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使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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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刺史不可杀！”众人闻声看去，原来是薛仲璋，“李刺史乃是大都督的叔父，岂能让大都督痛下杀手，岂不是要陷大都督于不孝之地？”

李敬业闻言默然不语，对魏思温和薛仲璋的话不置可否，而是走到李思文面前，笑着说道，

“叔父阿附于武氏，多有谄媚！既然如此，师父便改姓“武”好了！”

李思文气的面色通红，胸口一起一伏，愤怒的盯着李敬业。李敬业不理会，又走到润州司马刘延嗣的面前，指着他说，

“左右何在？速将此人推出去，斩讫报来！”

魏思温却站出来力劝，说此人乃是忠良之后，不可擅杀，李敬业考虑了许久才作罢，下令把李思文和刘延嗣一同关进大牢。

于是李敬业下令开仓放粮，整顿军马，又将大牢中的囚犯全都放了出来，组成了一支先锋队。

就在大军刚刚打了胜仗，准备休息的时候，外面斥候来报，说东南方向有官兵前来，李敬业连忙派陈宁方和刘以达率领刚刚组建的先锋队并驻守在北门外大营中的五千人前去阻击。

不到日中，战斗就结束了。

陈宁方带人押着一个中年人进了润州刺史府，问过之后才知道，此人乃是曲阿县令尹元贞，听说润州被困，便率领在县内临时招募的乡勇三百人，前来救援润州。

等到两军列阵，还没等陈宁方下令，囚犯先锋队就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尹元贞带来的三百人给打散了，尹元贞也被生擒。

进了刺史府大堂，李敬业喝道，

“本都督问你，降是不降？”

尹元贞虽然被按在地上跪着，但依旧抬头挺胸，朗声正色的叫道，

“宁为刀下之鬼，不做附逆之臣！”

李敬业已经习惯了这种硬骨头，手一挥，陈宁方便会意，把尹元贞拖出去斩首了。

神都洛阳，上阳宫观风殿内，武则天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个人，一个是纳言刘景先，一个人凤阁侍郎胡元范，两人正在为裴炎求情，胡元范说道，

“裴炎作为国之重臣，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太后，尽心侍奉先帝，此乃天下皆知之事，我与刘侍中以全家性命保裴炎不反。”

武则天略一挑眉，

“裴炎谋反是有原因的，而且已经快要水落石出了，只是你们还不知道罢了。”

刘景先也长跪奏道，

“如果裴炎这种功臣都算是谋反，那太后就当我们也谋反了吧。”

武则天带着怒意说道，

“朕知道裴炎谋反的事实，也知道你们是不会谋反的。朕累了，二位爱卿退下吧。”

两人面面相觑，又无可奈何，只得起身退了出去。

在他们俩之前，已经有好几波前来证明裴炎不反的朝中文武大臣了。

但刘景先和胡元范算是这些人中官职最高，权势最大的了，武则天从中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威胁。

第二天，令武则天没有想到的是，以刘景先和胡元范为首，文武百官纷纷上书，请求将裴炎无罪释放。

这一下就触怒了本就神经紧张的武则天，她虽然也不想因为裴炎一个人在朝堂上掀起腥风血雨，但也不能忍受百官借此事对她发难。

武则天决定在神都洛阳，杀鸡儆猴，试图给朝堂来一次大清洗。

但武则天并没有贸然动手，而是先给一个重要的人物打了个招呼，这人便是文昌左相（尚书左仆射）兼长安留守，已经八十三岁高龄的刘仁轨。

尽管武则天已经大权在握，不会顾忌一位已经行将就木，被晾在一边的老家伙，但刘仁轨毕竟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武则天也不敢冒险。

于是武则天便派了一个名叫姜嗣宗的小黄门，前往长安向刘仁轨说明情况。

然而这个姜嗣宗却有点不知收敛，在他眉飞色舞的向刘仁轨汇报了裴炎案的情状之后，竟然不知死活的说了一句，

“其实我早就知道裴炎心怀不轨，今日看来，果不其然。”

刘仁轨闭着眼睛，不置可否。

他即使不看姜嗣宗的脸，也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必定是个阴险的小人。

在刘仁轨看来，裴炎死不足惜，因为近年来帝国内部发生的一系列重大的政治变动，几乎每一件事的背后都有裴炎的身影。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裴炎帮助武则天拥有如今的地位的，现在太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即使没有扬州叛乱，太后也会找一个理由除掉裴炎的。

但大人物之间的争斗，岂能由你姜嗣宗这种小人来插嘴，显然也是武则天手下的一条狗腿子。

刘仁轨心生一计，装作一副凝重的样子问姜嗣宗道，

“哦？看来天使早有察觉啊！真非常人也！”

姜嗣宗被刘仁轨夸的得意忘形，回了一句，

“那是当然。”

刘仁轨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在下有一封奏疏，还请天使带回神都。”

姜嗣宗无不应允。

等到武则天拆开信封，打开刘仁轨的奏疏，发现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上面写道，

“嗣宗知裴炎反，不言”

武则天怒目圆睁，瞪着下面的姜嗣宗，命令卫士立刻将他抓起来，并送到都亭绞死。

可怜姜嗣宗亲手把自己的判决书交给了武则天，但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回到洛阳就被判了绞立决。

武则天回过头来再看那八个字，也渐渐明白过来。

这简短的八个字，却转达了刘仁轨给自己的几层意思

第一，裴炎谋反，我刘仁轨认可这个结论；

第二，太后你我都知道，裴炎谋反其实是无稽之谈，但既然我刘仁轨认可了这个结论，就愿意继续装作不知道；

第三，要我陪你装傻，要我捧着你都行，但太后你也要懂得回报，姜嗣宗这个人你必须要处置；

第四，太后你可以对裴炎欲加之罪，我也可以对姜嗣宗欲加之罪，就手段而言，我不比太后你差，所以太后你处置裴炎可以，但要适可而止，我刘仁轨虽然老了，但还是可以制衡你的。

半晌，武则天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的额头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

武则天不禁感叹刘仁轨虽然年老，但对自己来说，依然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然而此时自己也对他无可奈何，只能暂且跟他和平相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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