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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瀚心中若有明悟,想来这是李旦的安排,这一次李国助过来,可能敲定的是未来几十年与和裕升这样的超级大商行的合作,张瀚年轻,李国助也不大,带着的随员最好也是年轻人,这样彼此了解,建立了交情,日后不会轻易为了细故而翻脸成仇,白费了大好局面。
“不愧是纵横七海的老狐狸。”张瀚在心里暗赞了一句。
在张瀚打量众人的时候,郑芝龙等人也在观察他。
眼前是一个典型的北方人,浓眉大眼,身量高大,李国助一行人就没有哪一个比张瀚还高的,光是身量就能给人一种压迫感。
然而张瀚笑容很温和,亲厚,给人一种亲切感,并不盛气凌人。
只是眼底偶有闪现的光芒,还有一举手一投足的展现出来的上位气息,又叫人知道这不是一个容易冒犯的人,是一个手握重权,可以轻易决定人未来前途乃至生死的大人物!
张瀚收回目光,不管郑芝龙等人将来如何,现在还是一群刚刚起步的年轻人,以历史的记录来评价他们为时尚早,而且也不公平,还是把他们当普通的李国助的副手好了。
张瀚举杯,面对全场道:“大公子和诸位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了,请满饮此杯。”
“在下郑一官,敬大人。”旁人尚没有反应,郑芝龙第一个叫出声来,语气也是十分的诚挚,张瀚还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点儿作不得假的仰慕之意。
初时有些意外,仔细一想,郑一官现在虽然是李旦义子,但还没有被放到台湾,也没有得到荷兰人的欣赏,手中没钱没粮没人,也没有和颜思齐交好结拜,只是一个在李旦和李国助身边厮混打杂的后生,有潜力,但没实力,自己在年纪上和郑一官差不多,却是已经做出这么大的事业,郑一官的敬佩当然是真的。
众人都将头轮酒饮了,然后张瀚敬李国助,李国助回敬,郑一官敬李慎明,何斌等人敬常威等人,和李家合作是张瀚定下来的大方针,经营海上更是不比经略草原低的大战略,在场的人都是张瀚的核心班底,对这件事的重要性十分清楚,双方都是有意结好,虽然一南一北,一个根基在陆地,一个是海上称雄,不过在场的都可算是两大集团里的青年精英,年纪和心智都不差,彼此刻意结纳之下,场面也是十分热闹。
正在热闹的当口,张瀚看到李梦年推门进来,做了一个手式。
张瀚放下杯,走到门口问道:“是不是俄罗斯人闹了?”
“是。”李梦年有些想笑,不过还是很正经的道:“开始按大人说的不停给他们上酒,黄酒,烧酒,米酒,这帮人喝的很高兴,不过现在好象喝高了,拍桌打板的要见大人。”
“这帮家伙。”张瀚道:“调一队卫兵过去,先镇住了再说。”
李梦年有些意外,说道:“大人,来者是客?”
“听我的。”
张瀚没多说,他对俄罗斯人的秉性是再了解不过,中国人所谓的礼尚往来对这些家伙是没有用的,如果对他们有用,这帮家伙是怎么帮你都愿意,如果对他们有利,他们是怎么逼你都能下手,这帮人毫无脸皮,也没有底线的。
这事也不是张瀚的偏见,中国一部近代史上写的再清楚不过。
对这群老毛子,客气了没有用,他还会当你是软蛋,适当的强硬一下,反而没事,还可以收到很好的效果。
张瀚回座后,李慎明和常威等人用探询的眼光看过来。
这事也没有什么好瞒的,张瀚把俄罗斯人的事说了。
李国助喝了几杯酒,心防打开,这时忍不住笑道:“这帮人听说是来求和文澜兄贸易的,在下有些想不通,陆路遥远,听说俄国人的地界还远在外喀尔喀之北,这贸易怎么个弄法?”
“所以我多半会拒绝。”张瀚微笑道:“他们是从托木斯克过来,中间要穿过长达两个月时间的无人区,和我们之间还隔着萨彦岭,我们的商队也到外喀尔喀三部,不过是在萨彦岭以西杭爱山以东,而且是最靠南边的地段,就这样也得从青城往北走半个月以上的时间,入冬后就不能走了,暴雪一下,经常是千里之地都有半人深的积雪,要我们去托木斯克贸易,从漠北走也是两个月的单程路,我不知道这些家伙脑子是怎么想的。”
众人都轰笑起来,郑一官凑趣道:“还是海上贸易好,就算在海上走一两个月,损耗也是有限的。”
张瀚喝了口酒,笑道:“只是海上的人要辛苦些。明年,我也要到海上,亲身感受一下。”
郑一官还不知道张瀚要去台湾,听了一征,接着脸上露出欢喜之色,高声道:“在下一定要伺候在大人身边左右,替大人效力。”
李国助点点头,很高兴的道:“有一官你们跟着,张大人此行定然顺利。”
……
酒后不相关的人大多离去,只有李慎明和常威陪着张瀚与李国助郑一官几个人喝茶聊天。
这时已经涉及到具体的合作,张瀚也不客气,直接道:“先是我们以买船为主,民船暂时就不自造了,底下就要自己造船,而且要打造战舰。李家要帮我的,就是在笨港给我一个可以造船安身的基地,另外帮我招募大量的造船的人才,还有我需要船长,能领袖船队的人才,靠的住的水手……有这些班底,我会从福建和广州沿海再自己招人。”
尽管知道张瀚的野心不小,李国助还是吸了口凉气,一旁的郑一官等人更是面色凝重。
李国助道:“文澜兄这样的计划,恐怕耗费要不小呢。”
张瀚竖起一根手指,笑道:“我已经叫军政司拟具体的计划,这里我只说一个大约的详细数字……明年我们在台湾笨港的投入预计是一百万两。”
“一百万?”
李国助倒吸了一口气,郑芝龙与甘辉,何斌等人狂使眼色,几乎要把眼给眨瞎了。
“文澜兄真是大手笔。”李国助算了算自己的身家,有些吃力的恭维着。
张瀚笑笑,说道:“今年到明年我们在草原也会加大投入,人员,物资,枪械,大炮,多半是往草原倾斜,一百万应该是我能拿的出来的极限。这里头当然也多半是打算买船和建港口,建寨,招募人手的花销,然后是储存木料,做造船的预备,到天启四年左右我们能缓过劲来,可以大规模的造船,在此之前还是买船为主。”
张瀚顿了顿,补充道:“人员也是重中之重,我们希望如储存木料一样,先招募大量的合格的人才。”
李国助感觉有些吃力,在张瀚这里谈事,他感觉以往的经验都不怎么管用,这里谈事的方式就是这么直接,然而又十分缜密,有很多事他还没有想好,张瀚已经把一揽子的计划都托出来,一环套一环,叫他有些无所适从。
这时郑一官适时出手,他向着张瀚笑嘻嘻的道:“不知道大人买船在哪里买?属意什么样的船?”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何斌道:“买木料也要有合适的地方,老实说,大人想造船的话,需要大量木料,南方或是倭国都不大有。”
南方缺少大木料也是实情,张瀚看了何斌一眼,这个人二十来岁,身量不高,黑黑瘦瘦的,典型的福建人长相,说话时官话虽标准,也杂夹着明显的南方口音,眼神很柔和,透着精明,是一个精明外露性格温和的人物。
“木料的事,我已经考虑过了,自有买的去处。”张瀚淡淡的道:“买的船是用来贸易用的,就用福船最好。”
“大人高见。”
李国助原本担心张瀚不在行,要瞎买乱七八糟的船只,见张瀚只买福船,当下也就放下心来。
当时南洋海面和倭国海面,通行的船只其实主要就是两种,一种便是福船,一种是西班牙过来的马尼拉大帆船,也被称为盖伦船,不管是西国还是荷兰等国,用的船只都是这一种类型。福船用的是硬帆,用来做战抢上风不易,而且限于船身构造不能多放火炮在船上,火力十分有限,不象西方的商船都能装十几门炮用来自卫。
福建的长处就是有水密舱,船身牢固平稳,易于远航不是那么容易沉没,用来当商船十分适合。
“大人如果早期运用物品到笨港,”郑一官思索着道:“也能买一些沙船和双蓬船,双蓬轻便灵活,也能运不少货,只是不宜长途远行,还能改作战舰,十分方便。还要一些八桨船和四桨船,用来拉船入港和装卸货物,传递消息,装一些小哨船在大船上,如果是几艘大船一起出海,可以用来传递消息。”
李国助这时道:“广州船用柚木制成,十分牢固,文澜兄也不必全用福船,如果合适的话广东船亦可以当大商船。”
“嗯,国助说的是。”张瀚点点头,他知道广东船要稍小一些,但做工很好,用料比福船好,价格也相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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