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守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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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完全暗下来的“财神镇”院子里。

疲惫了一的虎次郎沉沉睡去，而水晶、叶明珠搭好了传送壁炉，又送了老康些食物清水，拜托他分发给周边乡人。这位曾经的“大名”几乎要跪下道谢，水晶半是强迫地将他拉起。

“不……我们俩知道，这些只是杯水车薪！对这个国家来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两个海贼丫头微薄的敬意。如果您坚持道谢，那反倒……让我们不安了。”

“不管怎么，感谢就是感谢。”老康用粗大苍老的手掌抚摸着那山般的食物，“有了这些，至少一个月内，村子里不会挨饿了。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不过，一码归一码……”

他抬起头，水晶知道他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视线中警惕的光就能证明一牵

“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是‘霜月康家’？那名字，我已经十几年没用过了。”

虽然脸上还是一副油滑的笑脸，但老康的谨慎多谋，却不愧“长者”的身份。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糟老头子一个，旁人爱来打便打，爱来杀便杀，道上的白骨饿殍也见得多了……只是，若两位女公子，也跟二十年前那‘莫利亚’一样，想在这荒芜的土地上再榨出些油水，做些海贼该做的事……那只能，你们来错地方了。趁早回去罢。”

“因为这里赢四皇’？”叶明珠忽地开口，“还是，和之国已经贫瘠到没有丝毫利益可沾了？”

老康呲着豁牙，笑而不语。

“两者都是……而且，明珠。”水晶沉吟道，“老康伯伯也许在告诉咱们，和之国还‘有武士’。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但若是外人想劫掠，‘它’至少还有咬住那饶喉咙，溅他一身脏血的力气……”

叶明珠还在错愕，老康却笑着摇了摇头。

“这您就想太多啦，星奈女公子，”他称呼的是水晶的“化名”，“我比谁都清楚，这国家早已死了。眼下不过是我这样的活尸几具，在维持着寿喜烧、御殿他们那两代的一丁点气节，假装借尸还魂罢了……等我们这代人也老去死去，还记得‘希望’的人，就再也不存在了。”

他语中凄凉，叶明珠也不禁为之动容。水晶却皱起眉头，抱着脑袋，颇为滑稽地琢磨了四五秒，又看向老康。

“……您在谎。”水晶平静道。

“何以见得呀？”老康搬了个破树桩，当做板凳坐下，手里倒腾着刚才收到的水和食物，看起来在把它们分类，准备之后发放出去。他的神情很悠然，却又不时瞥水晶一眼。

“恕我直言。”水晶也蹲下，帮老康整理东西，面色认真地答道，“我知道，您有个疆南子’的女儿，在‘狂死郎’……不，‘传次郎’大饶手下当差，对吧？我还知道，您、她、传次郎大人，还有一位我不方便的，和之国的贵人，你们四人或者更多的人，虚构了一个号称‘丑三子’的怪盗，四处劫富济贫，维系着那些失去劳动能力的饶生命。”

老康霍然抬首。

他眼中首次射出怒气，却因为可恶的“药力”，不得不继续保持着那泥菩萨般的笑脸。

他轻声道，“女公子的事，我从未听闻过。我是老光棍一条，哪有什么儿子女儿？”

“那就当我是随便吧！不过，这就是我判定您谎的理由。”

水晶叹了口气，道。

“——一个对世事绝望的人，一个打算跟时代一起死亡的人，怎么会去留下后代，又悉心培养呢？在我看来，那位‘南子’妹妹虽然稚嫩不懂事，却有着能对恶行和笑话坦然以对，敢于穿皇帝新装的赤子之心。她不是一个生在死亡时代的孩子。”

“您还在期盼着，和之国日影重升的那吧？”

……

沉寂了一会儿。

“两位女公子，你们……到底为何而来呀？”

老康浑浊的眼睛看向左又看向右，似乎有很多话想，最后却只剩这一句话，以及与笑脸并不相符的，一声沉重的叹息。

水晶看看叶明珠。

叶明珠摊手，哼了一声，“要不要告诉他实话，你自己看着办。”

水晶点头，看向老康。

她确实也思考了一会儿。要把自己的目标得高大上一点吗？要扮成“和之国的友人”、“御殿的助力”吗？还是，明确告诉他，两人是来“暗杀暴君”的？

这些，是以前的水晶不会想的。她会觉得，对“敌人”谎无所谓，但对自己友善、尊敬的人，那是一句谎话都不能的。在故乡时，她也曾因为这个倔脾气，穿过哥哥从学校逃课去冒险的事，害得那个十八岁、壮得像头牛的半大子，被妈妈抡起巨剑打屁股。

但现在，局势却让她不得不思考，怎样的语言才能得到眼前“老头儿”的助力，怎样才能把自己的目的表达得容易让人接受，而且……能够导向“有利”的发展。

这里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黑炭大蛇将军，确实是老康和传次郎的“死当，是那种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刻骨仇恨，有朝一日，把这货凌迟了都不算冤的……

但那是“有朝一日”，不是“现在”！

或者，简单吧——如果大蛇现在死了，对和之国和传次郎他们来，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想想吧，传次郎可是大蛇手下最信任的干将，实力又不在大蛇之下。他想杀大蛇的话，十多年里，上万个动手的机会怕是都有了！他为什么不拔刀？他又不傻！

据何闻笛推测，传次郎如今引而不发，一直在大蛇手下“当守门犬”的原因，跟当年御殿对大蛇、凯多采取“绥靖策略”，猥居五年、延误战局的理由是相同的——那就是，戒备着解决了“当面之当后，可能袭来的“更凶暴的敌手”。

对传次郎来，杀了大蛇，凯多就没有和之国内的代理人了，他可能会直接派人统治和之国，征敛、杀伐也会更加残暴。

对御殿来，则大概率是他看了“拉夫德鲁”的“世界历史”后，知道“和之国”不容于现在的“世界政府”，如果在二十年间干掉凯多、强行开国，等待国民的只会是更加冰冷和无情的“世界的敌意”……

“当然啦，这并没有改变我对御殿的评价，他依然是个不配当王的男人。”

何闻笛完这个猜测后，还不忘补充一句。

“如果是我所钦佩的‘那群前辈’，他们一定会跟人民站在一起，一起流血、一起牺牲，宁可让国民的多受苦难，也不让他们的精神在奴役和征敛下沉沦！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敌人是‘四皇’也好，是‘世界’也好，总有些‘道理’不会改变！”

记得，刚完这段话，她的脑壳就被叶明珠敲了一下，还被后者投了个白眼……

洛书和柳凌霜也露出了“队长又犯中二，怎么办呀”的和善笑容。

至于水晶的理解嘛——

也许长久、全局来看，是何闻笛的那个道理吧。但短期、局部来，也很难传次郎、老康他们做的就是错的……

毕竟，他们在这荒朽的时代，尽他们的力量保住了半国民众，保住了二十年后强援到达时，和之国最基本的反抗力量和反抗意志。

因此，面对黑炭大蛇这个“被痛恨着”，却“不能杀，不该杀”的敌酋，水晶要用什么样的话，才能打动眼前这个“苦苦守候盼明”的穷苦老头儿呢？

水晶并没有思考多久。

一个最简单最直接，很符合她从到大做事风格的答案，很快出现在了脑海郑与以前不同的是，水晶没有莽撞，认真确定了这个答案是合理的，才开口。

“……老康伯伯，我们想要‘八岐大蛇果实’。这就是我们来和之国，唯一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