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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天申等人收留落难户六人后,马车又沿着官道走了数十天,终于来到了不竭山脚下。
不竭山是花香县和稻香县之间的界限,也是一道天然屏障,它阻绝了两城之间长达五十年的礼尚往来,以致于在水乡县没有统领其余四县,五和国还没有建立之初,两县之间没有任何的来往。
不竭山山脚下有一座小城,名为穗宝城,是稻香县县主在五年前自费建造的一座用来给生意人交往的一个小城池。全城不过二十余里,里面多是稻香县的生意人,还有的来自酒乡县和水乡县,甚至还有来自三柴国的富商在此经营一家小店,穗宝城也算是声名远扬。
在进入穗宝城之前,要经过城门前的数道盘查,然后在守城将士那里领取一块儿入城玉牌,玉牌不过手掌大小,正反刻着‘穗宝’二字,玉牌不需要任何抵押,但是必须在出城前将玉牌归坏,如果遗失,则必须用钱财用来偿还损失,一块玉牌大概要五两银子。
进入穗宝城,迎面吹来一阵凉风,马车驶过城墙下的城洞,一条不算太过拥挤的街道映入眼帘,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几乎没有任何空闲的地方。因为街道窄小,不适合马车行驶,所以在进城之后,会有专门的看守绕过街道,将马车一早停在城外,等马车的主人径直穿过城池后,看守会在城外等候。
酆小都将马车交到一位看着年岁不是很大的男人手中,男人温和笑道,“恭祝各位在穗宝城玩的尽兴。”
男人走后,酆小都也不避人,从袖中直接掏出几个酒壶,晃荡几下,瞅见一家飘出浓郁酒香的小酒馆,擦去嘴角的口水道,“我先去买些酒,你们随便逛逛,或者跟着我们的马车,在城外等我,我随后就到。”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酆小都一溜烟的跑向小酒馆。
卞道常和吕哲都表示自己的兜里没钱,只有到了水乡县才能借到,也就不在城里多待,而且在见证了周天申的破镜之后,他们现在也没有心思买东西,只想好好修炼,早日破镜,二人向走远的马车赶去。周天申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不想就这么离开,他在向落难户六人询问,得到准确的答复后,自己走到一家店铺前,过眼瘾去了。
等到四人走后,落难户六人随处找了一家客栈,在二楼租了一间小房间,密谋着接下来的计划。
老妇人坐在客房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面色冷漠,眼角低垂,看着很是疲惫,老人站在其身后,双手负后,挺直胸膛,那对唐氏兄妹乖巧的站在两侧,位置要比老人还要靠前,那对夫妇双双跪倒在老妇人的脚下,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男人最先开口说话,“老姐姐,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老妇人抬起手臂,站在她左侧的唐柴赶紧拿起桌子上的茶杯,递到老妇人的手中,老妇人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吐掉嘴角的茶叶末,缓缓道,“不急,那个喝酒的车夫,修为不在我之下,经过我这几日观察,想要夺回那辆马车,并将周天申击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之前和红山老大说好的在不竭山动手的事,恐怕要延后了。前几日,老黑妖曾派了四个手下在花香县截杀他,不仅被他侥幸逃脱,那四名手下也都命丧黄泉,看来这个周天申还是有两下子的。南绨,你去写一封信,告诉红山老大,就说我们在穗宝城前的九沟桥动手,届时,让他们一定要提前做好埋伏,然后再写一封信,告诉东禾,让他务必在我们出城前赶到这里,我还有另外的任务交给他。”
妻子领命,走出客房。
老妇人又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将茶杯放在唐柴的头顶上,唐柴的身体瞬间僵硬,不敢乱动分毫,老妇人说道,“北霄,你速去不竭山接应四户当家,让他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打草惊蛇,另外告诉他,我们紫霞以后还是要和他们四户做生意的,所以万事留一线,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这次事成之后,我要让他们四户将酬劳全都让给我,如若不然,中叔的仇,我亲自去报。”
丈夫领命,走出客房。
老妇人背靠着椅背,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老人将手放在老妇人的肩膀上,轻柔按压。老妇人拍拍老人的手,老人将老妇人扶起,慢慢的走出客房,临走前,老妇人对兄妹说道,“这次的任务一结束,你们就各自回家吧。”
唐柴听着老妇人的话,怔怔出神,唐如意则掩面痛哭。
走出客栈,老妇人和老人相互依偎,好似平常人家,老妇人说道,“现在已不似从前,三道口更不是寻常杀手组织,等我死后,就把我葬在老家的那片花田中,你要是想给我报仇,就带上家中的那张祖传青砖帖,反正就剩你一个,留着也只会被他人夺去,只是可惜你没办法入土为安了。”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笑着。
两位老人步履蹒跚的向城外走去,在归还入城玉牌之后,顺着人流走出了穗宝城,城外的一颗大树下面,站着一位头戴花环,脚穿草鞋,嘴里咬着一根狗尾草的精瘦青年,青年眼瞅着老妇人向自己走去,急忙前去迎接。
青年搀扶着老妇人站在大树下,老人双手负后,恭敬地跟在老妇人身后,青年冲着老人咧嘴一笑,老妇人说道,“东禾啊,你一早就在这里等我们?”
东禾笑道,“那边的事都已经安排妥当,我已经让胡叁和胡肆留在那里,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向我汇报。”
老妇人满意的点点头,赞赏道,“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能干,这么聪慧,我也就不用亲自过来了。”
老妇人吩咐道,“过会儿你去不竭山,追上北霄,我怕他吃亏。”
东禾点头应是,扭身向不竭山走去。
走出一家买卖瓷器的店铺,周天申感到大开眼界,尤其是店中墙壁上挂着的那个白玉盘子,竟然已经修炼成精,可以使用灵魂出窍的法术,任意的变化形态。听店中掌柜介绍,这个白玉盘子是祖上所传,由炼器宗的长老炼制而成,以前是用来庇佑家族祠堂不受恶灵侵害的,可是随着岁月流逝,白玉盘中的灵气越来越稀薄,住宿在其中的白玉精灵也早已不知所踪,炼器宗长老使用的秘法禁制除了可以挽留一些精气神,再无他用,现如今也就只剩下能够使用一些不费力的法术来招揽顾客,讨一个好彩头。
瓷器铺对门是一家石器铺,专门买卖石头,或者用石头做成的器皿。
周天申走进店铺,店掌柜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上身,脸上沾了一些泥土,热情的向周天申介绍着店中的器皿,周天申则表示自己没有钱买东西,店掌柜此毫不介意的让周天申随意观看,自己去了后院,又开始忙活起来了。
店铺不大是穗宝城的一大特点,但是店中的东西却是很有意思。
石器铺的一个小角落里搁置着一个小水缸,水缸底部积攒了一层泥垢,泥垢上面长了一层水草,水草上面是清澈透明,带着淡淡青草味的清水,水缸边沿还有几尾身体透明的小鱼,小鱼的尾巴上有一抹红色,头部则是橘黄色,小鱼在水中嬉戏吐泡,完全不在意缸外的陌生人。
周天申正看得出神,眼角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自己身边,周天申礼貌的向一旁跨出一步,那个身影随即站在空出的地方上,低头看着小鱼,嘻嘻笑道,“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邨州也能看到这种小鱼,在我家乡那里,这种小鱼都是用来下酒的,家底稍微厚一些的人家,都是用这种小鱼当作鱼饵,去百洋钓一些更大的鱼,唉,也就只有穷苦人家才会当作宝贝一般的藏在房中,又不是什么美娇娘。这间店铺也是,明明有价值连城的宝贝,不明码标价往外卖也就算了,连清扫灰尘的简单事情都不愿意去做,甘愿将其在角落中蒙尘,这就好比一个极好的修道天才,你不出外求学修炼,以求在证道长生这条路上越行越远,偏偏呆在家中风花雪月,既浪费天赋,又折羡旁人。”
耳边不停的传来嫌弃声音,周天申只感到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随即走出石器铺,刚走出铺子,迎面走来一位戴着毡帽的老人,周天申与老人擦肩而过时,老人拢了拢身上的貂裘,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老人走到人影身边,恭敬道,“少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城中所有的字画店铺都买了下来,你看还需要些什么?”
面容干净,出手阔绰的青年低着头,伸手捏出一条小鱼,放在眼前,轻轻摆弄,“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真想它们啊。”
周天申走出石器铺,刚想再去一家店铺中瞅瞅,就听见身后传来呼喊的声音,回头望去,酆小都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几根肉串,来到周天申身边,酆小都指了指前面的店铺说道,“刚刚得到消息,前面的书画铺子都被别人买了,恐怕现在正在进行交接仪式,你要是想再看看,还要再等半个时辰才行。”
周天申摇摇头,向城外走去,“算了,还是赶紧赶路吧,都离家几个月了,还是赶紧办事,赶紧回家的好。”
酆小都快步跟上周天申,将手中的竹签扔在地上,酒水同样撒了一地。
其实周天申进入的第一家店铺就是一家书画铺子,铺子的主人是一位说话很和气,行为举止都要赏心悦目的白衣公子,公子跟耐心的讲解了店中的书画和字帖,而且和石器铺以及瓷器铺的掌柜一样,即使你不买东西,也可以随意观看,而且是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书画铺子中最吸引周天申注意的就是店铺中间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山水图了,周天申站在画前,看的久了,竟然真的听到了山风呼啸,河水流淌的声音。
白衣公子笑着解释,这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一副山水图,名为《冬山图》。
原来白衣公子祖上是来自仙彩州,因为当年不喜纷争以及同行的陷害与污蔑,便一气之下来到邨州,临走前,只带了这副《冬山图》,至今图中还留有老祖宗的一缕魂魄,年复一年的庇护着家中子嗣,每闻此处,公子总会红了眼眶,哽咽难语。
身后跟着体弱老人的青年走出石器铺,注视酆小都离开的方向,轻声问道,“他就是蓬莱酒馆的掌柜?”
老人轻声应是。
青年笑道,“他家的酒,真就这么好喝?”
老人眯起眼,回味道,“上一次出远门,还是跟着家主,那时我们途径仙彩州,在仙彩州的浮萍城遇到了刚酿好一壶酒的酒馆老板,家主便舍脸讨要了一碗,现在想起那个味道,还真是让人流口水。”
青年打趣道,“老头子竟然没给钱,就他那种善财童子的性格,竟然也会有囊中羞涩的时候。”
老人哈哈大笑,摆摆手说道,“少爷呀,你还是不够了解家主啊,要是那位酒馆老板肯收钱,凭家主的性格,他甚至可以将身上所有的钱全都用来付酒钱,可惜人家老板不要啊。你不知道当时家主的脸色,整个比猪肝都要难看,这还是家主第一次被人拒绝。”
青年喃喃自语,“确实是没有看到。”
穗宝城外,建造了一座马坊,专门用来停靠过往马车,周天申他们的马车就在其中。
先前被酆小都雇佣照看马车的男人始终站在马车旁,不曾离开片刻,酆小都掏出三十文钱,权当小费,男人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大方的雇主,可是那也只是一些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而且多半不会落在自己手上,现如今这位公子虽然只是掏出人文钱,与地银相差甚远,不过好在数量可观,当下十分感谢。
男人转身离开,去了城中的酒肆,想要好好的喝上两碗酒,再顺便买下一些讨人喜欢的小物件。
马车上坐着卞、吕二人和落难户中的老夫妻以及兄妹四人,卞道常解释称,那对年轻夫妻在城中遇到了自己的朋友,便去找朋友帮着解决家中难事,至于为何不带走老夫妻和兄妹,这是他们四人的意愿,他们想着在稻香县下车,年轻夫妻会在那里与他们会合。
酆小都与周天申并排坐在马车上,心中腹诽道,你们还真是关心子女,难道就不会想想不要去麻烦别人这种问题吗,这样也好,走了一两个,味道也确实是好闻很多。
酆小都驾驶着马车向十五里外的九沟桥赶去。
九沟桥是一座石拱桥,全长大约有二十四里,能够容纳三辆马车并驾齐驱。
九沟桥的下面并不是一条江河,而是一个直径二十里的深坑,深坑中有一汪泉水,泉水中圈养了一只体积大小极为庞大的深泉龟,龟壳大如一座山峰,乌龟的头顶上面插着一柄长有数十丈的方天画戟,枪杆上镌刻着云纹图案以及晦涩难懂的古文字。
稻香县县志记载,深泉龟名为薰铉,已经生活在泉水中近千年,而它百年都会探出头颅,向外张望,用来缅怀自己的主人。薰铉的主人名为刘遂,是一位枪道宗师,已于千年前陨落于此,那个深坑就是薰铉为他的主人准备好的坟墓,千年前,刘遂的宿敌听闻刘遂在此陨落,便求来天山圣水为其洗涤身躯,净化灵魂,因为深坑深不见底,那位既是敌人也是朋友的修道大能便将全身携带的所有圣水全部倾倒在深坑中,才有了今日景象。
天山圣水对于天首大陆上的所有生灵都有超凡脱俗的神奇作用,浸泡在圣水中的薰铉才得以存活千年。
眼看九沟桥就在眼前,酆小都突然来了兴致,喝了一口酒,缓缓道,“其实九沟桥是稻香县的县主自己掏腰包建造的,虽然在他眼里这些钱不是事,但是只要是对他有利,就算砸锅卖铁,他也会把这座桥建起来。”
周天申不明白村外事,所以并不理解酆小都的话中有话,酆小都耐心解释道,“当年五和国的国主还只是水乡县的小小县主,而五和国也才只有水乡,天香,花香,稻香四县,各县相距甚远,分而立之,久而久之,国主便有了一统四县的想法,而他的第一个目标并不是攻占其他县城,而是利用水乡县的所有银两在天香和花香之间建造了酒乡,利用酒乡阻隔天香和花香之间的联系,迫使花香与稻香建立同盟,孤立天香,从而不损一兵一卒的占领了天香。在那之后,水乡,天香,酒乡便对稻香和花香完成了包围计划,这时酒乡已经初具成效,在那里居住的居民只会越来越多,长期消耗对另外两城没有任何好处,于是花香县与稻香县的县主约定好了在九沟桥决战。其实花香县与稻香县之间因为深泉龟的归属问题早已闹得不可开交。这时,国主向稻香县秘密提出同盟,传信告诉稻香县的县主,只要他归顺水乡县,国主就可以作主将深泉龟划分到稻香县辖内,于是在开战的那一天,稻香县背叛了花香县,花香县的县主死在了稻香县县主的手中,从那以后,五和国正式建立,水乡县的县主做了国主。”
思索片刻,酆小都决定说出那段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的秘闻,“九沟桥是五和国还没有建立的时候,水乡县的县主建议稻香县县主建造的,其实那个时候,水乡县和稻香县就已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了。”
周天申咂舌,没想到五和国的建立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酆小都喝着酒,问道,“猜猜是谁给国主出的主意?”
周天申望向身旁的眯眯眼青年,指了指他说道,“你?”
酆小都笑道,“当时我正在酒馆中酿酒,已经闭门谢客半年之久,初次听见门外传来声音,疑惑不已,打开门,那时还是水乡县县主的国主独自牵着一匹马,站在门外,口干舌燥的向我讨水喝,我便送给了他一坛酒,国主念及旧情又喜欢我的酒,便想出钱帮我建造一座酒坊,我顺口一提早已在我心中酝酿了很久的计划,没想到被他牢记于心,不仅顺利建造了酒乡县,而且还成功的收复了其余三县,建造了五和国。其实,我当时想等的人是花香县的县主苏毝。”
最后一句话,酆小都是冲着车厢说的。
周天申眯眼侧身,手中捏出百草斩的手印,酆小都笑着摇摇头,掀开车帘,面对着面沉如水的老妇人,笑道,“我和苏毝是很要好的朋友。”
老妇人一言不发,而坐在他身边的老人却是暗藏杀机,只见他从袖中甩出一把小匕首,一道青色寒芒直刺酆小都的面门,酆小都向后闪躲,松开车帘,车帘再次阻绝车厢与马车外两人之间的联系,周天申眼疾手快,一跃而起,刚窜到车厢上,一柄软剑如长蛇般穿破车顶,缠住他的左脚,持剑人猛然用力,将他拉近车厢中,出手的是那位名为唐如意的女孩,软剑一直缠在她的手臂上。
等到卞道常和吕哲察觉到不对劲时,唐柴的拳头已经来到,吕哲被唐柴连击两拳在头上,顿时昏厥过去,卞道常拿起吕哲的手中折扇,堪堪躲过唐柴的攻势,正要反击时,就听见老妇人怒吼一声,“不要理会其他人,我们的目标是周天申酆小都。”
一股磅礴如万丈海浪的气势从老妇人手边散开,直接拍打在周天申和卞道常的腹部上,周天申还算能够承受的住,毕竟刚刚破镜的他体内灵力还很充裕,并且少年早在老妇人发声后就已做好准备,所以并没有立刻昏厥,但也只感到心肺间一阵翻滚,喉咙处涌出鲜血,被他强咽下去,可是卞道常的情况就没有这么好了,本来还在仓促应敌之下的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想法去调动体内灵力用于防御,所以老妇人的一身地境气势全部宣泄在他身上,卞道常昏迷之前,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松散开来。
车厢四处崩碎,木头碎片摔落在地上,溅起灰尘。
卞道常和吕哲都被甩了出去,酆小都一手拿酒壶,一手提着二人的衣领,将他们安全的护送到树下,随后便向没有车厢的马车赶去,酆小都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御风而行更是信手捏来,原本被马车遥遥甩在身后的他,几乎瞬间便来到老妇人身前,一掌拍碎老妇人身前的由禁制法术构建的阵法,再一掌打在老妇人的心口上,老妇人被掌风震飞出马车,稳稳的落在地上,老妇人捂着心口,吐出一大口黑血,虽然酆小都这一掌废了他的地心境修为,但同样的,也根治了她体内的顽疾,虽然无法再证道长生,但是再活十年已不是奢望。
老妇人擦去嘴角黑血,怔怔的看着马车上的眯眯眼青年,回想起他之前说的那句话,我和苏毝真的是很要好的朋友。
马车上,老妇人的突然离场显然让其余三人失了分寸,周天申挣脱女孩的束缚,跳到马背上,没有来得及稳固伤势,唐柴的拳头就雨点般打来,这是周天申第一次正式与人面对面决斗,之前的那场与面具杀手之间的较量,如果不是木偶人的帮助,恐怕自己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击败对手。
木偶人也早已被老妇人用地境气势束缚拆卸,排不上用场,道袍少年也早已不知所踪。而酆小都在收拾了老人与唐如意后,竟然在悠哉的喝酒,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好像在说,你的对手应该交给你自己。
周天申捂着腹部,向后退一步,唐柴摆出拳势,低吼一声,向周天申奔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很短,唐柴一步跨出,已来到周天申面前,递出一拳,周天申来不及躲闪,便用拳头接下,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唐柴虽然只有人才境四关,要比周天申还要低一等级,但是长期的杀手任务将男孩打造成了一个锋利的杀人凶器,少年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在了这一拳上,已经受伤的周天申根本不是其对手。
一拳抵一拳,一人骨断人飞,一人咬牙站定。
周天申的这一拳打在身上也并不会让人好受,唐柴几乎咬碎了牙齿才稳住自己的身体。
酆小都看着被一拳击飞的周天申,惋惜道,“明明有一身修为,却不会用,明明可以击杀对手,却又不舍得。人道啊,真是害人不浅。”
唐柴收起拳头,手臂已经红肿,但还可以一战。
也许吧。
酆小都悄无声息的来到唐柴身后,一记手刀打在男孩后脑上,男孩直接昏死过去,骂骂咧咧道,“你要是把他打死了,我们都没得活。唉,你说你,选什么不好,偏偏要选人道,这下可惨喽。”
酆小都迫使马车停下,将车上的一老两小踹下马车,再将右臂骨折,昏迷过去的周天申抬到马车上之后,便悠哉的喝着酒,等着远处的客人。
九沟桥上,一行身穿红衣的数十人一字排开,想要拦截马车,不曾想马车竟在桥前停下,像是在等着他们。
面罩男向前跨出两三步,看清马车上的情形,一个喝酒的眯眼青年,一个昏迷不醒,再没有其他人。
难道紫霞老姐姐失手了,看马车上的情况,那个昏迷的少年应该就是周天申,虽然生死不知,但是既然是老姐姐出手,那么非死即伤,可以暂且不用去考虑,那个喝酒的青年应该就是蓬莱酒馆的老板酆小都,传言此人与五和国国主私交甚好,在不必要的情况下,还是不要与他交恶。
既然此次的目标已经重伤不醒,眼下又没有看到紫霞老姐姐以及他手下东南西北中任何一个人的身影,面罩男决定不再贸然出手,正准备带兵回去,却看见眯眯眼青年冲自己勾了勾手指,好像是要让自己过去。
面罩男紧握背后横刀,小心翼翼地向停靠在桥边的马车走去,他身后的红衣人紧随其后,皆是手持短刀。在距离马车十丈远的地方停下,酆小都笑眯眯的看着面罩男,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酆小都咽下一口酒,将酒壶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盘腿而坐,笑道,“你就是红山老大,咸阳地界有名的杀手?”
面罩男不知青年何意,但还是点头称是。
酆小都将手肘放在大腿上,拳头抵着脑袋,问道,“就是你刺杀了五和国国主李贺?”
面罩男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气将自己包裹,下意识的抽出短刀,横放在自己身前,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酆小都摆摆手,摇头说道,“不用这么紧张,我要是真想杀你,你是挡不住的,我只想知道你身后是谁?是谁雇的你,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三柴国和五和国是盟友,不可能出手,思镞国相距太远,难不成是再一国和祥云国?”
一个个国家的名号从青年嘴中蹦出,面罩男只感觉压力巨大,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他谨慎的想要后退两步,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退路,面罩男气喘吁吁的凝视着面前那位人畜无害的青年,声音沙哑的说道,“杀手准则不允许我透露雇主身份。”
酆小都说道,“那要是用你的命换一个名字,你换不换?”
面罩男犹豫片刻,说道,“换。”
酆小都捧腹大笑,手指着面罩男,讥讽道,“什么狗屁杀手准则,远没有自己的命值钱。行了,你走吧。趁我还不想知道真相的时候。”
屏障消失,面罩男将刀插回背后,抱拳离开。
良久,酆小都将酒壶中的酒倒在周天申骨折的那条手臂上,一阵‘嘶嘶’声传来,手臂开始泛红,酒水蒸发变成雾气,围绕着周天申的手臂,凝聚不散。
酆小都驾驶着马车驶向九沟桥,在经过深坑的正上方时,可以细微的听到深泉中传来的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穿过九沟桥,再走一个时辰,就是稻香县。
这是一座规模比酒乡县还要大上一倍不止的城池。
城门外聚集了许多的商贩小斯,还有供马匹休息的马坊,以及茶美价廉的茶馆。
马车走走停停,经过守城将士的层层盘查,才算是驶进城内。
城中街道泾渭分明,层次有序,有供马车行驶的双向马道,和方便人行走的石板路。沿着双向马道向城内走去,沿途到处都是自家配带马厩的高楼客栈,还有专门为马匹建造的马坊,里面的骏马各个都是英姿威武,毛顺皮亮。
周天申受伤在即,必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酆小都找了一家还算看的过去的小客栈,门面不大,但胜于干净清净。之所以不去那些门面看起来更气派的客栈,并不是酆小都不愿意画钱,而是他不想让周天申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蒙程交给他的昆仑马坊的信物至今还在他衣袖中的寸守物中搁着,那群杀害了昆仑马坊和稔鹤镖局的杀手强盗一定还会再次出手,抢夺信物,杀人灭口。
要是让他们知道周天申还活着,那么现如今自己身边这位唯一的证人的处境可就不太乐观了。
这个地方正好,即使那群人找上门来,自己不仅可以不用避讳旁人,轻松应付,而且还很方便抛尸。
在客栈二楼随便找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将周天申平放在床上,褪去缠在断骨上的布衫,酆小都将沿途买来的药膏敷在胳膊红肿处,之前用自己蕴含灵力的酒浇在断骨上,其实已经有了骨头闭合的迹象,但周天申毕竟才刚刚踏入修道者领域,身体的承受能力还很有限,只能先让骨头接在一起,要想完全长好,恐怕至少还需要十五天的时间。
趁着这段疗伤时间,酆小都打算在稻香县好好逛逛,放松心情,以往自己每次酿酒都需要近半年的时间足不出户,很少能有这样的闲散时间,就当是慰劳自己。
床上躺着的这位,也需要好好的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落败。
明明境界要高出对手,可是就是无法使用。
这是最令人恼火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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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称酒懵子,差点让周天申命丧黄泉的独角虫此时正被另一个周天申拿捏在手中,上下抛掷着,肉白色虫子将身体缩成一个圆球,对少年的行为无可奈何。
少年躺在那颗自从自己有意识的那一天就存在的槐树下,树荫刚好庇护少年的身体,不让其受到阳光的侵扰。
除了槐树,这里还有远处山岗下的一个洞口,洞口正被一个大石头挡住,少年想将其推开,可惜能力有限,至今没有成功。不久前,槐树后面又新冒出一颗金黄色的种子,种子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每旋转一圈,就长大一倍,现在已经成长为了一颗树苗,少年估计再过几天,树苗就会长得如槐树般大小,这样自己也就可以爬在树上看风景,少年不是没有试过爬上槐树的树枝,可是没有一次成功过,总是在爬到一半的时候摔下来。
树苗旁边有一座山峰,山峰高耸入云,山壁光滑异常,缝隙中生长着奇怪的植物,山峰是这里最早的原住民,比槐树和少年出现的还早,这件事就像是老槐树扎根在泥土中的树根一般,烙印在少年的脑海中,只是少年对爬山一事一向兴趣不大,所以便没有在意过,只当它不存在。
可是今天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让少年不得不对山峰产生兴趣。
一如往常的天气和枯燥。
山峰上突然传来山石崩裂的声音,少年循声望去,山峰上泛起灰尘,遮住了山峰的整个身影,等到灰尘散去,山峰重见天日,一个硕大的拳印出现在山壁上,整个拳印与山壁浑然一体,好似一直存在那里。
山峰之上传来鹤鸣,抬起头,可以看到云海中有一道身影将厚重的云海从中撕开,而后又快速合上。
正对着少年的山壁再次传来响声,石壁裂开,一条山路出现在缝隙之中。
少年一只脚踏在山路上,情不自禁的向山上走去,那只独角虫趴在他的头上,慵懒的睡去。
山路很长,两侧光秃秃的,少年先是感到惊奇,觉得自己是在作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可是走的时间久了,就感到双腿酸胀,身心疲惫,回过头向下看去,已经看不见山脚,再看向两侧,石缝中存活的植物正在迎风生长,丝毫不畏惧困难险阻,少年又有了力气,再向上走了一刻钟时间,少年感觉真的撑不下去了,便坐在山路上,揉捏着酸痛的双腿,吹着山风,头顶上飘过洁白的云彩和一只泛黄的手掌?
少年回头望去,瞅见一位面容含蓄的青年站在自己身后,等到他察觉自己已经发现他时,他向前走几步,坐在少年身后,和颜悦色的说道,“好久不见。”
少年感到很好奇,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看他的样子,好像和自己很熟,急忙问道,“你认识我?”
青年笑道,“不止是我,你还要上去走走吗?”
少年苦笑着摇头道,“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改天吧。”
青年伸手指着身后,再次问道,“快到了,你真的不上去坐坐?”
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可及的山路中摆放着一张石桌,两个石椅,石桌上还有一些茶水和点心。
少年又听见一声鹤鸣,转过身,除了云海和云海中的那道被穿透的痕迹,再没有其他。
——————
周天申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胳膊已经不再疼痛,但还有些使不上力气,酆小都正站在窗边,喝酒看风景。
听到动静,酆小都扭过头,指着窗外的天空笑道,“你错过了一场好戏哦,听。”
一声鹤鸣响彻整座稻香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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