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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有一手好牌自然可以随心所欲,抓一手烂牌却能置之死地而后生,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勇气和生死不渝,靠的就是认死理。
自古以来,感天动地的爱情数不胜数,可像罗小凤这样艰难的爱情,冲破重重难关,修成正果,尤娜还是第一次听说。
尤娜是个比较粗心的人,平常事也就是一听而过,很少能留在心上,罗小凤的故事在某种程度上触动了她心底微妙的地方,一场无望的爱情,其实就是死亡的爱情,却峰回路转。自己和陆小西没有什么坎坷,但能走到那一天?她希望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怕轰轰烈烈中丢失了其中的一方。当初在家乡小城,做梦也不会想到,朝夕相处的姐姐是自己情感的一座山。
宿舍的姐妹们均匀的呼吸声听在尤娜的耳朵里格外清晰,平日她是最先进入睡眠的人,今晚却是越想睡越睡不着,与罗小凤相似的故事她好像听别人讲过,结果都是悲剧收场。
品别人的故事,想自己的心事,不是吗?既然睡不着,索性闭眼重温下午发生的事。
下午自习课,尤娜想起前几天送去缝补的裤子,裤子是尤娜喜欢的那条磨砂牛仔裤,小腿侧面破了一个洞,送到门卫旁边的绣娘那里,被大家称作绣娘的罗小凤接过裤子,答应一定能给她织补好。
绣娘是大家给起的一个很文艺的名字,其实在窗户上贴着的是织补店三个不干胶红字,后来大家叫她绣娘,她觉得名字好听也就答应,因为她的手工活特别地道,几乎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绣娘见到尤娜,一拍脑袋,她把那条裤子带回家里织,忘记拿回来了,连声说对不起,起身要回家给尤娜取,尤娜问秀娘她家距离多远?绣娘说也就十分钟路,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出校门了。
绣娘的桌子上摆放着好多书,尤娜好奇地拿起几本翻看,基本上都是教材,历史、外语、古汉语、外国文学都有,尤娜以为是同学们寄存在她这里的书,却发现书的封皮上都写着罗小凤的名字。难道是绣娘在自学?脑子里正想着,绣娘捧着尤娜的裤子已经推门进来,见她盯着书皮上的字,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这些书都是毕业生留下的,没事的时候就翻翻,来这里干织补活,另一个原因就是想自学大学课程。”
尤娜不禁对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刮目相看,同时学几科,还是自学?这个女人身上一定曾经发生过什么。
织补店这时候没人,罗小凤拉着尤娜的手坐下,坚毅瘦消的脸庞,给人一种百折不挠的劲头,罗小凤咧嘴笑笑,在尤娜看来,是那种勉强的笑,她说“妹妹,看你就是个有福的人,富贵喜庆,不像我,一辈子劳碌命。现在没人来送活儿,我跟你讲讲我的经历吧。”
十年前,屯子里最后的几个知青返城了,这其中就有我的相好于晓军,他是从上海来到我们这个地方,一起来的有十几个人。他喜欢看书,我就常常去他那里借书看,后来我们好上了。
本来计划腊月结婚,因为我已经藏不住身子了,他家反对他在北大荒找媳妇,根本没打算来人。当时正赶上返城风,他家托人办了关系,在我们要结婚的前十天,他偷偷找到我,说可能要回上海,这次是最后的机会,我问孩子怎么办?他说要是我坚持不住,就把孩子送给好人家,要是我能坚持住,就等他回来,领我和孩子回上海。
后来他写过几封信,说他考上了大学,知道我独立带着孩子,后来就音讯皆无了。也许是时间过去久了,罗小凤讲述得很平静。
儿子七岁的时候,那年秋天,他从上海来了,来找我和认孩子。这几年他的经历也非常坎坷,上学四年,毕业留校后家里人给他找了一个医院的护士,结婚三年没有生育,家里也后悔当初逼迫他结婚,同意他离婚来东北找我,如果我成家了就把孩子带回去,如果我还是单身就一起接回上海。
他答应家里人把孩子领回上海,却悄悄地把工作关系托人调到了惠民师专,从大城市往县城调,还是容易办到的,落实完工作,他去屯子找到我,说是要给我一个补偿的婚礼。
说到婚礼,罗小凤难得地开心笑了一下,继续讲述爱他恨他又爱他,十年里,就像做过山车,我这颗心脏经历了千锤百炼。因为是后调来这里,没有家属宿舍,我们在马路对面租了个房子,他天天上班,我天天在家。
我是高中毕业,当年没有考大学,根本就没想过,觉得毕业了就回家务农天经地义。接触了于晓军,羡慕你们文化人知书达理,就想离开农村,三起三落,去年我想到了这个织补的活儿,这样能补贴家里和农村的父母,又能接近你们这些大学生,我总在做当大学生的梦。
这么多年,于晓军变得有些内向,开始我要来学校做织补活儿,他不同意,一个大学讲师,家属是干零活的,觉得丢他的面子,后来我把修补的衣服叫他穿着去讲课,老师学生都夸他的带“补丁”的衣服好看,我把他的衣服和裤子绣上花和鸟儿,用不同颜色的线,好像特意弄成这样。还有一次,我把他顶出窟窿的布鞋补成一只蚂蚱,好几个人拿来新鞋子也要绣一个。
于晓军总给我讲相濡以沫的故事,我都能背下来,说两条鱼被大水冲到岸上回不去了,其中一条鱼吐出泡沫给另一条鱼湿润嘴唇,另一条鱼又吐回来,因为周围没有水,他们用这种方式给对方延长生命。我们这些年,就像两条鱼,爱成两条鱼,我是他的思念,他是我的牵挂,相濡以沫,才坚持到今天。
我曾经问过他,我们是男和女,那两条鱼也是吗?我还问过他,那两条鱼坚持了多久?是一阵子还是一辈子?他回答不上来,说我比他的学生难缠,也有头脑,现在学校扩大招生,我的年龄似乎有些大,和主任争取一下,明年也给我报名上学。
想到罗小凤的爱成两条鱼,尤娜自己也笑了,千百年来,可能真的没有人问那两条鱼的事,是一男一女还是男男女女?是一阵子还是一辈子?
爱了就爱了,哪怕以后发生变故,即使是劳燕分飞,那可能是去找原来那个“它”,守住当下,就是胜利。挨着她睡的老三睡梦中坐起来,,见尤娜靠着床头,嘟囔了一句,倒下继续睡去,尤娜没敢出声,开始数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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