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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冒起很快,袁崇焕很着意自己身边幕僚团队的打造,不仅有帮他拆信复信的书启幕僚,代写奏折的,代为看政务写成节略的政务幕僚,还有帮着管理军队和练兵的军务幕僚,另外还有协理仓储的,甚至有帮他写诗文应酬的文人幕僚,林林总总的幕僚很多,不过出名的还是程本直和傅于亮等人,旗牌官周文郁是近年来新发现的好手,已经成了袁崇焕的心腹。
门子一通报,周文郁就先迎出来,他知道不仅周文郁的身份地位要紧,而且此人此行担负着相当重要的职责,袁崇焕近来时不时派人往广宁一带打听消息,显然是对程本直的差事相当上心,并且有些焦急。
这对向来脾气冷硬,甚至很有蛮性,但遇大事相当沉的住气的袁崇焕来说是相当罕见的情形,周文郁也因此急匆匆的赶出来,要亲自引领程本直进内堂。
“程先生。”
周文郁很聪明,没有直接问此行结果如何,而是对程本直问道:“先生要不要先回住所,下官叫人准备洗澡水和衣袍,先生洗浴了再去见军门大人?”
“唉,我先去见东翁。”
在场的人多眼杂,程本直又一脸灰败,周文郁当然不会再多问什么。
只是从现在的细节来看,这一次的差事肯定是办的一塌糊涂,估计会有很严重的后果。想到东家可能仕途受挫,周文郁也是面色一紧。
程本直对袁崇焕是宾客和家主的关系,所以不象旁人那样对袁崇焕称大人或军门,他要见袁崇焕,当然也是可以立刻就见。
从三军司命的大旗下走过,绕过豹尾枪班和仪门,进二堂门后又有一道照壁,到处都是青砖墙壁和路面,看起来相当的干净整齐。
一路上有好多护卫站在角落处,这都是袁天相几个护卫首领的安排,因为不仅是程本直进来,他还带了一个四十左右的汉子进来,那汉子身材高大,神色豪迈,腰间有佩剑,穿着破袄破靴,但那种豪杰之态相当明显,因此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
有这么一个人跟着程本直进内堂,又不好阻挡,袁天相等人压力很大也属常情。
若在往常,程本直肯定早就发觉了,今日他心事重重,一直走到节堂外才发觉有些不对,转头对那个大汉道:“你在此处先等着,待我见过东翁再说。”
“好。”大汉一抱拳,恭谨的道:“在下就在这里等候传唤。”
“嗯。”程本直在路上对这大汉很客气,毕竟当时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同时也有所用这汉子之处,现在回到军门衙门,他身上那种巡抚心腹幕僚的傲气又回到了身上,看着那汉子的眼神也有几分玩味和凌厉,不过对方的神色还是很坦然,一副见惯风雨,对眼前的场面不以为然的模样。
程本直在心里还是赞了一声,这杨二不愧是当年广宁城里有名的大豪,听说和李家的不少人有旧交情,和广宁的驻将中不少人熟识,而且和不少将领有不错的交情。只是广宁一破,旧辽镇的势力几乎是重新洗牌,现在得势的是祖家和满桂,赵率教等新生代的将门,杨二的旧关系完蛋的不少,现在他想投效到辽镇体系里来,就非得走袁崇焕的路子,这也是杨二力排众议,一定要到宁远来解释的原因所在。
“见过东翁。”
袁崇焕正在书房里临帖,程本直认得那是从京师古玩市场搜罗来的魏碑,袁崇焕得到之后爱不释手,有空就临帖练字。
不过今日袁崇焕肯定是在装模作样,因为写字写的很虚浮,很多转折处要么用力过重,要么很虚滑,简直是字不成字。
果然,袁崇焕把笔一掷,说道:“难得心乱,可见我养气功夫还是不行!”
这一瞬间,个子矮小,面色黝黑的辽东巡抚凛凛然有难犯之威严,程本直和袁崇焕相处久了,此时都有点不敢直视。
“程先生此行不顺吧?”
“是很不顺。”程本直苦笑道:“等于白跑。”
“请先生详细道来。”
这时其余几个幕僚纷纷赶来,程本直索性等人齐了再说,周文郁也搬了个椅子坐在门口听,等程本直把此行经过说完,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傅于亮道:“此前人一直传闻和记兵马精锐,收复套部之后坐实了这一点,现在又以偏师大败科尔沁诸部,看来传言真的不虚。”
邓桢也道:“如是这般,我们此前的谋划等于白费功夫,还叫人看了笑话。”
众人都是呆着脸不语,人人都想的明白,只是不愿往这方面去想。
在场的幕僚都是袁崇焕多年罗致的心腹,不管是机巧谋变还是练兵和政务等事都相当出色,可以说当时的顶尖人才要么为显官,要么就是在大官帐下当幕僚,都是对仕途有追求,不愿挑个寻常县治去当县老爷的举人阶层为主,他们由于为幕府公事,对钱粮经济等务相当娴熟,不象普通的官员,地方政务刑名一律委于师爷,自己所知反而有眼。
象眼前这些幕僚都对坐无语,一时说不出办法的情形,在袁崇焕这里也是相当罕见了。
袁崇焕也是呆坐不语,这种变化出于他的意料之外,所以叫他格外的心烦意乱。
这时周文郁突然说道:“军门大人,各位先生,在下有一语想说。”
袁崇焕看了这人一眼,说道:“文郁有话直说。”
周文郁慨然道:“不管怎样,我们安抚蒙古诸部的宗旨不能变,和好女真,将议和大功抓到手里的大宗旨,也不能变。立定这一点,好比崖上孤松,任尔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大丈夫遇事,要能咬的住,站的稳,立的直,方可言机变。”
“妙哉!”袁崇焕眼前一亮,赞道:“文郁此语,深合我意,妙极,妙极。”
能得到袁崇焕当众夸赞,周文郁也是满脸飞光,他想了想,又大声道:“拉拢诸部,资粮助其部落,这个大方针不变,和记的兵马数有限,要管制的地方足有万里之远,他张瀚能有多少精力本事照管这么大的地盘?以我看来,诸部还是以自立为主,特别是科尔沁,与女真部落交好多年,岂能对和记一下子就无比忠诚,其间还必有反复。越是这样,我们的着手之处就越多!再者,对建虏的拉拢和试探必须要快一些了,我们要做这样的事,首先不能叫朝廷知道,需得做一些实绩出来才好对上说,但派使者去草原之事,还有准备军粮给蒙古各部之事,此前闹出的动静不小,如果军门大人不迅速扭转局面,恐怕朝中会有御史给事中跳出来与军门大人为难,以军门大人现在军功资历,定然没有去职之危,可是总是受到攻讦,亦非妙事啊。”
“嗯,有理,有理。”袁崇焕看了周文郁一眼,说道:“文郁文郁,确实是郁郁乎文哉,虽是旗牌官,亦可为本官幕府中的一员。”
“多谢军门大人。”周文郁抱拳一礼,还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也许他是装的,也许是认真的,毕竟他们就是依附在袁崇焕这颗大树上的藤萝,袁倒台了,他们这些人也落不到好处。
程本直等人也是一样的心思,既然大家一时没有思路,周文郁说的也不坏,可以照他的思路来试一试。
“程先生就不必再跑了。”袁崇焕道:“现在还在打仗,等尘埃落定,咱们看和记留多少兵在察哈尔和科尔沁地方,对各部是不是能派流官治理,还是给各部自行其事,再看科尔沁对建虏的态度是不是有所改变,各部若还有自立自保之心,我们就方便从中着手,沿着科尔沁到喀喇沁地方走一圈,与和记争一争这些蒙古部落。”
“关键还是要有兵啊。”傅于亮忧心忡忡的道:“和记兵力强盛,诸部畏服,我们就算给他们钱粮,许给好处,可是没有强势的兵马为后盾,北虏向来喜欢屈服于力强者,欺负力弱者……”
“无妨,此事交给赵、祖、满诸将来办。”袁崇焕道:“防秋实边,也是朝廷祖制,我们也只是防患于未然。”
“东翁说的很是。”程本直一下子笑起来,说道:“朝廷对和记的忌惮防范之心已经很明显了,诸镇总兵,副将,参将,总督,巡抚,陆续撤换调任,所用者皆是天子信任的文官武将,复套之后,朝廷肯定还有多种举措来防范和记。我们调重兵巡查边境,又能威慑诸部,还能给朝廷看出来我们是在防着和记,一举两得,一箭双雕,妙哉。”
袁崇焕确实是这样的用心,自确定想以超常的手段解决辽事,确定自己在辽东的无上权威之后,很多事就开始着手进行,并且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做就要做到最好。
蒙古各部和女真的关系千丝万缕,有不少部落都和女真人确定过盟约,要想和女真人答成和议,最少要切实的控制住科尔沁诸部,最少也是能和女真人一起对蒙古各部施加影响,不能叫蒙古人成为女真的助力。
至于和记已经杀到察哈尔人的家门口,袁崇焕对和记并不是太了解,而且以他的经验来看,历来在草原上劳师远征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对和记能控制住青城一带的土默特人,还有攻下套部,袁崇焕都是相信的,但那是因为和记的根基就在大同,大同一出塞几百里就是青城,距离很近,以和记的财力,打造出一支强军控制附近的草原还是可以做到的。但要想劳师远征,把势力扩展到左翼蒙古这边来,恐怕还是力有未逮,一时打赢不代表能真的控制,女真人在蒙古人那边已经经营多年,也还不是只能算是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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