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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怕韦苏提婆会反扑,心中惶惶,一时间没什么主意。有人已暗自后悔,心道若是不听贵霜侯的蛊惑,如今大伙还是相安无事,或许得不到更多,最少不会丢了什么,如今一来,大伙都有被灭门的可能。
天魔似看出众人的惶惑,冷冷道:“韦苏提婆就算逃了,也活不了多久的。”
贵霜侯精神一振,喜道:“你说什么?韦苏提婆他……”蓦地有些醒悟,贵霜侯振奋道:“你两番下药,韦苏提婆中毒后必死无疑?”
天魔缓缓点头,“若非如此,我怎会放任他就这么离去?”
众人惊喜中又带着惊吓,暗想己方亦是中毒,难道天魔是用这招来控制贵霜的权贵?休密侯更是嗄声道:“那我们呢?”他被天魔一声断喝迫得吐血,对天魔着实痛恨中带着畏惧。
天魔漠然道:“你们乖乖的听话,自然不会有旁的问题。”
众人听出天魔的威胁之意,不由心惊。
贵霜侯亦是暗自皱眉,此刻却是骑虎难下,强笑道:“阁下和我等本是互利互惠,只要韦苏提婆死了,本王定然会答应阁下的所有条件。”
天魔冷哼一声,突然大踏步向祭殿走去。贵霜侯心中不解,还是紧紧跟在天魔的身旁。这时祭殿灰尘稍尽,四处廊柱均有破损,贵霜侯见状,回忆起方才石破惊天的情形,不由阵阵心悸。
见天魔走到坍塌的祭台前不语,贵霜侯不由问道:“阁下在看什么?”
天魔不语,奋力推开眼前的碎玉断石。
贵霜侯举目望去,失声道:“咦,祭台下怎么会有个洞?”天魔推开之地,赫然露出个洞口,不过更多崩碎的玉石已将洞口堵住,让人不知道那洞口通往何处。
天魔翻了个白眼,“你是来说废话的吗?”
贵霜侯微有脸红,知道这是贵霜王庙,自己如果不知情,天魔更没有道理知晓。手一挥,贵霜侯吩咐一个手下道:“去将苏拉找来。”
等苏拉近前,贵霜侯冷然道:“苏拉,这里有个地下暗洞,你当初为何未向我等言明?”
苏拉神色错愕道:“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入口,这里也根本没有开启的机关。如果祭台没有坍塌,谁能知道这下面有个入口?”
贵霜侯感觉苏拉所言有点道理,皱眉道:“迷宫的所有出口,你均派人把守了?”见苏拉点头,贵霜侯微有吁气,强调道:“无论如何,绝不能让韦苏提婆活着出了迷宫。他一出来,立杀无赦!”
苏拉缓缓点头。
天魔突然道:“你让人将地道口清理出来。”
贵霜侯微有不解,“我们只要守着出口就好,阁下何必深入其中?韦苏提婆不是必定会死吗?”
“韦苏提婆会死,单飞却是未必。”天魔长吸一口气道:“他本有机会从别处离去,偏偏他和韦苏提婆进入这里。既然如此,我们就一定要查个明白!更何况……”
他没有再说下去,握紧还在流血的左手,手臂不由自主的轻轻颤动。
单飞的确有机会从别的地方离去。
六壬盘居然将天魔的修罗吼反击了回去,造成那般逆天的效果让他意料不到。如果让单飞解释的话,只能说他手中这魔环加上六壬盘变成了类似功放器的东西,这才让修罗吼造成的后果这般惊人。
当然了,这是他一个类似的比喻,真正的实现方式绝对要比他想的要高明太多。
祭台轰塌,众人如面临世界末日般自顾自的逃命,单飞却还记挂着阿九。他不爱阿九,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九葬身祭台的乱石之中。
他飞身冲向祭台时,阿九正被震得腾起,又随碎石落下,单飞一把接住阿九,感觉一人冲到他的身后。
单飞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人必定是韦苏提婆无疑。
“走!”单飞右手接住阿九,左手一圈,早用衣袖回旋荡开周围的碎石,就要带路杀出去。他这种时候,绝不会走苏拉指点给他的密道,但想着从王庙突围应是无人可挡。
“下面。”韦苏提婆急喝道。
单飞不等韦苏提婆说完,亦看到脚下竟然有金光闪耀——祭台崩塌四散,露出下方的一个洞口!
这是什么所在?
单飞转念间,就见韦苏提婆急急招手。单飞心中本有犹豫,可见韦苏提婆投身其中时,单飞当下飞身入内。
轰隆隆声响不断,上方有无数碎裂玉石砸下,很快封住了头顶的入口。
眼前一片黑暗。
感觉到韦苏提婆继续向下奔行,单飞微闭着眼眸凭直觉跟在他的身后。那地道是盘旋向下,不一会儿的功夫,上方轰隆声响已然不觉,可下方仍是黑黝黝的不知道要通向哪里。
“这是要到哪里?”单飞脚步不停,终于问了句。
韦苏提婆稍缓脚步,低声道:“我不知道。”可能知道回答的有问题,韦苏提婆涩然道:“据阎膏珍那时候留史记载,他建王庙迷宫后,本有一条道路可径直面见九天玄女。我知道此事后,曾命苏拉找寻这条道路,可始终无法找到。”
单飞反问道:“你怀疑这里就是阎膏珍记载的那条道路?因此带我下来看看?”
韦苏提婆身形凝住,轻咳了几声。
单飞暗中皱了下眉头,“你……你……我们本应该留在上面才对。”这里极为黑暗,亦是极为的静寂,就因为这样,单飞才能立即嗅到血腥之气。
他看不到韦苏提婆的样子,可知道韦苏提婆在咳血——韦苏提婆中毒了,他活命的机会是在祭台之上。如今的情况和阿九中毒不同,那时候他单飞还有解药,可如今在这种幽暗的地下,单飞饶是妙手回春亦是救不了韦苏提婆的性命。
“没什么。”
韦苏提婆轻淡道:“单飞,当初我见到你的时候,有些事情未和你多说。”他再移脚步,摸索着向下走去,“班超当年预言了庞贝城的覆灭,却未对阎膏珍再多说什么。不过阎膏珍毕竟是一代雄主,知晓其中的蹊跷和玄奥,开始彻查此事。阎膏珍倾全国之力,又耗费多年的光阴,终于知道灭世一事绝非虚妄。而据他自书记载,他被班超所败、又见庞贝毁灭,再知道阿育王皈依佛主后,已知这世上有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哪怕一代雄主,亦是不过如蝼蚁般渺小可笑。”
他说到这里,又是轻轻的咳,半晌后才舒口气道:“就因为这样,阎膏珍亦是醒悟开来。没有再去开疆扩土,反倒一心祈请月氏的神灵。或许是感其心诚,玄女终于和其相见,而他和玄女相见的道路就是在王庙之内。我知道此事后,虽想重履旧迹,可始终找不到这条道路。我没想到祭台之下竟是密道所在,怪不得、怪不得……”
单飞问道:“怪不得什么?”
韦苏提婆解释道:“怪不得贵霜历代都要在这祭台上祈灵,有人能见玄女,有人却是不能。真正的原因是——祭台下方有密道通往玄女所在之处,真心祈灵的会得到玄女的感应。”
单飞不能不说韦苏提婆说的很有道理,“这是你的猜测,你并不能确定这下面究竟有什么?”他言下之意就是——你这般冒险下来,难道不要命了?按照常理,韦苏提婆中了毒,要想活命就要向天魔讨要解药,韦苏提婆这般作为,很是有点让人费解。
韦苏提婆止住了脚步,轻咳道:“家父曾为身毒北的监军。”
单飞“哦”了声,心中费解,不知道韦苏提婆突然提及这件事的缘由。
韦苏提婆又道:“家父和家母很是恩爱,家父家母在时,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如今虽是帝王,但我不快乐。如果可能的话,我宁可选择不当贵霜王,而是回到从前快乐的时光。”
单飞默然。
韦苏提婆静立在暗处,眼中有光芒闪亮,“当年胡毗色伽忌惮家父的威望,以莫有的罪名安在家父身上。家父家母身死,胡毗色伽为显宽宏大量,留下了我们兄妹九人,却以权术挑拨我们兄弟间的感情,希望引发我等自相残杀。”
单飞轻声叹口气。
“我们本想做个好人……”韦苏提婆言语轻淡,似在叙说着别人的事情,“但很多时候,这世上的丑恶却毁了我们做个好人的机会。我被兄弟暗算,亦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除了答娜真心待我这个大哥外,我七弟是唯一没有暗算我的人,但他却流着泪让我下手杀了他。当时他对我说——大哥,我死了,你要活下去,哪怕再是屈辱也是要活下去,为我们报仇。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们的冤屈谁来叙说?”
他叙述的事情本是惊心动魄,语气却是极为平静,“我终于报了仇。死对我来说,已是解脱。可我还有一件事放不下。”
声音终有嘶哑,韦苏提婆自语:“你说的没错,阿九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她知道我这个大哥不想输,亦不能输,这才始终输给我让我开心。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我最后的亲人……”
暗道静寂,偶尔有滴答的声响传来。垂落的不止是韦苏提婆咳的血,可能还有他让人看不到的泪。
凝望着暗中不语的单飞,韦苏提婆轻轻的咳,淡淡的道:“因此解药不重要,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无论如何都要为阿九做件让她开心的事情,这就是我下来的理由,如今你可否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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