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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瞿老师的指引下,最终来到了教学楼二楼最靠里的教室前。

“因为老师人手不多,所以留校过节的孩子们呢,就分成了五个班,每班二十人上下。”

“我们几个老师,轮流给不同的班上课。”

“对了,”瞿老师一扭头,看看刘老师跟王老师,“小刘呢,是教语文跟绘画的,小王是体育老师,我呢,是教数学的。不过这几天,我们几个挨个兼职音乐老师。”

瞿老师无奈的摇摇头,一边笑,一边往肖立早那边瞧了瞧,“你们能来,真的很好。”

摄像大哥扛着机器,想着在进教室之前,最终确认一下拍摄许可。

“那个…瞿老师,不好意思我再问一句,就这么直接进去拍,真的没关系嘛?”

瞿老师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抬手捋了捋头发,笑道“如果你问的是权之类的,我们是有跟家长挨个沟通过的。他们中的很多人,特别是自闭症患儿家长,与其说是被动接受采访拍摄,倒不如说是主动要求。”

“按照现有的相关研究数据,每五十四个孩子当中,就有一个自闭症,而患病比例,也是逐年递增的趋势。加上不容易确诊的边缘案例,以及很多…很多家长压根都没想着自己的孩子会有自闭症,也就没有进行过任何诊断,由此可知,眼下我们得到的数字,比实际还要保守很多。”

“如果已经有了那么多病例,为什么我个人感觉……大家对自闭症的了解,并不多呢?”

彭蕊低着头,迫不及待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尽量避免跟公主殿下有不必要的眼神接触。

“很正常。身边既世界的人太多了。没见过就会当他们不存在;即便见过,只要不是跟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也会慢慢淡忘进而忽略;更有甚者,只是试探的稍微踏进了这个圈子,在看到了这些孩子这些家庭的艰辛之后,觉得太过痛苦,超出负荷,索性把踏进来的那只脚抽回去,跟着当做无事发生。”

瞿老师的眼神略微有些放空,但是整个瞳仁,都有光在迸发。

“人嘛,谁不是喜欢欢快的人或事,不想接触糟心的烦恼跟摧心的悲痛呢?”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正因为了解不多,所以理解更少。”瞿老师看向彭蕊的视线里,多少带了点悲天悯人的味道。“与其拉着不知道内情的陌生人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倒不如利用专业镜头,把自己的现状放到大众面前,又或者说,利用舆论与公众人物的力量,把大众的视线拉到自己身上。”

“所以,对于你们的到来,大家求之不得。”

“不过呢,”瞿老师的神情带上了有压迫感的严肃,看似不经意的扫一眼张淼,“今天的拍摄,我想再次重申一遍,请大家一定遵守相关注意事项,不要给孩子们带来不便。”

小刘老师立马上前,一拍胸脯,“接下来,我就给大家说一说稍后跟孩子们接触时,需要多加留心的地方。”

“最最重要的一点,希望各位可以牢记——即便你认为自己面对的这个孩子不能有效的接收你发出的信息,也请你谨言慎行,从共同生而为人的大前提下,把自己放在跟这些孩子们一样的高度,尊重他们,不要歧视。”

“这些孩子,在沟通交流或者认知学习上,存在不同程度的困难。请大家多一点耐心,不要用你们自己的标准去苛责他们,去强迫他们给你回应。”

“还有就是,孤独症患儿容易感觉焦虑不安,而这种感受他们没办法通过言辞来诉说,这会加重他们的挫败感,进而采用不被人理解的方式把这种不安发泄出来。在知道这个背景信息之后,希望大家减少强烈的外界刺激,对孩子的变化多加留心,一旦感觉不对,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王老师一直没怎么开过口,等小刘老师说完,这才一抿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轻咳一声,道“无论如何,都请……不要妖魔化他们。”

“他们只是…生病了。接下来的时间,请你们带上最大的善意,跟他们一起玩就好了。”

公主殿下点点头,突然乖巧,“那……我们现在进去嘛?”

“请再等一等。”小刘老师手臂一挥,“咱们一共九位嘉宾,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分成三组,分别去不同的教室?”

江子木下意识往肖大爱豆那头瞥了一眼,还没说话,公主殿下已经抢先拖住了某只枣的胳膊。

“这回,我还是要跟枣子一组。”

某只枣嘴一抿,显得上唇更薄,尽量不着痕迹的把手从公主殿下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往江子木身边踱了两步,“咱们是不是应该保持一豆一粉,不拆原有组合啊?”

张公主的信息接收与处理能力几乎到了令爱因斯坦都汗颜的程度。紧跟着走两步,黏在肖立早身边,手指一翘,故意俏皮的指指自己再指指某只枣,“一粉一豆,这不是挺对的嘛?”

“反正我要跟我家队友在一块的。”

双子组可逆不可拆。

“那我也不管,反正我张淼今天必须跟你肖立早一组的。”

呵……呵呵。

小猫咪一个大跨步朝外,自动跟牛皮糖and牛皮糖の牛皮糖划清界限。

“不然,就咱们三个一组呗?”

公主殿下也算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某只枣忍无可忍,一个大白眼子直接盖到张公主脑门上,“我才不要跟你一组。”

鹿雅茗在公主发飙的边缘及时出手,柳眉一竖,“你们也是小朋友嘛?分个组都这么难?不然今天一天都不要拍了,光看你们过家家好嘛?”

圈内大前辈这话的分量,在场的几个人可是都清清楚楚。

张淼心里还是窝火,但是又不敢冲着肖立早或者鹿雅茗发,啧啧两声,朝着江子木垮下个批脸,“我不管,我要跟枣子一块。”

江子木摇摇头,不想继续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营养的事情上。眼珠一转,倒是有了主意。

“这样吧,既然张淼特别想跟枣子一组,而枣子还想保持双子组阵容不变,那……不用纠结了,你张淼,跟我江子木,索性都不跟枣子一组。”

“你,我,还有……”小猫咪眼珠又是骨碌一转,“还有思思,咱们仨娘子军,一组。”

“鹿女神夫妻俩跟彭蕊姐一组。”

“然后枣子、小美丽跟耿奕奕,单身老爷们一组。”

“咋样?”

“那……”公主殿下一琢磨,我没捞着好,但是我的宿敌江子木也同样没有啊。“挺…挺公平的。”

分组结束,江子木这边三位姑娘,跟着小刘老师,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其中一间教室。

门一推开,王大名模都感叹一句好宽敞的屋子。

估摸着至少八十平的面积,教室的正前方,是漆成明亮鹅黄色的讲台,边边上,是可推拉的小黑板;讲台下面,整齐排列着四列桌椅,每列五组,全都漆成了柔和的淡蓝色;靠近窗户的一边,沿着墙摆着一行乳白色矮柜子,柜面上放着十多只不锈钢小杯子。这种陈设跟色彩搭配,只打眼一瞧,就让人觉得舒畅。

“同学们,这是咱们今天新来的老师。”

三个新园丁诚惶诚恐,连忙摆出弧度不一的笑容。

“老——师!”

“还记得老师的意思嘛?”

坐在第一排的男孩,瞧着圆头圆脑,胖乎乎的身板一立起来,拍着手跟着笑,“老…老师……谢…谢谢……老师……”

有了一个人领头,立刻又有三五个孩子跟着复述,一边说,一边笑,一边稀稀拉拉的拍手。

张淼暗戳戳的往后退了半步,脑袋凑近王思思,小声嘀咕,“这帮子小孩,怎么看着那么丑?”

王大名模毫不犹豫的把长头发往后一撂,正好扬了公主殿下一脸。

“子木,这些孩子,瞧着倒是乐呵呵的,真可爱。”

小刘老师对“中了暗器”的张淼似乎还带着点同情,抿抿嘴,声音压的更低了,“他们……就是唐宝。看着外貌有一点特殊,智力的话……会相对同龄人低。”

张公主丝毫没把小刘老师放在眼里,站在王思思后头大喇喇的翻个白眼,“切,我又不是看不出咯。”

“这一个两个的,瞧着就是弱智的长相。”

江子木慢悠悠的扭过头,盯着张公主目不转睛,直到看的对方头皮发麻,才终于开口,“亲,你听到了嘛?”

“蛤?听到啥?”

“就那边,”小猫咪冲着窗外树枝上的两只喜鹊努努嘴,“看到那边的鸟了嘛?”

“看……看到了啊。”

“它们在聊天呢。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见嘛?”

“你有病吧?就算我听见了,我能听懂嘛?”

“巧了,”江子木一哼哼,直接冷笑,“我听懂了。”

“那两只喜鹊正在那边议论,说刚进屋的这三个人,长得都挺奇怪的,尤其是那个站在后头骂骂咧咧还小动作不断的,”江子木低下头,看看自己的jiojio,跟小刘老师和王思思的是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转而再看公主殿下,“那两只鸟说了,站在后面的那一个,长的可真丑!”

“你……”

“你要是再大声嚷嚷,信不信我立马打电话让老谢把我家四大名捕都送来,然后晚上跟你同床共枕?”

“那些小家伙们,冰冰凉凉的身体,即便是偷偷塞进你的被窝,相信你也能在接触到它们的第一时间就感知到的。”

话音刚落,小猫咪做个蛇形手,还配合着吐吐舌头,从牙缝里时不时挤出“嘶嘶”的声音。

被爬行动物支配的恐惧,瞬间抬头。公主殿下紧紧攥着拳头,木木的沉默了半天,这才想起把毛衣袖子往下一拉,试图把直立起来的寒毛强压下去。

小刘老师暗暗跟着吐出小舌头,一边笑,一边低声跟江子木道谢,最后,还不忘多加一句,“昨天的《粉豆一屋》,我可是大半夜的刷了一整集重播,谢教授好帅,蛇蛇好可爱,某人……好惨哈哈哈。”

江子木一副了然的表情,“那接下来,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呢?”

“现在正好是这个班的绘画课,麻烦几位,手把手的教一教。”

“我们这边的材料都是现成的。而且也是很简单的教学内容,只需要演示一下怎样涂色,然后请孩子们把他们练习册上的几张图画分别上色就好。”

王思思终于把视线收了回来,不无担忧的朝向小刘老师,谨慎发问,“那边的几个孩子……要么就低着头一动不动,要么就左右左右不间断的摇晃身体,那是……”

小刘老师点点头,开始解疑答惑。

“那是很典型的自闭症的刻板行为。比如说拍手、跺脚、转圈圈,他们就只是简单的重复这种动作,而且你可能也发现了,他们跟你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这……这是很严重的症状嘛?”

“这是普遍的症状。”小刘老师叹口气,紧跟着又再微笑,“那边那个女孩子,叫绒绒,入校的时候,情况还要更严重。几个老师轮流疏导干预,用了四五个月,才能保持安坐的状态。现在就是持续进行感统训练、规则性训练,偶尔可以对视,甚至能简单的表达饿了要吃饭这种基本需求了。”

“还有那边的男孩子,叫一诺,入校的时候已经八岁了。之前是他妈妈采取家庭干预,手把手的教他,单单一句‘妈妈’,就教了整整五年。最初来到这边的时候,曾经因为刻板行为被制止大发雷霆,对着老师拳打脚踢……”

“那个挨打的,就是瞿老师。作为我们学校最资深的应用行为分析师,也是最好的儿童行为管理专家,当时被一诺打到眼角出血,嘴唇乌青……”

小刘老师长舒口气,尽管描述的内容并不怎么让人高兴,可她的嘴角,还是试图保持微笑。

“现在入学两年,在听瞿老师说腰疼的时候,竟然知道上去给她呼呼了。”

“其实,这些孩子的症状,大致相同但又因人而异。我们收到的家长反馈,感觉最让他们崩溃的,要么是智力重度社交重度障碍,担心孩子没办法自己照顾自己,更无法融入社会;要么,就是理解重度无法共情,觉得明明是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却对自己没有爱和依赖,甚至只是把爸爸妈妈当成一种物件,没有情感牵绊。”

讲到这里,小刘老师脸色微微一黯,像是对王思思他们发问,又像是给自己提出了难题。

“我的一个朋友曾经跟我说,我现在从事的工作,是在尝试各种可能,把一个别致的孩子伪装成普通人。”

“有些时候静下来,我也会问自己,特教的工作,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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