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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和林茜檀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少女气的人。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其实比自己还大了好几岁,林茜檀只会觉得,她只有十四五岁。
少女的皮囊加上二十多岁女子成熟的而又恰到好处的风韵,性感与纯真并存,使得她足以吸引到大多数优秀男子青睐的目光。
即使她已经嫁做人妇。
林茜檀忍不住要赞叹,也难怪那吕家的公子不顾同僚之谊,也要横刀夺爱了。
魏氏坐在林茜檀的跟前,容色有些许清冷。但她良好的家教又不会让人觉得她在怠慢客人。
她追求自己心目中的真爱并不顺利。吕家那边姑且不说,婆家、娘家,全是阻力。
不过林茜檀找上她,也不是为了和她说这些。林茜檀和她寥寥数语,就算是完成了自己这一趟的任务。
魏氏眸光闪烁,显然是把林茜檀“无意”之中说的话给听进去了。
以林茜檀的直觉,她认为魏氏是一定会把她说的事传达过去给魏氏一族的人的。
魏家好,嫁在别人家的魏氏女,才会好。娘家就是依靠!
至于她自己……
魏氏和吕公子,就像一面摆在眼前的镜子一样,令林茜檀感到十分地受刺激。陈大公子没有过错,甚至于对待魏氏很好,只是两人三观不合,碍于父母之命勉强结合,到头来还是在柴米油盐的磋磨中丧失了经营婚姻的耐心了。
反正两人之间也没有孩子,魏氏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样的做法,林茜檀记得她娘亲似乎就并不反对。
楚泠的手札之中,明文写过类似的内容。
“当时当下的女子大多没有选择结束不幸婚姻的权利,就算是公主,也难以例外。”
所以林茜檀觉得,魏氏简直胆大。
回去的路上,钟嬷嬷就与林茜檀忍不住啰嗦唏嘘:“魏氏这样,根本不守妇道,魏家名门,也不过如此。”
钟嬷嬷的这一套价值观念,基本就是同一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想法。圣贤之道,三纲五常。所谓的女官,对于包括钟嬷嬷在内的许多人看来,可以和进宫做妃嫔架设一个跳板是一个性质的。
锦荷却知道得多一些。
钟嬷嬷看林茜檀对她说的话没什么反应,只以为她多半是也在不喜欢魏氏。看她不回答,说了几句就停下了。殊不知她是在心虚。
马车上毕竟不方便说话,回到家里锦荷才开启了她的嘴巴来:“当日宋嬷嬷怎么说的来着,那时候主子还满嘴不喜欢那一位,后来怎样了。”
林茜檀斜斜看她一眼,道:“我何时说过,喜欢那人?”
锦荷道:“成,主子没说过,是我瞎扯。”说着,给林茜檀准备午膳去了。
林茜檀一边吃着午膳,一边就在想着魏氏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话语言犹在耳。
魏氏算是魏嘉音的堂姐,和魏嘉音母女也一向有些往来,魏嘉音的母亲魏夫人私下里和她也说过一点女儿的事。其中自然也包括几句对林茜檀的不满。
林茜檀和她说话之间,总觉得,没有什么底气。
可她和魏氏也不一样。
魏氏的婚姻是父母包办,但她却是自己选择了舅家。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楚氏血脉不断,她也只能嫁到楚家。
当前,她必然是要将受孕生子,放到计划当中的。
在这一件事情上,就算是江宁娘也不敢使什么幺蛾子。林茜檀必须生下可以继承楚氏血脉的孩子,这样才有可能化解她和丈夫这二十年来的心结和矛盾。
林茜檀待在家里,等到晚上楚绛回来,问起林茜檀白日斗做了什么,林茜檀告诉他自己去了陈家。他一身风尘,看上去忙了一日。洗了手,过来揉揉她脑袋,“还好,还知道回来。”
林茜檀知道楚绛这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委婉抱怨她一个劲往外头跑。
况且她最近去陈家的次数,也确实多了一些。
楚绛也会猜想林茜檀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人帮忙的,这才找上陈靖柔?犹豫了犹豫,还是问了出来。
林茜檀道:“没什么事,不过是帮靖柔一点小事而已。”
楚绛于是便问,是什么事。
林茜檀试探地看了看楚绛的眼睛:“我手上有些门路,能够帮助靖柔解决‘难题’。”她看向他。
楚绛便想当然想到陈大公子受伤的事,笑着捏了捏林茜檀的脸:“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门路。”
林茜檀看他那样子,便猜到大半他的想法。她轻轻将他的手拿下,放到边上,正经道:“说的是正经事。”并不是陈大公子。
说着,将她和王元昭的一部分谋划,水月镜花地和楚绛说了说。
“靖柔想去入伍,我便托了一个朋友……”
林茜檀说得不清不楚的。楚绛只以为她是胡闹,不过,林茜檀说得这事,朝中还真有那么一两个人提议过。
他心里觉得这事并不靠谱,不过看妻子一脸认真的样子,又不忍心说什么扫兴的话。
朝廷的确是有打算扩招女官,却绝对和军中无关。女子大多柔弱,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跟陈家大小姐一样,勇武似男人。
于是他又笑道:“哪个朋友?”据他所知,林茜檀在闺中一向低调,也没有什么在军中有些职位的亲戚,陈家自己就是行伍之家,又有什么事会需要求到林茜檀头上……
林茜檀移花接木,只说那门路,是母亲留下的一个人。
她暂时不打算把王元昭的名字给暴露出来。
正好,将周逸介绍给他……
楚绛也是第一次听说周逸这么一个人,更是惊奇小姑母居然还有一个周逸这样的故旧。
林茜檀说:“周叔年轻的时候,颇受娘亲照顾,这么多年下来,娘亲留给他、叫他转交给我的产业,一文钱不少。”
“姑母还留了别的产业给你?”
林茜檀点了点头,总算把话说到这里了。“早就想告诉你,不过每次提起,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被耽搁掉,居然拖到了现在。”
楚绛这会儿倒是想起林茜檀曾经确实说过,像是有一个什么店面之类的东西,叫他陪着一起去看看。他一忙,倒是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林茜檀道:“我成亲,周叔也很关注。他说你小的时候,他也见过你的,也一直想叫我给他引荐引荐。”
楚绛是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于是他道:“你安排吧,我也想看看这位周叔,你把他说得这么好,如果名不副实,可是要罚。”
他说得暧昧,林茜檀脸上下意识一红,却并没有多少心跳加速。
楚绛倒是没注意林茜檀这会儿的神色,他所想的,是周逸。他必须帮妻子把好关口,免得万一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打着小姑母的旗号,接近她。他要亲自看一看,才能够放心。
按着妻子所说,一笔巨款在那“周叔”那里放了那么多年,这姓周的男人面对钱财却一点不动心,反而将那笔钱滚雪球一样翻了好几倍,交给林茜檀……
怎么想,也可疑。
林茜檀笑道:“那我安排了。”楚绛眼睛里面的疑惑,林茜檀看到了,也知道像是周逸那样的情况的确是令人难以相信。
这件事说定了,夫妻俩便坐下来,又说了一些别的。
到了夜幕降下之后,白天一本正经的郎君,就成了热情的风流子,夫妻之道,本来就是这样,夜色掩映之下,守在门外的丫头脸色通红,咬着嘴唇,一副想溜之大吉却偏偏走不开的样子。
风雨之后,林茜檀起身去净房清洗,楚绛则是躺下靠在枕头上,他也不想去想自己脑子里那些念头,但那些念头总是自己擅作主张不断地往外跳。
林茜檀对于丈夫的这些心思,是真的无能为力,她是真的装不出来一个“没有经验”的女人该有的样子。前世那些事,都是客观存在的。她甚至经常会觉得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应该耽误他!
净房那里传来隐约的水声。
楚绛听着水声,闭着眼睛,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碧书遵照吩咐,看了一眼楚绛,然后进到净房之中,告诉林茜檀,楚绛已经睡了。
林茜檀这才将自己的身子,从浴桶里面拔了出来。她并没有忽略碧书脸上的神态扭捏,这才想起碧书还是个没出嫁的大姑娘!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心里平静无波……毫无醋意。
擦干净自己,回去之后,楚绛果然已经呼吸清浅地躺在那里睡得没有半点知觉。她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在楚绛旁边的位置上躺了下来。
那边,刚刚伺候她清洗的锦荷和碧书已经回到了主屋旁边的耳房里歇息。
两人没有立即睡觉,却是说起了前面的事。
碧书犹还觉得难以理解,道:“不知道主子怎么想的,怎么故意等着姑爷睡了……”说着说着,像是也觉得难以启齿似的——她虽然是个黄花大闺女,但对于夫妻之间的事多少知道。这世上最亲密的人,难道不是都恨不能彼此多说两句话的吗?
锦荷当然清楚林茜檀那点心思:“说不准,是姑爷痴缠得厉害,主子怕了呢。”
这是借口,却也是事实。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碧书听了,就相信。
锦荷三言两语,把话题绕开了去,碧书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带偏了。不多时屋子里的话题,就说到了明日起来给主子做什么早膳去了。
看着碧书慢慢没了动静,锦荷吐出一口气来,在心里想到:她们主子怕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姑爷吧。
新婚那两天便是这样,小夫妻每每事后,楚绛总喜欢拽着林茜檀说些亲昵的话交流感情。偏偏姑爷说好几句,她主子才应答个一句,她无意之中听着,都觉得有些尴尬。
她虽然没有成过亲,不过,林茜檀的心态,她多少还是能体会一些。
想当年,她和待梅,还有如今跟风光黏在一起的郑好还比较小的时候,也莫名其妙有过一段时间,是这样的一个状态。
屋子里,楚绛的呼吸均匀而绵长,林茜檀分明困倦,却有些睡不着,便起来为他掖了掖被子。楚绛也许是白天时候工作太累,一点也没有察觉。
一夜过去,林茜檀再睁眼的时候,身边的枕头上,已经没有了人,摸一摸凹陷的地方,那里又似乎还有一些温热的感觉。
外面的丫鬟婆子也已经起床干活。林茜檀甚至还能听见锦荷正在小声地和谁争执着什么。
外面。
锦荷正拦着裁云,不让对方前进。
而裁云,手里握着一柄扫帚,像是要去打扫哪里的样子。
碧书则是正在旁边一人拉一个,绿玉资历不如她们,钟嬷嬷又不在,也不掺和,就只是站在靠近院门的位置上驱使着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丫头们让她们走得远一些。
碧书见没别人,道:“这有什么好争执?不就是扫个地!”
锦荷嘴巴虽然毒,但并不是会没事找事的人,反倒是裁云,平日闷声不响的,大家却都不太喜欢她。刚刚她也看过了,这两个会有所争执,确实是裁云过错多一些。
心里便不明白主子做什么还留着裁云。
锦荷急急道:“你不拦着她,过来拽我做什么?一大早的,也不知道她在想的什么,主子还在睡觉,她就眼巴巴非得进屋里清扫!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裁云随即辩解:“不过是在正间走上一圈罢了。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我一个负责洒扫的,是不如你这‘副小姐’金贵,所以不像你,不用担心手上的活干不完,还得拖拉到第二天。”
碧书叹气:“都给我一人让一步,这才多大点事?你们这样,是不是打算让主子一起来就处理糟心事?还是说,叫待梅九泉之下,也不安心?”
两人一听到待梅的名字,就都一起安静了下来,碧书又劝了有一会儿,两人总算各自退了一步,不再固执。裁云自个儿带着她的东西,一边儿待着去了。
谁也没留意窗户里面林茜檀正自己披了衣裳,站在那里将她们几个的动静都给看了去。碧书正和锦荷拉拉扯扯的,朝着廊下走了过来。
林茜檀出嫁,裁云理所当然也是跟了过来楚家的。她原先在林家干的是什么活,到了楚家,还是干什么活。倒不是林茜檀不念旧情,而是她实在不喜欢裁云。
这人性子确实太过乖戾,就好像全世界都欠了她似的。到了楚家,一样也是和周围的人相处不好。林茜檀也是想着,裁云年纪到了,到时候她给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替她准备一份足够吃喝一辈子的厚重嫁妆,将她嫁出去,便算全了主仆一场。
可惜一时之间,又要人品好,而且门当户对,还要脾气好到能接受裁云这般性格的人,还真是不好找。她自己嫁过一回中山狼,便对这种事情尤其注意。
她看了一会儿的戏,终于弄出动静来,让外面的人知道她醒了,丫头们开门进来,就好像之前在外头那一点争执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似的。
裁云进屋清理,眼睛这儿看看,那儿看看,锦荷眼睛毒,皱着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八月十三,中秋前夕,天隆帝再次下旨,增加阴韧俸禄,赐给田庄、房产,不可谓不又惊讶了一群人的脸。
本来还犹犹豫豫观望形势的人们,又凑了上去给阴府送礼。丞相府就像是本来就沸腾的热水,底下又加了一把火,更加门庭若市了。相比之下,另外一位丞相的家门前,却冷清得不行。
不过阴府的人以时疫未除为由,委婉地将众人拒之门外,那些人也不气馁,阴韧本人没看到什么礼物,倒是阴府门房那些奴才发了大财。
八月十五,天隆帝也是以同样的理由来取消了中秋宫宴。林茜檀却并不意外地收到了宫中萧太妃的邀请,萧太妃说,宫中寂寞,请林茜檀在中秋当日“抽空”进宫一趟,陪她“说说话”。
太妃宫中失窃的京华梦景图碎片,眼下的的确确就藏在林茜檀那一架大床某处暗格里。林茜檀既然知道萧太妃叫她进宫为的是什么,就不能不做一点准备。
和萧太妃虽然有些交情,但在巨型宝藏面前,她不能不多一分小人之心,宁可事后惭愧,也不事后后悔。
随身携带的解毒药丸、金针,甚至还有跟马家兄弟讨来的暗器。做了一些准备之后,林茜檀才暂时宽心了。
没有宫宴,各家各户自己却还设置家宴,楚家也不例外。中元时用不上的某些家当到了中秋的时候倒是被用上了。
为了感谢之前在动乱之中王家给予的帮助,楚渐特地给王家送了帖子,提议两家搭伙过一过中秋。
王善雅对此欣然同意。两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平时并没有来往。这一回,一起过中秋,可谓是破天荒了。
也因为这样,林茜檀和王家的女眷便有一些接触。大家商量了商量,将家宴放在了两家交界处一个叫做平芳园的园子里。两边府邸本来便是一体的!
巧合的是,这平芳园距离那废旧的园子,并不远。
张颖如便想到,将那废旧园子收拾收拾,临时用来搭设厨灶。林茜檀于是忍不住担心,地道的事,会被谁无意发现。
不过事实证明林茜檀这份担心,其实有那么点多余。
不用她交代,王元昭便替她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八月十五当天,林茜檀去了一趟皇宫中,陪着萧太妃坐了一会儿。萧太妃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倒像是真的叫林茜檀去陪着坐一坐似的。
宫中没有多少过节的气氛,据说是……因为天隆帝没有心情。萧太妃说她桌上的月饼反正也吃不完,便随手给了林茜檀。
林茜檀飞快闻了闻,没闻到什么明显的不对劲。
林茜檀不由更加疑惑,又怀疑是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她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匆匆忙忙坐了一阵子,就离开出宫了。
宅邸之内,平芳园连同旁边的佳慧院一带地方,全部暂时连通起来。这一座前朝山阴公主的府邸这样看起来,才像是有一个完整的样子。
两家的人按照辈分尊卑坐下,楚家人少,便都坐在上首的位置。
林茜檀这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晏国公府上一代的家主,老晏国公王群。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由于只是普通的家宴,除了一开始正经严肃一些,到后来,小辈们也就各自三五成群,四处行走游玩了。长辈们并不拘束。
主座之上的人却都还在。
王群慈眉善目地坐在那里,对待楚家的人似乎十分和善。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只是因为到了年纪,收敛了锋芒。
见林茜檀在席上少用了几口菜,甚至还不忘记对她嘘寒问暖。如果是王善雅这样年纪的人做这样的事,会令人觉得误会。
但王群却是已经到了一定的年纪了。
他对周围小辈时不时的关心,只被人理解为是一种长辈的慈爱。
他自然也不会只关心一个人。
趁他转头去看别人的工夫,林茜檀看着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杀意骤起,皇城方向的天空升起一阵子的烟火。看来是宫里的贵人正象征性地燃放几下烟火,庆贺节日。
这烟火,将林茜檀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去。
待梅喜欢看烟火,以前在云州的时候,每年到了节庆时候,她总喜欢到街上去溜达的。就是这两年,她们上京来之后,许多事情总是不太安稳,待梅就总是陪着她一起,就算有个什么日子,也只是留在屋子里。
皇宫方向的烟火,自然不是外面的普通人家能够相比的。尤其因为时疫,有许多事情并不方便。宫里正在燃放的,还跟一般的烟火有些不同。
林茜檀不禁想念待梅,如果她还在,看到天上绚烂的烟火,应该会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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