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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洁终究是没死成。
但是……她为情自尽的事情,不知怎的,就又从这深宅大院之中传了出来……
只是……也许是上天眷顾这个可怜的弱质女子,这次,却是没什么人信了。
长安城中现在整体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并没有处在漩涡中心的长安百姓,都能察觉到这样一种紧张的气息,似乎所有流言,都是围绕着赵微在进行的……
今日李苏二相下了早朝,便被太子赵曦叫住了。
“两位相公,父皇说,有关赈济一事,有什么不懂的,要多向二老请教。”
太子气度雍容举止有礼,苏秦很是欣赏。李纲算是太子太师了,一直指导太子念书,也知道他一直是个什么品性,所以对他这般做派没什么过多的感觉,顶多会觉得,太子长大了。
“今日老夫一直都会在府上,太子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来寻我!”
太子恭敬行礼,口中称是。而李纲则大剌剌的受了这一礼。苏秦只是个丞相,并非太子老师,因此相反,反而是他对太子行了一礼太子未做理会。
这样的场景其实是尴尬又古怪的。
与太子告别后,苏秦忍不住道“纪常,太子已经大了,即便你是他老师,可也不敢那般托大……”
李纲完全不赞同“即便我不是他老师,他也该有容人之量!不然以后怎么当个好皇帝!”
苏秦便想起了刚才的情形,身为太子,受礼不还是可以的,但……总归是不好。
李纲的夫人家族中有弟子来京城考学,今日打算到李刚府上拜会,是以今日李纲没和苏秦同乘,而是各自返家而去。
等李纲到时,自家夫人和他们已经在会客厅中恭候多时了。
来的是两个学子,其中一个年纪很小,嘴上还有软软的绒毛,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另一个则是十分成熟稳重。
这个年纪小一些的姓王名莽,已经有了字,叫做巨君,而年岁长一点的叫做王伦,字知序,已经二十有六,是族亲兄弟,又都是今科春闱的考生。
双方见面后自是各种寒暄,此处不提。
而这二人之所以来此,走亲访友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其实还是想看看自己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戚,能否给予什么帮助。
李纲已逾耳顺之年,他们心中这些弯弯绕又怎会不知,所以谈笑间就是四下闲扯,完全不沾正题。
王莽有些沉不住气“孙儿来此拜会,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请太公考教一二,不然孙儿心中也有些没底……”
李纲闻言笑呵呵的问了几个简单问题,王莽自然是对答如流,却也没什么新意。李纲本来就是应付一下,心中没什么其他情绪,而王莽毕竟年轻,却是有些焦躁了。
这时李纲还继续问“何谓君子远庖厨?”
王莽正待张口,却想起了前两日在永兴楼时,那赵微赵咫尺的言论。
当日赵微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出现后,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至于是如何从化缘就引申到了君子远庖厨,已然记不清了,但是这个观点可是犹言在耳,记忆犹新。
王莽端正了一下身体,润了润嗓子,这姿态也让李纲诧异,只听这少年说道。
“此句出自的,全句是‘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这句话说表明的意思是,孟子在劝慰齐宣王,告诉他,他的这种不忍心正是仁慈的表现,只因为他当时亲眼见到了牛而没有见到羊。君子对于飞禽走兽,见到它们活着,便不忍心见到它们死去;听到它们哀叫,便不忍心吃它们的肉。所以,君子才远庖厨。”
“但是,孙儿却有不同的看法。”
王莽姿态端正,正襟危坐,面色也是极为严肃的,不由得李纲好奇的说道“愿闻其详。”
“牛贵羊贱,自古有之,牛可协助百姓种植粮食,功不可没,例如如今的汉律,宰杀耕牛者,入罪。”
“齐宣王自然也知道,因此在他见到有百姓要用耕牛的血做祭祀时,便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奢靡了。一头耕牛,可养近十名百姓,往小了说是金银,往大了说则是民生社稷!因此齐宣王就劝慰百姓,让他把牛换成了羊,齐宣王此举,并无错处,错只错在他所给出的理由。”
此时王莽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李纲,期待他能发问,尔后自己便好继续回答,结果发现李纲原本好奇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了,眼神十分深邃,仿佛一眼就看穿了自己一般。顿时头皮一麻,后脊背也有些发凉,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
“呃……那个……齐宣王对那百姓说,你看这牛多可怜,都吓得发抖了,这牛又没什么过错,何必用它来祭祀,不如将牛换成羊吧。”
王莽看了看依旧无丝毫反应的李纲,挠了挠鼻子,气势也弱了许多“太公您看,齐宣王所给出的理由本就已经很荒诞,很明显就能看出,他只是随口寻了一个理由而已。真实的缘由便是牛贵羊贱……”
“那个……呃……然后齐宣王并没有想到,自己因为不小心说错了话,就被臣子和百姓诟病。导致臣子百姓都认为齐宣王这个荒诞的理由,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吝啬的事实。”
“吝啬二字……在那个时期,影响的是是否会有门客上门为他所用,咳……齐宣王害怕这样一个风评,因此便寻孟子来给自己出主意,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而……而……孟子不愧为圣人,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问题解决了,而解决的方式便是这五个字——君子远庖厨……”
“孟子告诉齐宣王,只要……只要……对百姓统一口径宣传,只说自己是仁者爱仁,仅仅是不愿见到杀生之事出现在眼前就可以了,呃……所以便有君子远庖厨一说。”
王莽见李纲的面色愈发阴沉,说话越来越没底气“所以……所以……这句话涵盖的政治色彩过于浓重……您……您想……不忍心看见它们死,却舍得吃掉它们……这……只要动嘴……未曾动手……便……便不算自己杀生……这个……这……”
王莽额头见汗,语气也愈发干涩“这……也算不得君子所为……真正的君子……应当……应当是……己所不欲,勿……勿施于人……应当……应当……”
终于,王莽再也说不下去了,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喘几口气。
李纲这时候问道“应当什么?”
“没……没什么……孙儿也只是一时胡言乱语……做不得数……太,太公……您别生气……”
李纲闻言轻哂一声,玩味的打量了一番王莽,直把他看得汗流不止后,方才开口。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啊!是!是……”
“啊!不……不是……不是。”
“何处听来?”
王莽此时后悔不迭,干嘛要在李太公面前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出来,居然诋毁圣人之言。
“永兴楼……赵……赵微,赵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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