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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口热腾腾的烤番薯,终于吃上了!”
噼里啪啦的篝火旁,陆安平剥开番薯,大口咬下去,任那股微烫又谈着甜香的气息盈满口腔,心中一阵感叹。
他大半日没吃东西,又不懂辟谷,扶桑叶所化暖流也不能充饥,早饿得饥肠辘辘,因此没打算客气;只是刚才张亚一直滔滔不绝地说着,没顾及上。
“慢些吃,慢些吃!”
张亚咂摸着嘴,咕隆咽了口口水,轻声道,“陆兄弟将番薯烤得不错!”
陆安平点点头,口中嘟囔了声“张大哥,按你这么说,真要天下大乱,到时你怎么办?”
“覆巢之下无完卵!”
张亚叹了声,目光有些出神,“真有那么一天,或许我会找个地方隐居,就像道门那些出尘的高人一般。”
“那修齐治平的抱负?”
“呵——”
张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人极义愤,又有些胆小,若是当个县令勉强能做好,再远便不行啦!”
“不过眼下或许是杞人忧天,”张亚变了番语气,喟然叹道,“改朝换代这种事,但凡轮上,不知多少人流离失所”
陆安平一时默然,他幼年经历关内道的灾荒,至今心有余悸,更遑论书生狂言的改朝换代。
“陆兄弟!”张亚凑近了些,小心地压低声音“当朝皇帝求仙问道的事,你可知道?”
“咱们大乾历来崇道,龙虎山正一派极受尊奉;听闻当今圣上走得更甚,宠信玉清宫的道士,在宫中炼丹,甚至派人前往海外求取仙药”
自打在历山见识众多修行人,踏入修行门径以来,陆安平便比凡俗人多了层视角;如今听张亚所说,不由得身躯一颤。
“方外与世俗并非泾渭分明,帝王掌握些修行道法也不稀奇,更何况大乾立国,便得那位龙虎山白日飞升的正一祖师之助。”
“腾云境真人便有三甲之寿,迈入晖阳境便享寿三百年,若是当朝皇帝修行道法,岂不要统治数百年”
“三千年前广成子传下大道,后来遁甲宗那位申玄芝祖师撰《遁甲真经》,自此世俗皇权更迭,朝代也变换几番,皇帝崇道并不罕见,但史书也未记载御极过百年的帝王。”
“星象属道门九艺中的灵图,钦天监在夜空发现景星。去年风传一年的各色祥瑞,甚至四年前的改元”
陆安平念头纷纭,眉头也越发凝重。
“陆兄弟,陆兄弟!”张亚晃了晃他手臂,轻声道,“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听张大哥所说,一时感慨。”
陆安平回过神,望着眼前一脸关切的书生,笑道,“咱们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这些说法,多半是风闻,做不得数的!”
他知张亚为寻常读书人,故而不愿在此过多引申,哪知这位永嘉郡书生摇摇头,正色道“这倒不一定!”
“僧道不事生产,固然不利于社稷;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单说龙虎山上便有许多懂修行的道士高人,甚至九江郡的东林寺,俱是有大修行的。”
张亚挺直身躯,与方才痛斥僧道占据天下田产仿佛判若两人,接着道
“再说四年前,岭南道的荒山出现凤凰,我是愿意相信的;经义上说,凤凰现出,昭示着天下太平”
“咱们读书,不能像庖厨填鸭,不语怪力乱神并非不信,只是敬而远之!”
张亚说着,脸色又现出一丝羞赧,道“若非如此,刚才在道上见你也不会吓一大跳。”
陆安平笑了笑,越发觉得眼前这位年长些的书生有趣,道“张大哥说得也是!”
“我听说终南山玉清宫每日王公贵族云集,连带长安城各色官员、乃至儒生都将信奉僧道当做风尚,搞得乌烟瘴气!”
张亚叹息了声,语气带着愤懑,“说到底,还是当今圣上笃信罢了!”
陆安平略微颔首,玉清宫他幼年便从伯父那里听闻,太始山中徐眠更是讲长安城有大学士修道,能生魂离体,夜行数百里,张亚所说倒不陌生。
联想起玉清宫后的清微派,他笑了笑,道“道门显赫,毕竟咱们大乾朝立国,也得了不少正一祖师的帮助!”
“我正要说这正一道!”
张亚扼腕叹息,道“谁不知当年正一祖师协助本朝太祖匡定天下,才有今天这般地位,各郡都有正一观的香火”
“哪知几百年来,各地正一观那些道士蛇鼠一窝!”
张亚说着,面色又变得义愤,连溅出几星飞沫,“单说永嘉正一观,道童便开口闭口银钱,那些受度牒的道士更是作威作福,没有一点出家人的气度!”
陆安平先前辗转从符离正一观得到五芽真文,这两日见夷陵正一观众道人,闹市斗法,着实闹出好大的动静。
如今听张亚批驳正一观的话,他不禁干笑了声,道“还是太过崇道,十二品道阶,众多礼遇,张天师更兼着一品三洞师”
“修道长生,何其之难!这几百年间,也只有正一祖师白日飞升,其他得道的凡俗中也没有传闻”
“所以正一观中道士也与世人没有区别,只是懂些道法,纵情声色人间罢了!”
陆安平说着,面色也黯淡几分,这番话完全有感而发。
先前听闻茅山紫阳观主陶崇昼年过八旬,才至腾云境,成就真人。
从夷陵正一观中观察所见,各地正一观主道法修为大约也不超过此,或许龙虎山有些晖阳、乾元境的高道,可要成仙大约是难于登天。
“陆兄弟说得有理!”
张亚沉吟了声,若有所思道“不过正一观遍及各地,也总算做了些好事!”
“喔?”陆安平抬起头,睁大了眼睛。
火光将张亚面孔映得发亮,只听眼前书生缓缓说道“读书人不谈怪力乱神,敬而远之,可惜村舍信仰淫祀的,不在少数!”
“江南一带有狞瞪鬼,专门吃人肝,有些愚民便常绑些过路人,剖了肝祭祀,我屡次劝阻乡人,都没有用!”
“甚至还有些地方,祭祀狐仙、黄大仙、蛇精之类的”
这么来看,夷陵正一观那些道士也并不全无来由不过此地离夷陵城不远,须得找一处隐秘所在,打通九窍
陆安平点点头,心中暗想,对张亚所说的淫祀,倒没放在心上。
片刻后,他想起什么,伸手入怀,指尖还没触及五阴袋,身躯便不由得颤抖起来,寒意从腹部升起,进而弥散周身。
“陆兄弟,你怎么了?”张亚脸上现出一丝惊疑,忙关切道。
“不碍事,还是那先天的隐疾!”
他微笑着,心念一动,手中便多了三枚银锭,“张大哥,此处离长安还有一两千里,这三十两全当盘缠!”
他曾经历灾荒,知晓银钱的好处,年来一意攒钱,后来得桃花教余霜的馈赠,才有些身家;见眼前这位宽厚潦倒的书生,不禁有些惺惺相惜。
“呀——”张亚眼角闪过一丝亮色,随即摆摆手,“可使不得,使不得!”
“这有什么?”
寒意涌彻,陆安平勉力镇定,颤声道,“不瞒你说,我那位已故的伯父便也是私塾教习,与张大哥些像”
“再者,我平白吃了你一只番薯,怎么也该有些回报?”
不远处那头灰驴打了声响鼻,火光中,张亚迟疑了片刻,那三枚银锭便被塞入手中。
“陆兄弟,你这手怎么变得如此的凉,简直像冰块一般!”张亚没有推辞,声音有些惊慌。
“那隐疾——”陆安平轻吸几口气,道,“时常半夜发作,挨过就好”
“张大哥,我闭目坐一会就好,你不用过分关心,也不要打扰便好!”
他笑了声,向忙欲起身的张亚道。
月过中天,寒风轻拂,陆安平坐在篝火旁,早已入静。
从腹部升腾起的寒意涌彻全身,丹田附近那颗白色寒珠却并没有异动;唯有祖窍之中,那金乌扶桑图再度现出,有如桑叶、透着盎然玄意的扶桑叶氤氲着,化出阵阵暖流,盈满周身。
如今扶桑木显化,暖流比先前更盛几分,可惜无论陆安平如何尝试,总归无法控制扶桑叶,唯有看着扶桑木将日轮托起,三足金乌盘踞正中。
“毕竟是广成子所传的先天符图,单是乔大叔种下的化影,也蕴含不少生灭变化的至理!”
汩汩暖流渐渐汇至四肢百骸,滋润着被寒症折磨的身躯,陆安平正想多徜徉一会,体味金乌扶桑图所化暖意,忽然觉得肩头一动。
他缓缓睁开眼,便见张亚神情慌张、面色也有些泛白,支支吾吾地道“陆兄弟,本不想打断你”
“方才我在篝火旁读书,感觉那头驴躁动不安,定睛一看,那边那边出现了鬼火!”
陆安平眉头微皱,略微搀扶着身躯抖动的张亚,同时顺着其颤抖的右手望去。
果然,旷野中升起一团浓绿色火焰,拖着条长尾,寒夜中飘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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