她几乎是于清霜话音未落的时候就已进门,估摸着也是一夜不眠,入门之后的她一瞧是这“干净”的两人,瞬时一懵,与徐秋对视一眼,三人面面相觑。

于清水毕竟是一位姐姐,做任何事都要为妹妹考虑,只见她并未着急恼火,而是思索再三,徐秋此间也是安静,什么话都没有,趁着于清水思量的时候,他急忙的穿好了衣裳,还随手丢去了一件给了于清霜,于清霜碍于身上这件桃红肚兜太过单薄,只好接过手,套在了身子上。

于清水一手指了指于清霜,示意实在不晓得说什么好。她转身出门,外头已是有不少的姑娘出门打探情况了,毕竟这夜深时候的一声女子惊呼,对旁的女子来说是有震慑力的,谁都想要出门瞧上一瞧。都说姑娘们容易勾心斗角,相互算计,可那是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若是有外人在作威作福,女人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同仇敌忾。

于清水直摆手,先是欠身赔了个不是,再云淡风轻道:“打搅各位休息了,实在是过意不去。自家的这位妹妹胆子颇小,夜里随便遇见个什么东西都要大惊小怪,这不,方才就遇见了个跳梁的小蛾子,瞧把她吓得,窝囊。”

“各位,回去休息吧,打搅了。”

于清水不愧是师姐,这些话叫待在屋子里的徐秋听见了不得不对于清水称赞了一番。简单的两句话,避免了许多事呐,其一,于清霜的名声给保住了,其二,青水宗的名声保住了,其三,徐秋的名声保住了,当然徐秋的名声她不在乎。此事若是让这些姑娘瞧见了,恐怕不出一日,青水宗上下都会知道,女人的传话本事可是厉害哩。届时说不定青水宗中都会认为徐秋是一个登徒子,采花贼,好心叫他住在西山,夜里却偷偷摸摸的睡西山的姑娘,添油加醋的口舌是女子的本事,与生俱来的本事。

其实更深层次的一个原因是,再有七日是青水宗的招人时候,倘若这件事给传了出去,恐怕不会有谁家的女子愿意入青水宗,谁不怕?

入门后,于清水面色陡然阴冷,将屋门紧紧的扣住了。

瞬时,他忽发难。

一剑眨眼而出,不由分说的刺在徐秋的肩头,徐秋有苦说不出呐,于清水根本就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先是一剑问罪,颦眉厉问徐秋:“知罪?”

徐秋唇刚是动了一下,轻微的一下,于清水又出一剑,仍在徐秋的肩头,天晓得于清水为何这么钟意刺徐秋的肩头,光是今日,徐秋的肩头已被她给刺穿了六次,她冷声道:“狡辩?”

于清霜年纪小,胆子也小,估摸着剑都不曾摸过几次,眼下瞧见了如此凌厉的姐姐,难免有些担惊受怕,怕将徐秋给刺死了。徐秋精明了,不作声了,紧紧闭上了嘴,幽幽心道:“这样总不算是狡辩了吧。”

谁料,她又是一剑,仍是肩头,“不说话,默认了么?”

徐秋眉头一挑,恨不得将这泼蛮的女子给就地正法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是要将人往死路上逼呐,不留半点活路。于清水瞧了一眼于清霜的委屈的泪目,当即抽出长剑,将剑抬上了徐秋的脖子上,她这是真要杀了徐秋不成。徐秋本来打算给这个蛮不讲理的女子随便捅个几剑就算了,反正在这个时候,多说无益,男人说再多的话也是无济于事,都不抵女人的一声呜咽,可于清水这个抬剑的手势叫他有些慌了,手间已悄摸的掐起了天地三清术,正打算这个女子若真的发疯了,就赐她一梦,大不了青水宗不待了,自己可是还有一枚青城门姑娘送的玉牌哩,总不能死在此处吧。徐秋之所以选择留在青水宗,是因为他的相貌包袱,他认为冠玉如他,不应该就这个修为,得先在此将本领给练硬了,到了青城门才能不受人欺负。否则见了那位乘风上游的女子,说话都抬不起头,还不如不去。

好在,于清霜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女子,稍稍平息了一番后,急忙在身后轻轻拉住了于清水的衣角,她呢喃轻声道:“姐姐,不怪他。是我...”

于清水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盯住印象中的乖巧妹妹瞧了许久,才道:“天池颇大,才子良人多的是,你怎么就偏偏相中了他这么个...”

“不是,于姑娘,斗胆一问,你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徐秋不帅么?”

于清水,一剑提手中。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过来我说与你听。”于清霜一句之后,直接将于清水给拉到了一旁,轻声的将先前的事情给一一道出。于清水的脸色这才缓缓的平和了下来,轻轻刮了一下于清霜的鼻头,佯骂,“你是女子,怎么能这么粗心,青水宗你也来了有些日子了,怎么还是一副俗世女子的模样。”

于清霜委屈。

徐秋这才轻巧的走过于清水的身旁,有些得意的一笑,“早有言,徐某人是个读书人,不会做出那些畜生的事。”

一剑。

于清水又是一剑,不过这一次只是装装样子,并没有刺入徐秋的肩头,她依旧面色不善,“刺你几剑也不冤枉,你总瞧了几眼,这也算是罪。”

徐秋轻笑,以极小的声音念叨了一句,“几眼何止,好在你不知道,否则我徐秋的坟头草怕都有一人高了,不过,你这姐妹二人的身子却是美妙呐。”

“徐秋,你在神神叨叨些什么?”

徐秋瞥去不满一眼,整理了一番袖子,碎碎念叨:“我瞧了于清霜小女几眼,就被你刺了几剑。可我方才也是吃了亏哩,我也是衣不遮体,正修行哩,突然夜里闯进来一个女子,徐某人到现在还是惊魂不定唷,那么,这笔账又要怎么算?”

徐秋稍稍有了一些咄咄逼人之势,于清水当即回问:“你的身子,啧啧、啧啧啧,有什么好看的?”

徐秋当仁不让,当即竟把池余给搬了出来,他侧过身子对着御剑阁方向一拜,笑谈:“青水宗,御剑阁,池余前辈,将我暂时托付与你,你就这样对待我的?二话不说,抬手就是连出三剑,我徐秋的命就不算命么,还是意指青水宗只在乎女修士,对于男修士视若草芥?要真是这样的话,青水宗,我看,不待也罢了。”

徐秋这么一番话,其实他早就措好辞了,堂堂八尺男儿郎总不能在女子面前落了下风,但是他说这些话哪怕装的再像,也是没有底气的,毕竟当初青水湖中他是吃了这两位的便宜,而眼下之所以会这样是为了这悲惨的肩头泄泄气罢了。

于清水与于清霜两人吃瘪的模样实在有些好笑,徐秋这么一说后,于清水确是觉得自己有些强势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徐秋胆敢叫于清水低头认错,那是极不明智的,先撇开她不会道歉不谈,今后的青水宗的日子他怕不会好过,稍有一些事都会被她给闹的沸沸扬扬。

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有道理的。

徐秋一瞧差不多了,立马出门去,临出门的时候,笑看了一眼于清霜,他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这间屋子不是我的,是谁的我不知道。我徐某人是个读书人,不曾踏上这绣花床褥半寸。至于,方才的话么,不过是说笑,缓解一些紧张的气氛而已。清水姑娘,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唷,今后天池青水宗中还要多多照料哩。”

徐秋轻笑着出门去了,“天凉好个秋呐。”

留在屋中的两名姑娘有些呆愣,尤其是于清霜,此事的正主是她,一声惊呼将于清水引了来,徐秋最无辜,平白无故的受了三剑,而此间他却仍能谈笑风声,不计前嫌,她情不自禁轻轻一句:“徐秋,徐公子,徐道友。”

试问,天池之中哪位少年能有这么豁达的胸怀。

于清水瞧了眸泛碧波的妹妹,也没多说什么旁的话,只轻念叨了一句:“徐秋,挺耐刺的。”

徐秋走上了西山头,远眺月明处。

有些寂寥,“人生天地间,忽如远客行。”

昨日还在地鱼,今日就已在天池。

看似一日之隔,可再想起平安集,那又是多么可望不可及的一个地方呐。徐秋对那个人烟极盛的地方丝毫都不怀恋,哪怕他的爹娘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徐秋默默的许下了一个念头,对着月亮许的,“此生一定不能苟且。”

深夜的人都是这样,稍稍有点念头,遂一发不可收。

后来,徐秋干脆寻了一个大柳树,已是深秋,可柳叶儿依旧碧绿,徐秋轻巧,一步上了柳梢头,登高望远。

在徐秋看不见的地方,御剑阁,有一位女子也登高,点步在御剑阁上,腰间别着一柄极细极长的剑,她不是别人,正是于清水的师傅,池余,她正朝着西山瞧来,饶有兴致的轻声说了一句:“徐秋,有些意思。”

徐秋与常人不一样,此言怎讲,常人怎么会在柳树上沸柳叶呢?也不知道徐秋从哪里学来的这么一手本事,一手文火,一手持酒杯,随手采了几片柳叶丢在了其中,这是做柳叶茶。

期间,于清水出了屋子,瞧见了徐秋后,刚要说话,徐秋就道:“别问,问就是寂寞。”

于清水别有深意的瞧了一眼徐秋,声道,“你为何会入青水宗?”

徐秋听了这话后,笑了。

“你又为何入青水宗?”

很多人在问别人问题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问的是自己,当怎么回答,徐秋这一反问,难住她了,她思索了一番,摇摇头,“不知道。”

徐秋一点也不诧异,女人做很多的事都没有道理,他笑回:“一夜不眠?是因为北山的杨天么?”

于清水一愣,诧异的盯住徐秋,久久没有说话。徐秋能猜到她的这个心事,一点也不奇怪,他落落大方道:“于清霜说北山的杨天正闭关修行的时候,你的神情可是不自然,你总不会认为我徐某人这点瞧人的本事都没有吧。”

于清水迈了两小步,坐在了一块青石上,她轻轻说道:“你有所不知,青水宗向来北山与西山都有一争,说的通俗些,男女之争。”

徐秋不解,吃了一口茶,笑问:“同门修士,有甚好争的?”

于清水藏在云袖里的手臂探了出,轻轻握拳,比在胸口,“因为他们瞧不起女修士。北山杨天,为首之人,曾差人送来了许多换洗衣裳,传信,‘女子就应捣衣暖床’,修行的事交给他们。”

徐秋听到这个地方,哑然一笑,天池何时也有这些陋习,都是修行之人,分个高低没什么问题,可再分贵贱委实有些不合适,不过徐秋没有着急出口,依旧听着于清水的下文。

“于清水以为,一宗之中有差距,有高低,这很正常,可杨天此举无疑是将我西山作了他北山的后宫了,我又怎么能忍,当即取出长剑,将那些衣裳给剪了个破破烂烂,差妹妹送往了北山。”

此事,绝对不会善了。

徐秋没有过问,为何宗门之内的长老不涉及这些事情,因为他不用多问,道理他懂,不是每个人都与楼三千一样,乐意掺和小辈的事,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秋极其厌恶这个规矩,正是因为这些碍于面子的规矩,残害了许多少年,谁能保证一个天赋异禀的少年被群人几番欺凌之后还能保持初心呢?

像这种不成文的规矩其实还有很多,都是徐秋不屑一顾的,例如,某些长辈为老不尊,却要求自己的后生要胸怀天下,礼义廉耻要字字记在心头,这不是说笑么。作为长辈,不应是传道受业解惑么,怎么成了口头的本事。

徐秋开口:“于姑娘,可是也托妹妹传话了?如若,我猜的不错,应是你俩之间应该约定了什么事,至于具体是什么事,徐秋认为,此事因修行而起,也定是约定了切磋的事,对否?”

于清水今日算是见识了什么是“神算子”,自打徐秋问她话的第一个字开始,处处都被他给说中了。徐秋并没有施天地三清术的本事,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对一个女子使盗梦的本事,怎么都会有些别扭,而徐秋之所以能猜出,因为眼下的这位于姑娘对他没有心机,心事部写在了脸上。

于清水沉默了。

徐秋依旧笑,轻飘飘说了一句:“闭关而已,又不一定入九段,你慌甚。”

于清水,寡言。

徐秋最见不得这个情形了,女子不言不语,就蹲坐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叫人不理也不是,理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徐秋开了个玩笑,他随手打去了一杯柳叶茶,他问:“何时?”

于清水,“六日之后。”

徐秋噢了声,遂算道:“先前,你说三宗招人是什么意思?”

于清水忽然无精打采,可能是因为杨天的事情,缓缓说着:“此地有三宗,分别是青水宗,青山宗,青木宗,时隔三年这个时候都会广收门徒,另也会稍稍的比试一番,而收人的层次也就决定了宗门的声誉。”

“原来如此。”

于清水向徐秋眨巴了一下眼,示意还有什么旁的要问的么,顺便一手打回了空茶盏。徐秋接住后,背过身去,“如今我徐秋也算受了你西山的恩情,届时北山挑衅的时候,就算我一个罢。”

于清水并没有瞧不起徐秋的意思,只是轻轻一笑,转身进屋去了。

徐秋估摸着于清水进了屋后,悄摸的下了柳树,徒步向北山去。

徐秋从不允许别人谈及他的身世,在介绍自己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谈及爹娘,只会谈笑几句,说自己是个读书人,仅此而已,可他的骨子里最是瞧不起本事没有多少,窝里横倒是厉害的人。

正愁天地三清术的本事无处施展哩。

北山,走一遭。

徐秋好似就是与北山过意不去,上一次听闻北山是在地鱼中,后来北山荡平。

池余巧将这一幕瞧在眼里,也并未制止,却是轻笑:“好正义的少年,如此,六日之后,应是有趣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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