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语澄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四百一十章 却非之盟(上),青川旧史,梁语澄,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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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刃相围而心静意定,”只听一道沉郁嗓音起于正北浓红帷幔之后,

“珮夫人果非寻常女子,叫人钦佩。”

须发微白,通身凤纹,眼前老者眉目皆慈,但神情语意俱深重。

也不过五旬,却已是六旬模样。

“陛下谬赞。”阮雪音改了主意,不打算再跪,只深长一恭算是行礼。

半晌无人语。

“珮夫人不打算问朕,此番所行,是为何意。”对方缓步至正北君位前,慢慢坐下。

“陛下自有圣裁,问与不问,无甚区别。”阮雪音再次扬眸四顾,一笑,

“最坏不过一死。您有刀,我有命,交付得起。”

“好一个朕有刀,你有命。”座上老者也笑,“如此英气豪气,”他忽顿,语意难辨,“倒叫朕想起一个人来。”

只能是女人。否则不会是这般措辞这种类比。又一个故人山海别的故事?

总不会又是东宫药园里的人。

念头及此,她心中升起些异样情绪。与最早揣度老师、上官夫人时的不安已有不同。

东宫药园残骸尚存,此事基本有定。那么在青川各处不断发现残骸,从蓬溪山到苍梧城再到白国宫室——

残骸越多,破解机会越大。

她几乎要脱口就着这句话往下追。

事有轻重缓急。她敛思。“陛下打算一直这般刀刃相迫向雪音问话么?”这般说着,再望左右视野内那些寒光。

“珮夫人觉得,朕是要这样向你问话?”实在慈眉善目。

“我想不出其他缘故。”

“你是觉得朕不会,还是不敢杀你?”微白须发之下仍有笑意。

“陛下是要杀我?”

老者笑点头,“嗯。”

“原来陛下今日召见,不为解困局,只为杀来使。”阮雪音也笑点头。

“竞庭歌率使团赴霁都,是为出使;珮夫人随小女入韵水,是为暗潜。朕若将此事昭告青川,理亏的是祁君陛下。”

“随惜润入宫是雪音自己筹谋,祁君并不知情。真要说,此事为惜润与我合谋,陛下不会愿意声张的。”

“珮夫人是将朕作小儿哄骗啊。”

他实在很像那些神话卷轴里的大罗仙人,从样貌到言行。

“雪音不敢。”

“朕今日杀你,于公于私皆有依据。”笑意牵动短须开合,

“润儿去岁入祁宫,原本一切安好,自珮夫人擅宠,从此失了君恩。女子一世困于高墙,唯有夫君可堪依傍,如今祁君陛下慢待,作为父亲,朕已经想不出比这更糟的结果。此为私。”

意料之中。也是顾星朗对她此行最担心处。阮雪音站在满殿寒光包围中,敛首静听。

“青川如今局势,纵横捭阖,各国明里暗里出招,不到终局决断时,谁也不敢肯定彼此站位。竞庭歌入苍梧辅佐当今蔚君登大宝,已是有改格局,”

否则今日蔚君便该是慕容嶙。

“如今珮夫人来韵水,直言要见朕。”便听对方继续,“夫人,时局已经足够复杂,竞庭歌又加剧了此间复杂,无论朕还是其他几国,都不想看到你也半只脚踏进来。”

他稍顿,满殿幽香沁脾,缕缕似杀机,

“这天下无论姓顾,姓阮,姓慕容还是姓段,总归不是蓬溪山的玩物。”

“蓬溪山为谋,十几年来诸国国君也都有亲往拜会请教之惯例。为何隐山林答问便可,入诸国谋局便不可?”

阮雪音问出此话,没停,似乎根本不想知道答案,只继续道

“陛下方才说无论这天下日后姓什么时,也提了段氏。雪音一直以为,白国是无意争天下的。”

高高在上的老者微眯了眯眼,“珮夫人是在挑朕话中错处。”

“岂为错处。无意识脱口之言最该当真,最像真心话。陛下,”寒光照得她面庞冷白如月华,

“白国要争,今番局面可争不了。为长远计,您得选一位最拖得住战局的人为储。”

她用了“拖”字。老者再眯了眯眼。

“珮夫人此来,是要像竞庭歌六年前入苍梧一样,干预立储?”

“不敢。只有几句谏言,想说与陛下听。至于如何行事,全凭陛下决断。”

“这是祁君陛下意思?”

“雪音再说一遍,君上全不知情。”

“既非祁君示意,”老者点头,“珮夫人有何见地,朕不想知道。”他稍抬眼皮,

“动手吧。”

寒光再起,头里一名兵士忽至阮雪音身前,刀锋直抵喉间。

双方都没再动。

阮雪音没退,那名兵士没进。

刀锋抵在喉间,没有痛感,应该丝毫未破。

“珮夫人是真不信朕敢杀你。”

“我信。”

“那就是不怕死?”

“怕。”

老者笑了,“好面子。再怕也不愿露怯。”

“也许吧。”阮雪音也笑,“主要还是躲了没用。我不会武功。又没带帮手。”

“朕今日杀你,祁君会为你开国战么?”

阮雪音认真想了想,“不会。所以陛下若实在想取我性命,务必此刻动手。”

“他不会为你开国战,你却愿为他豁性命。珮夫人终究是女子,未能免俗啊。”

阮雪音再认真想了想,“开国战,用的是旁人性命。祁君陛下爱民如子,若非万不得已,不会做这种事。至于豁性命,雪音此刻也并不是为了他不要命。”

“原来珮夫人不是为了祁国来的韵水。”老者意味深长,“为你母国?”

阮雪音方觉恍然。“原来陛下是想确认,这份人情该欠给谁。”

“珮夫人,”老者长叹,“你是最难的。崟国公主,祁君宠妃,苍梧竞庭歌的师姐。这盘棋上,你是最不稳定的那颗子,祁臣们伐你,实在理所应当。哪怕你真有可能助祁,他们也犯不起你临阵倒戈的险。你比竞庭歌更不能入局。”

最难的。阮雪音听完才懂,是说她对他们所有人而言,最难。

“算在祁国身上。”她道,“白国立储之事若得解,其中若有雪音一份功,还请陛下,将此情欠给祁国。”

“所以还是为了祁君啊。”老者再笑摇头,“天下人都以为是你算计了他,其实是他算计了你。你父君,你母国呢?不管了?”

阮雪音脑中忽搭起来一些线,“陛下知道什么?”

老者的眉眼掩在浓红艳紫帷幔之间并满室幽暗芳香中,“夫人想问什么?”

“锁宁城将乱。原来陛下知道。”

半刻深寂。

“夫人当真好辨力。难怪那句风物长宜放眼量,没能让祁臣们转开目光,反叫他们更加不安。”

“锁宁城果然是局。陛下落子何处?”

“鸣銮殿一役,听说夫人极擅医理。”老者不答此问,闭眼一瞬,“夫人现下远观,觉得朕还有几时?”

阮雪音怔了怔。

“陛下可放心,容雪音号脉。”

再刻深寂。

老者忽抬手,向着满殿兵士,“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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