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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学文终究没能等到进祥园的机会,连同大使刘天明也铩羽而归,唉声叹气不停。
王玄根本没心思见这些使节,让花儿去发糖也是这个意思,收了礼物各回各家,没事别来叨扰。
这两日王静习惯了王玄的存在,父女俩也有了互动,这是好的开始。
三十这一天,王玄带着清儿、王静和王花去了赵升家。
政务院西,沿留茵河的别墅区如今风景更加秀美,古树参天,鸟语虫鸣,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小王静见什么都好奇,趴在王玄肩头左顾右盼,让王玄都起了自己脑袋碍了事的念头。
一行人没打搅养护的工人,只往中间的一号别墅而去。
刘姨正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晒着太阳,身下一层毛毯,腿上又是一层,双手交叉放在腿上。
整个人倚在靠背上,眯着眼睛,发出细微的鼾声。
服务人员正待上前叫醒,被王玄制止,指了指门外,周围人便都出去了。
四人就在院子里玩耍,只有静儿会时不时的发出咯咯声。
不一会,军医院的副院长赵蕈来了。
“刘院长怎么没来?”王玄有些奇怪,按理说,做哥哥的应该在场才是。
赵蕈小声道“回陛下,刘院长正在准备一台手术,实在走不开。”
王玄不想在这件事上耗费时间,便问了刘姨的病情。
“刘夫人的病情有些复杂,以前烙下了病根,年轻时还好,气血旺盛不虞有恙。如今年纪大了,身体条件越来越差,这病自然就发作了,再加上心中郁结,又无人陪伴左右,自是一日不如一日。”
王玄听的心中难受,生老病死虽是天道,可真正看得清想得通的又有几人。
当初赵升就是旧疾复发,药石无效后离世的,如今刘姨也要步此后陈,不得不让人稀嘘。
“当真没别的法子?”王玄不死心,期盼心中的那份万一。
“我和刘院长翻遍了药方,搜遍了古籍,刘夫人已是油尽灯枯之状,只能延缓,无法根治。”
王玄叹了口气,旁边的清儿已是泪眼婆娑,抹着泪道“怎地好人偏都要受折磨?”
这个问题王玄没法回答,赵蕈就更答不出了。
人们常说好人不长命,坏人遗千年,这是个伪命题,好人也有长寿的,坏人也有早死的,但这话显然不能用来安慰清儿。
“吉祥早前开荒那些年,好些人都落下了病根子,这是没法子的事,不干活就只能等死。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当初的开荒主力大都已年过四旬,有的已过五旬。
虽说近几年生活好了些,但却难以弥补当初失去的精气神,身体有亏阿。
往后这段时间,老一辈的功臣们会相继离我们而去,这是必然,我们都得做好心理准备。
医者仁心,虽然不能让他们都长命百岁,但我还是希望能有法子减轻他们的病痛,让他们走的安详些。”
王玄的这番话说的沉重,他是有感而发。
当初若是没有这些长者们舍命开荒,哪有后辈们安享富贵日子的今天。
赵蕈对着王玄道“请陛下放心,各处的养老院都请了专业护工照料,饮食也有严格要求。锻炼器械一应俱全,这两年兴起了晚舞(广场舞),大家的热情很高。
军医院和第一人民医院定期支援医务人员给老人们做全身检查,虽做不到一对一专职陪护,但也尽可能做的周全些。
另外,我们打算中洲三年再举办一次医学交流会,争取再挖掘些医药方面的人才来吉。”
赵蕈的话倒叫王玄想起了办学的事来,于是问赵蕈,“咱们有学医的院校吗?”
“回陛下,没有。”
这不该阿,王玄拍拍脑袋,又问道“若是开办这类院校,你们有把握做好吗?”
办学容易,出成果难。
赵蕈有些犹豫,“这……”
“怎么,有难处就说出来,吞吞吐吐的不像吉祥的作风。”王玄不喜这样的交流方式。
“陛下有所不知,像医者、匠人这些靠手艺吃饭的都把手艺看得很重,等闲不外传,臣是担心他们不会用心传授真正的技术。”
王玄明白了,让人家把吃饭的手艺传授出去,这是砸人家的饭碗,也难怪赵蕈犹豫。
不过这也不难解决,于是说道“这样,医学范围太广,我们可以将其细分如药学、护理学、临床医学、制药、药品管理学、口腔医学等。临床医学还可分为内科、外科、妇科、儿科等等,具体的你们商量着来。
教材我们自己组织医师编写,按照难易程度和重要性划分等级,如入门,初级、中级、高级、特级等,谁贡献的多,谁得到的报酬就多。
在授课方面,高级和特级的知识技能不是人人都能学的,只有成绩优异,且忠于吉祥的学生才有资格去学习深造。
另外,还可以搞个职称评审,越有本事的人对应的职称就越高,拿的报酬也会越高,这叫凭本事吃饭。
对于老师来讲也是如此,培养成才的学生越多,他的贡献就越大,他的职称就会越高,待遇也会越高。
如此一来,吃喝就不是问题了,生老病死都由国家负责,没了后顾之忧,那些甚至要带进棺材里的祖传技艺还有多大的价值?”
这番话自是有道理的,可在目前的环境下又有些出格。
王玄也清楚,手艺不外传的初衷是为了给后人留个吃饭的家伙什,时间久了就形成了一种传家的情节,这是我家的东西我要守护好,哪怕死了也不能外传,持有这种观念的人还不少。
果然,赵蕈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些有真本事的人把手艺看得比命都重,等闲岂会示人?”
说到底还是观念的问题,这在哪个时代都普遍存在。
王玄对此全然不担心,对赵蕈道“有句话不知你听没听过,叫做‘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赵蕈愣愣的摇摇头,一旁的清儿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就是说,只要你用心,肯付诸行动,会有一万种方法达成你的目标。”
王玄的这句话赵蕈听懂了,他不是小白,对于社会的阴暗面还是有所了解的,只是觉得将这种手段用在医者身上有些过了,治病救人是大功德,怎能如此羞辱?
王玄见赵蕈一脸纠结便清楚他心中所想,“兵法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用在此处是一样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强。”
“即便最后用了强,吉祥的户籍、用不完的金钱、优异的居住环境、良好的工作还不够补偿的么?”王玄又补了一句。
不论是赵蕈还是王玄都清楚,物质与技术之间是没法衡量出等价的。
这是吉祥能够给的全部,不论是大夏还是胡越抑或是西周,都做不到如此的慷慨,这么一对比倒叫赵蕈心中舒服了许多。
“臣让陛下为难了。”
“你做的对,所谓医者仁心,你若是连这份同情心都没有,也就不配做这一行了。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吉祥从不亏待有功之人,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赵蕈心中有些感动,他是新吉祥人,当初自由移民来到吉祥后,医院很缺人手,他便凭借着家传的医术一路爬到了副院长的位子,这在别的地方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当初他的家人就严重怀疑此事,说什么哪有把如此重要的位子给外人的道理。
王玄的话赵蕈一点都不怀疑,他此刻倒希望那些游走江湖的郎中医者都能到吉祥来,将他们所学所思所想记录下来,培养出更多的医者来泽被苍生,这岂不是更大的功德?
至于那些小家子思想不要也罢,有名有利,他实在想不出还有拒绝的道理。
“臣懂了,这便回去准备。”
赵蕈走了,静儿也玩累了,在花儿怀中睡的正香。
清儿一脸崇拜的看着王玄,倒叫一向以厚脸皮自称的王玄有些受不了,“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
“正经不过半盏茶,德行。”
清儿说完便过去将静儿接到怀中,花儿这才得了空,自顾自玩耍起来。
不一会,刘医师来了,刘姨也醒了。
“陛下怎地来了。”刘姨赶紧起身,毛毯立时掉在了地上,王玄忙上前拾起。
“这些使唤人平日里倒是勤快,怎地今日一个个都不见了影子,倒怠慢了陛下……”刘姨想要俯下身去,到了一半又停住了。
“您腰腿都不好就别折腾了,好好歇着。那些人是被我叫出去的,怕打搅您休息。”王玄将毯子重又放回秋千上,提着礼物扶着刘姨进了堂屋。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我这牙都没剩几颗了,哪还吃得了山珍海味。”
在老一辈人心中,山珍海味就是最好的礼物。
刘医师边扶着刘姨坐下边道“二妹,这不是山珍海味,陛下带的是白糖和山参,是滋补身体用的,不费牙口。”
只这几步路,刘姨就已气喘吁吁,王玄在旁听得真切,心中愈发难受。
“这些东西咱不缺,您阿就可劲的吃,只要把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值。”王玄握着有些粗糙的手,努力露出一副笑脸来,希望刘姨心宽些。
“不中用了,我还想着等你生了王子给你带几年,看来是不行了。这阵子总梦到老头子逮着我问东问西的,还问你成亲了没,我呀就拣些好的说了,他还不信,非说我说谎,要打我呢……”
“那哪能,赵叔是吓唬您呢。”王玄帮腔道。
“我琢磨着,等身子好些就到外面四周走走看看,免得那老东西再问我答不上来。”
“成,到时我陪您。”王玄道。
“那哪成,我虽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也清楚吉祥虽然不大,但离了你可是不成的。你呀得做正事,要是再生个带把的我就更开心了,对老东西也有交代了。”
“姨,这事急不得。”王玄说完看了清儿一眼。
“你得努力才行,你俩都这么年轻,只要想要,哪有不成的。”刘姨说完又看了眼清儿,这把清儿羞得面红耳赤,低头不看人。
“我看院子里还有好些花草,虽然叶子黄了但还活着,可不能叫人给铲了去,三两个月后又是一片翠绿……”
“今年雨水不丰,也不知庄稼收成怎样,我家那些地都租出去了,收成不好来年吃饭是个麻烦。”
“强子好久没来看我了,你得了空闲跟他说声,娘有些想他了……”
刘姨断断续续说了好多,有些完全是前言不搭后语,想到哪说到哪。
王玄起初还听得下去,慢慢的就只能仰着头听了,他怕当着刘姨流泪不好。
刘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含糊,最终又睡了过去。
王玄和刘医师对视了一眼,二人便走了出去。
“二妹的日子怕是不多了,只怪早年吃了太多的苦……”刘医师红着眼,说了几句便说不下去了。
“乐观估计还有多久?”
“一两个月有可能,这一觉醒不过来也有可能。”
“好,山参用一天算一天,好坏就看天意吧。我之前和赵蕈说了办医学院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刘医师道“路上赵蕈也和我说了,我支持。”
“那好,就叫吉祥医科大学,顶级人才入研究院。”
这是要在研究院创建医学分支了,这是好事,刘医师自然举双手赞同。
二人聊了一阵后便分道扬镳,刘医师要回去做一例阑尾切除手术,这事等不得,多拖延一份便会增加一份危险。
王玄回屋又看了一眼刘姨,见其睡得安详才打道回府,一路上尽想起刘姨以前对他的好,不由泪湿眼眶。
“终于见你哭一次了。”
花儿跑到王玄前面,一脸好奇。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王玄回了句,绕开王花继续大步向前。
“这才对吗,有血有肉的人才值得信赖。”
花儿嘀咕了句,便挽着清儿的胳膊一蹦一跳的晃走着,没个正形,清儿只得苦笑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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