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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去了一趟,将宝珠的意思带了回来,宝珠承诺说会帮着林茜檀办成这事。林茜檀应了一声,便算知道了。
宝珠是被女主人逼着做了林权房中人的,为的也是替阴薇固宠。阴薇又不肯给她名份,偏偏白白糟蹋了她一干净身子。
从此以后,这被主子用过的女人要么给一个比自己大了两轮的男人做小妾,要么就是等着主子恩典将她放出去低嫁。宝珠心气高,本来自诩能有一段不差的姻缘,自然为了怨恨上阴薇而投向了林茜檀。
林茜檀也不用她替自己做什么,平日也只是收一收消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种时候就大用上了。
当天晚上林权正好就叫了宝珠伺候他笔墨,伺候着伺候着,忍不住就动上了手,宝珠忍辱负重,趁着林权床笫之间最好说话的时候,把林茜檀告诉她的故事,转述给了林权。
林权不说聪明,但也绝对不笨。
他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宝珠,却并没有揭破,反正宝珠说来的故事有理有据,他姑且一听。他还顺势问了问,宝珠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
宝珠识字,会读书,听了林权的话,就下了床,装模作样去把本子拿了来。
林权看了原文,若有所思,却是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他又站了起来,披上衣服,穿戴整齐就往外面走去。嘴里一边说道:“你自己收拾了回去,别把我的书弄乱了。”
宝珠眼里飞快闪过愤怒,看他走路的方向,像是往阴薇那里过去的。她拢了拢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两片衣物,露出耻辱之色。
不过,七小姐交代的任务,这算不算是完成了呢?!
想了想,当真收拾了自己,看看林权没有回来,就自己绕着路,去了一趟林茜檀那里。
林茜檀那边,只让人盯好了一切进去沈氏屋子里的人。
谁诊断出来的病自然由谁来负责医治,那姓杨的太医不出意料地被人留了下来。沈氏从苏醒以来,便比起原先还要发虚发弱。一整天下来,最多就是清醒了一两个时辰。
林茜檀也怕这杨太医有鬼,命人时时盯着,还真就在这太医身上看出一些问题来。
杨太医开的培元养气方,本来是不错的方子。不过这杨太医每次有意无意都酌量多添一些药材进去,事后又都亲自处理药渣。若不是蹲在他头上一眼也不放松地看着他做事,还真以为他多么用心了。
用药最忌讳剂量不分。
林茜檀便一边让人摸排这杨太医的底细,一边直接叫人把送去给沈氏的汤药替换掉。杨太医看沈氏连续几天服用他给开的药却是半点事情也没有,不由觉得十分奇怪。
调查杨太医的消息很快也被送了回来到林茜檀的手上。这杨太医的孙子一年前犯了命案,出了事的对家说来也巧,就是阴薇名下的产业。杨太医求到阴薇跟前,阴薇当时没说什么。也就是前几天找上了杨太医,只提出让杨太医帮她做一些事,便放了他的孙子!
杨太医那孙子,都在地牢里熬了半年了。
“这么说来,这园子里的手脚也是杨太医出的主意?”林茜檀正在那儿看她店铺的情报汇总。
风光身子又恢复了一些,霁月也就有心思回来做事了。
霁月道:“这倒不是。这应该只是夫人自己的主意。”
是了。
林茜檀倒是忘了,阴薇一向也懂一些偏门刁钻的医理。
林茜檀于是真心夸赞道:“咱们这位夫人,这一次出手,可算是花了心思了。”
现在沈氏病着,虽说被她发现了猫腻。但人到了年纪,去病如抽丝。长辈有事,小辈又怎么能开开心心出嫁?
说来说去最低也还是想坑她一个“不孝”的名声。
林茜檀再怎么说,也是阴薇养大的。她于是寻思着,能不能在出嫁之前,回赠一份什么礼物给阴薇,让这位捧杀溺杀了她的好继母,好好尝尝滋味!
正巧,萧太妃发了旨意邀请她进宫。
林茜檀出嫁,萧太妃像是给林茜檀撑场面似的,一边派了太监过来邀请她,一边像是作秀似的,明晃晃地给林茜檀送了许多礼品添妆。
对于现在钱袋紧张的阴薇来说,那一箱箱的东西简直就是刺痛了她的眼睛。珊瑚嵌珠镯、珐琅团花翠纹瓶、蓝釉白花三鼎炉……
每一样都是世上难寻的珍品。
林茜檀当着阴薇的面前,将这些瓶器一个不落地收了。回了她自己屋子里,却是不能不想想萧太妃这是做什么。
六月初时,萧太妃同样请林茜檀进过一趟宫。当时这位太妃拐弯抹角地和林茜檀提过几句京华梦景图的事。
她们现在彼此都知道对方手里有这么一样东西。按理说,之前两人其实有些小小的不愉快。林茜檀感叹太妃和她母亲那一点情分,可能真的比不过宝藏带来的诱惑。
就是不知道,萧太妃这次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萧太妃给的物件,林茜檀叫人登记了,照样是直接送去了楚家,连个渣也没有留下。到林权晚上回来,阴薇和他提起这事,话中不乏酸意。
阴薇不过是日常叨叨两句,平时林权听一听也就算了。阴薇没有想到自己会因此挨了丈夫的骂。
“太妃给不给她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林权语气有些不善。
阴薇敏锐读取到丈夫语气中的那一抹不快,有些惊讶。两人夫妻这么多年,林权很少把怒气写在脸上。
林权想到自己按着女儿的提醒,查到的事情,就火气一阵一阵的。那姓杨的太医,根本就和阴薇是有关系的。
林权查明真相的瞬间,生吞了老婆的心都有了。只是念在对方确实尽心尽力照顾自己,也给自己生了唯一的儿子,而有所忍让。
再加上,他不确定他那个大舅子会不会因此对付他。
阴薇白天的时候已经受了一肚子气,到了晚上,丈夫也这么对她!
她满腹的委屈。
林权却并没有因为阴薇忍让,就上了她的床。院子里现在新收的姨娘论起年纪来,自然比阴薇要年轻太多。
阴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走了出去,去了别的女人那里。
林茜檀记得周逸告诉过她,她娘亲年轻的时候,就是被阴薇这个更年轻貌美的勾走了魂魄的。
现在这样,算不算是风水轮流转呢?
这些新姨娘,哪一个不比阴薇小了将近二十岁,又有哪一个没被阴薇打压过。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林茜檀时不时给她们搭把手,她们这些人里,背地里傍上林茜檀的,也不止一个宝珠了。
林茜檀私下和自己的妾室结交这件事情,林权也不是半点都不知道。那几个人身上穿的戴的,有些根本就不是他给的。
他心里虽然觉得自己这样,没有尊严。但谁会跟钱过不去。
林茜檀同样不很介意自己给的东西间接地流到林权手里去了。
和她给了林栋的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林栋在妾室那里待到了不早的时候,才姗姗来迟地去了阴薇那里。阴薇一闻就闻见丈夫身上那浓郁而明显的香水味道。指甲嵌入了手心,可还得微笑相迎。
巧合的是,阴薇刚好穿了和二十年前第一次献身给林权的时候一模一样的“牛郎织女”式肚兜,只唯独在细节处不太一样而已。
当时的她抢走的是楚泠的丈夫。
而现在,风水轮流转,在林家后院独领风骚了十几年之后,她不再年轻了。
林权却并不记得二十年前他第一次碰阴薇的时候阴薇穿了哪一件肚兜。最多也只是偶尔想起阴薇年轻时候肌肤的柔嫩紧致。
而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老爷是不是要沐浴?”阴薇当作不知道林权身上有女人的味道,强忍心酸,伺候对方脱衣。
林权“嗯”地应了一声。
阴薇于是又叫人准备汤水。
等到老夫老妻再躺下,阴薇主动往林权怀里凑,林权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他脑子里想得却是大约半个月之前,有一回阴薇外出去参加聚会,他就是在这张床上,把阴薇的丫头给办了。
“那边睡了?”另外一边,林茜檀对着正和她禀报的小丫头问道。
小丫头接过林茜檀给的银子,笑说:“老爷和夫人刚刚确实睡下了。”
林茜檀又问:“香姨娘呢?”
小丫头一副泥腿子的模样:“香姨娘可还没呢。”
小丫头是香姨娘的人手,而香姨娘又和林茜檀交好,她想了想,不用林茜檀问起,她自己就知道说:“香姨娘按照七小姐说的,这会儿在练保宫操。”
林茜檀笑。
所谓的保宫操,不过是一种有助于女子受孕的方法。阴薇送了她一份大礼,林茜檀想来想去,也许给她父亲增添几个孩子,应该会是叫阴薇最高兴的。
于是连夜给三房几个院子处人手一份地送了那样一个东西去。
林茜檀道:“那可要盯紧你们姨娘,让她好好练习了。这套法子,说起来还是前朝皇宫里传出来的,不说百发百中,却能开宫促血,至少于身体无碍。”
那小丫头自然是嘻嘻笑连连的。
小丫头说完了话,就回去。
林茜檀本来也是随便披着外衣在接待小丫头,送走了她,披风一扔,就可以躺下睡觉。
林权陆续往后院里纳了几房姨娘,又或者沾染像是宝珠那样有实无名的通房丫头。
耕耘得勤快了,总有人会怀上。
林茜檀没两天就听说,他们院子里有一个姨娘刚刚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个消息传出来,林权毫无疑问是最高兴的人。然而阴薇相反,是最不可能高兴的。
沈氏听说自己可能又要添孙,精气神都因此好了一些。她压箱底的东西还有一些,便叫人赏赐了过去给郑氏。
林茜檀作为金主,当然也是需要有所表态的。
林茜檀让绿玉去跑一趟:“转告郑姨娘,就说,这檀皂也是目前最后一块了,叫她省着用些,眼下外头不太平着,货物运输没有之前便利了。”
绿玉明白主子意思,点了点头,转头去了。
绿玉刚出去,锦荷便笑:“这郑姨娘,还真拿咱们当冤大头呢。”
林茜檀也笑。檀皂虽然是特产,但也不是绝对弄不到的。这郑姨娘确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可有些贪得无厌。
不过。
“我可没有说谎,外面如今确实乱着呢。”
林茜檀所说的,正是眼下和官府官差打架打得热闹的那几个人。
天底下各处都有一些这样那样的乱子,所谓浑水好摸鱼。林茜檀便和王元昭商量着,把他们各自手下的人送几个出去,到各地闹事去。
王元昭那边,把除了赖大麻子之外的几个小兄弟都给派了出去。
林茜檀这边,她也打算等到风光的身子好些,叫郑好出去历练历练。
根据她自己的商行汇总而来的情报,现今整个大商朝光是规模达到一万人以上的闹事者,就有八人。
其他那些小打小闹的,就更多。
有意思的是,作为皇帝,天隆帝却执着着非得把戎国给打了,才肯收手回来处理朝政。他也许是觉得,时间不等人,等再过两三年,他的身体可能便不如现在,还有几分年轻的余晖了。所以大臣们拦不住他胡闹!
可出师未捷身先死,林茜檀虽然无法确切知道天隆帝为什么闭门不出在大军营帐里,但也有些猜测。
绿玉去了一趟回来,脸上像是有一些不屑之色,林茜檀心里有点明白,也不问,只看她自己想不想说。
绿玉脾气相对急,果然自己就忍不住嘀嘀咕咕:“不就是肚子里有了一块肉,就开始嚣张,也不看看她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出身!”
一两句话,林茜檀已经知道绿玉过去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林茜檀反过来劝她:“本来不过只是合作关系,你做什么这么上纲上线跟她生气?”
郑姨娘出身秦楼,还未破身,就被林权买了回来。她为人贪财,目光也短浅,并不会是这后宅里活到最后的。现在最将郑姨娘看做是眼中钉的,并不是她,是阴薇。
阴薇也是才惊醒过来似的,她在关注女儿,关注儿子,甚至将注意力放在林茜檀身上的时候,后院的这些女人简直反了天。
绿玉还说,郑姨娘正盘算着去白马寺为自己肚子里的“儿子”求平安符。
林茜檀不置可否。郑姨娘自己非要找死,不关她的事:“还求什么平安符,她是怕自己过得太平安了。”
同一个时候,阴薇也在和张成媳妇说到郑姨娘。
“要去白马寺求签?”
“是,口气嚣张得很呢。”
阴薇冷笑:“那就让她去,那白马寺不是有一处悬崖?听说那里的平安符最灵验了。”
张成媳妇会意,和她主子一样,眼睛里面都是冷冷的锋芒。
不过令林茜檀和阴薇都没有想到的是,郑姨娘并没有死在阴薇的加害里,反而是遭遇了流民抢匪袭击,孩子没了不止,还人财两空,既丢了名声,又丢了性命。
天子脚下什么时候发生过这么恶性的案件?
由阴韧主管的朝廷对此还算重视,立即就派出了一队人马出城查看。
众人都还只当是普通的山贼,结果才知道附近城镇的乱民,都已经跋山涉水走到了京城的地界上了。
而郑姨娘运气最差,碰上了好色之徒。
因为城外有徒步而来的流民,京城一度关上了城门。虽然的确有一些人趁机作乱,但城外的百姓,大多数还是良民。
像是阴韧这样掌控情报资讯的人,心里自然最清楚不过这些流民是从哪里来,但对于京城大多数的百姓来说,他们却是并不清楚的。
就像是纸里包不住火,这时京城的人们才意识到世道也许并不像他们所以为的那么盛世太平了。
对于要不要把城外的流民放进来这一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好争论,那些流寇该杀便杀,但良民都是要保护起来的。
京城城门一开,城外的人便都蜂窝似的往里进。朝廷在几个城门外设置了帐篷开仓放粮,赈济流民。
本来这个做法,并没有哪里不对,但是林茜檀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想不起来。
直到距离婚期只有不到几天的时候,她在侯府里听见两个丫鬟的对话,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
记忆之中就像笼罩的白雾被骤然拨弄开来一样,林茜檀可算记得她前世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情来。
天隆十二年前后,当时有传闻说东南海地有人传人的时疫,这时疫不知从何处传来,只知道严重起来的时候,许多人都已经因为感染了它而死亡了。
林茜檀一想到这些事情,脑子里就一阵一阵嗡嗡嗡的。像是有什么力量在阻止她去想到更多似的。
她突然因为头上疼痛而一个踉跄差点倒地。是身边跟着她的丫头眼疾手快扶持住她,没有让她当场摔倒下去。
“主子你怎么了?”林茜檀和锦荷提过自己的头痛之症,锦荷看她模样,估计是她毛病又犯了。
两年前她们刚刚上京的时候,林茜檀的脑袋重重磕了那么一下,当时谁也没有怎么在意,可现在看来……
林茜檀心里有鬼,知道自己这还阳重来的事情匪夷所思的,便也没有去和旁人说起。这时候,锦荷看她这样,忍不住开口:“主子都这样了,还不去看郎中?!”
林茜檀没有反驳她。
她这头一发作起来,脑子里就一片空白的情况,找一个郎中来看看,也好。
林茜檀回到银屏阁中休息了有一会儿,便觉得好了许多。她只要不去想那些,就不会难受!
不过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的。
她既然想到了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有时疫传染,朝廷上却一无所知。
东南沿海,那是海外商人经常逗留的地方!
林茜檀将自己的猜测写成书信,一式两份,一份送去给了自己的老师顾屏,另外一份则是给了朝中另一位丞相,阴韧。
私人恩怨是私人恩怨,但涉及到人命的事情,又是朝廷大事,林茜檀绕不过阴韧。
这书信由屏浪去送,屏浪去了半个时辰,方才回来,说是已经将书信交给阴家的二少爷阴柾了。
阴柾为人还算诚信,应该是会把书信送到阴韧的手上的,林茜檀对这位阴家的二少爷印象倒是不坏。
阴柾一手托着那个眉目有些张开的孩子,将林茜檀送过去的这封书信放在了他父亲的桌上,阴韧到了这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才勉强看见。
阴韧看见这封信的神色是复杂的。小丫头对他的厌恶是那么的明显,怎么会突然想起给他写信?
书信没有太多多余的寒暄内容,说得就是流民疫情的事情。阴韧居然连求证也不用,直接就将这事给吩咐了下去。
大晚上的,城门原本就要关闭,所以当丞相府的传令兵把命令送到的时候,进进出出的人还没有意识到,这门这么一关,意味着什么。
而顾家那边,自然也对林茜檀说到的事情是很重视的。
听说阴韧传令关闭城门,顾屏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他就知道谋算那个位置!”
阴韧是不在意百姓是死是活的,他做这些决定,不过是因为这是小丫头第一次求到他头上罢了。
而顾屏所顾的,显然更多一些。
“三郎,你怎么看?”与寻常伤寒颇为相似的急病……
顾潇巍就站在爷爷的跟前,闻言便道:“阴相下令关门,眼下京里京外的人都还察觉不到,但最多不过隐瞒到明天早上。所以,当下咱们要做的事,很多。”例如,储存粮食。
林茜檀不是危言耸听的人。她说东南海商可能存在有疫情,那就是有疫情,那确实是不需要怎么证实的。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眼下最重要的事,也就成了在一个晚上之内,筹集尽可能多的必备物资,以防止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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