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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海,为藏识之海,汇聚了一个人毕生的生命记忆,有些记忆浮浅、有些记忆深沉,更有些沉于最底,可能终生难以觉察。
《楞伽经》有言“藏识海常住,境界风所动,种种诸识浪,腾跃而转生。”
各色念头汇聚的记忆如波浪起落,但识海本身始终在那里。
正月里夜色阴寒,陆安平静静躺在夷陵城郊的荒野,身上渐渐落满了霜,但他早已陷入梦境,并不觉得寒冷,甚至没有了知觉。
在他眉心祖窍内,那股暖流渐渐平复,识海竟无风涌出澎湃的巨浪来,翻滚间卷起无数深壑;偶尔溅出些许泛白的小浪花,那是他零星散乱的记忆。
那轮初生日轮变为赭红色,掩映在重重浪头间;三足金乌蹲在日轮正中,扑闪着翅膀,发出几声清鸣,似乎颇觉欢欣鼓舞。
最初陆安平也常梦到日轮初生;后来打通祖窍,先天符图化影发动时,心神沉入,也能见到识海上红日初生的景象。
可如今的情形有些不同。
——他陷入梦中,但并非完全没有意识。
这是一种很玄奥的状态,他仿佛在识海中随波逐流,又仿佛从更高的维度俯视着自己。
无暇去想这是否是乔玄所说的梦中生智,也无暇去想姚化龙提起的《与日长生册》,他只是本能地去看着一朵朵泛白的小浪花,被金乌红日映得灿烂。
这也构成了他支离破碎的梦境。
最初梦到是水,宽阔的大河,透着盈盈碧色的河水。
漕运的大船扯足了白色风帆,上面载满了各地的货物——江南道的丝绸、茶叶、青瓷,淮南的粟米、河北一带的铁器、铜镜,乃至岭南道的肉桂、竹器
他正放着一只纸糊的风筝,在夏季的渭水畔奔跑,偶尔回头望去,自家那方小小竹舍渐渐远去。
“伯父,伯父——”
他兴冲冲的叫着,望着一身青衫、慈祥中又带些严厉的伯父夹着一卷书,缓缓踱步走来。
下一瞬,渭河大涨起来,透着幽暗的碧绿色,仿佛一只张开青色獠牙的猛兽,呼啸着向他卷来,轰隆隆的雷声同步响彻耳畔。
碧水将他浸没,旋即消散,连衣襟也没浸湿。
他惊讶地回过头,只见一尾青鱼灵巧地摆了摆尾巴,只留下渐渐消散的涟漪。
那座竹舍兀自伫立着,三五树灿烂的桃花下,一方小小坟墓孤零零掩映其中,木牌上刻着一列歪歪曲曲的大字
“先考陆象、先妣姜雪君之墓。”
陆安平颤巍巍走上前,伸手轻抚者那方简易墓碑,泪水悄然盈满眼眶。
与此同时,识海中又卷起一股滔天巨浪,顿时浪花飞溅,片刻又尽数归于涌动的识海。
他无意识地呢喃了声,眼前那方长满荒草的孤坟跟着消失,景象变换,现出一座大城来。
那是一座巍峨雄壮的大城,似乎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高大的谯楼、厚重古朴的城墙、星罗棋布的坊市,无数人生活在在一百零八坊中。
——有读书人、商贾、仆役、王公贵族,有身着黄帔的道人、素色袈裟的和尚;西域百国的商人蜂拥而至,还有拜火教的祭司、一身白袍的番僧,乃至配着弯刀的柔然使节
下一瞬,身着青衫的读书人撑着一柄油纸伞,行走在城中朱雀大街上,右手袖中藏着一截窄剑,眼神坚决,仿佛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细蒙蒙的雨中,几道飞剑斜刺里传来,跟着便是符箓、阵法、法术
众多修行人将他围住,而后便是一道道血影,斑斑溅落在青石缝中,与雨水融为一体。
雨越下越大,一位衣着素色,抱着襁褓的明媚妇人突然现出,与那位读书人并肩站在一起
等雨过天晴,那座雄壮的大城便在身后,读书人颤巍巍走到大道上,望见那位明媚妇人以及襁褓中的孩子时,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苦笑
呀
赭红的太阳渐渐上升,散出的光芒愈发炽烈;那只三足金乌从日轮中飞出,扑腾着翅膀,急促地叫了几声。
滔天巨浪终于平息,陆安平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刹那间福至心灵,清晰地认清心神所处。
砰!
方才的记忆碎片混沌不清,静谧的识海忽然发出一声巨响,似乎从极深的底部传来。
紧接着,两棵同根偶生,互相倚靠的巨木从识海中涌出,叶片如桑,转瞬便高出千余丈,两树交合处,恰好将赭红日轮托起。
三足金乌清鸣了声,跟着飞入红日。
这是一幅难以言喻的场景,透着亘古的旷远,生机造化的奥妙,陆安平恍觉识海整个震动了下,有如天地开辟一般。
扶桑金乌图!
他的神魂仿佛战栗,意识到这便是乔玄所种、广成子流传的先天符图化影,不由得痴痴望着,仿佛从中窥见世界的本源。
太阳越升越高,那对扶桑巨木却一直停在正东,叶片纹理古朴,蕴藏着无穷生机。
正待他回过神,去想姚化龙所谓的《与日长生册》时,三足金乌又鸣叫了声,眉心随即涌出阵阵暖流——正是扶桑叶氤氲所化。
扶桑金乌图竟是如此神奇
陆安平痴痴地暗叹着,旋即识海中响起一声叹息,仿佛跨越无尽的时空,连带天地为之一颤,那轮红日也黯淡几分。
“谁?”
他惊疑了声,仔细确认并非湮灭的姚化龙神魂后,不禁思索
“难道是金乌扶桑图造成的,或者是与日长生册,甚至于只是错觉?”
过了半晌,再没有别的动静,陆安平又瞥了眼那对扶桑巨木,随即心神退出祖窍。
扶桑叶所化暖流汩汩而下,陆安平并未妄动,而是保持先前仰面斜躺的姿势,继续入静吐纳。
——至于冬夜的苦寒,他并不在意,扶桑叶连体内寒症都可压制,更何况体外冰寒。
可惜扶桑木所化的汹涌暖流,并没有将体内的金蚕蛊一扫而尽,这些来自三苗的蛊虫,仍保持强韧的生命力,纷纷蛰伏在血肉中。
“不久前燥热难当,又突然昏厥,应该是因五岳真形符应激所致”
“同属符图,这道先天的金乌扶桑图应该远胜过正一派的五岳真形图!”
陆安平回想起方才那透着亘古悠远的青色山峦时,心中暗暗下了判断。
“至于刚才混沌的梦中,或者识海深处念头”
陆安平心神颤抖,努力想了许久,只记得渭水畔的伯父,与桃花树下双亲合葬的坟冢,那是他不远触及的悲痛回忆。
“如有机会,学些鬼神通幽之道,像三苗那位天蚕仙娘那样”
他暗叹了声,随即深呼吸几口,再次入静。
遁甲宗为古来大宗,极为注重基础,因此前两境道法修持记录详尽,陆安平对此早已烂熟。
先前夷陵城中,他曾运转子午周天,个中关窍早已熟稔,故而甫一入境,周身毛孔尽数张开,疯狂吐纳着周遭灵气。
与此同时,他导引体内灵气,运转子午周天;同时舌抵上颚,继续着“玉液炼形长生酒”的功夫。
九窍之中,以三田为先,丹田祖窍为藏神之所;中丹田绛宫为藏气之所,修炼养胎所在;下丹田生宫,为呼吸之根,藏精之所。
陆安平先前打通祖窍,如今便有意识尝试中、下两丹田,尤其是下丹田生宫。
——毕竟寒症源头的那颗白色寒珠便在附近,或许打通此窍对缓解寒症有些好处。
他先是运转了三十六次子午周天,感觉体内灵气恢复大半,才有意按照《遁甲真经》周身窍穴图指引,分出数道灵气,沿生宫附近几处经脉游走。
那几处经脉闭塞,大概是因寒症影响,灵气游走间,仿佛有如针刺一般。
所幸他久经寒症与金蚕蛊考验,一时也忍得住,狠下心继续催动灵气。
有如鼓槌擂鼓,随着不断得尝试,他隐约感到那方闭塞的丹田有了些回应,可惜那股无形壁障并未松动。
陆安平深知这是水磨工夫,吐纳间,一直未放弃尝试,直到察觉到丹田内那回应声越发明显,真如鼓点一般,极有节奏地响在内宇。
正当此时,他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混在呼啸的夜风中,渐渐靠近。
“糟糕,只顾在此吐纳修炼,不会是正一道士追过来吧!”
陆安平惊疑着睁开眼,借助昏沉的月光,勉强认出并不是正一道士的黄帔,才略微安心些,“难道是道生和尚?”
“不对!”
他仰起头,随即望见不远处有一处隐约的篝火,就在稀疏的树丛中;那道身影蹑手蹑脚,进三步退两步的,犹豫着走过来。
“道生和尚不会这样”
他紧握元青藤,等那人凑得近了,才倏忽起身,反而将那道身影吓了一跳。
“鬼啊!”
“我当是谁,原来是位读书人。”
陆安平呢喃了声,随即冲前方喊道,“我也是读书人”
言毕,他笑了笑,清朗的声音传了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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