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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城被华瑶治理得井井有条,晋明的心中也有了计较。

他在皇宫的那些年,从未高看过华瑶,毕竟她娘死得早,父皇又不重视她,顶天了也翻不出大浪。

如今看来,华瑶心思缜密,率兵有方,将来或许还有更大作为。

思及此,他颇有些忌惮这位小妹妹。

他跟着华瑶去了雍城公馆。她在馆内为他设宴备席。

兄妹二人高居上位,其余官员陪坐在侧。

雍城的商队才刚复通,餐桌上也没什么山珍海味,全是一些家常小菜。晋明扫视一圈,咬字极轻道:“妹妹。”

华瑶道:“怎么了嘛?”

晋明道:“你说的宫廷佳肴,在哪儿呢?”

华瑶给他夹了一只凉州扒鸡的鸡腿:“所谓宫廷佳肴,讲究食材和厨艺。哥哥都没尝一口,怎么知道这些菜不好吃呢?”

晋明的食指搭在碗沿,指尖用力一按,瓷碗被他打翻。米饭、鸡腿全都扣在了桌上。而他微微向后仰,靠着椅背,看也没看一眼被他浪费的食物。

满座寂静。

晋明笑道:“诸位,慢用。”

众人才敢接着动筷子。

华瑶神色如常:“哥哥今晚没胃口吗?”

晋明慢条斯理地捋了捋他的锦缎袖摆,才说:“舟车劳顿,胃口不佳,妹妹勿要见怪。”

华瑶心道,爱吃不吃,饿死你算了,挑三拣四的王八蛋。

雍城被羯人围困了那么多天,上哪儿去给他找精细的贡品?

她嘴上却说:“皇兄太过操劳,请你保重贵体。”

晋明近日并不操劳,甚至在马车里宠幸了几个侍妾。但他疑心华瑶会暗害他。今夜这场宴席上,他滴水未进,几乎没动过筷子。

华瑶明知他猜忌自己,仍与他有说有笑。散席之后,她亲自把晋明送到了厢房,兄妹二人说了许久的体己话,看在外人眼里,那真是兄友妹恭,骨肉情浓。

夜半三更时,华瑶回到她的住处,床头仍然亮着灯火。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你怎么还没睡呢?”

谢云潇道:“我在等你。”

华瑶飞快地吹灭蜡烛,熟练地躺到他的身侧。

他在黑暗中问:“你的皇兄今日可有异状?”

华瑶笑嘻嘻道:“他连饭都没怎么吃,怕我给他下毒。我怎么会下毒呢?对了,今晚的菜肴荤素俱全,有鲫鱼萝卜汤、酱王瓜、茼蒿饼、凉州扒鸡……凉州扒鸡真是一绝,我一个人吃了整整一只,肚子都有点撑了。”

华瑶一边说话,一边牵起谢云潇的手腕,照例为他搭脉验伤。

他的脉象平稳有力,气血充沛,情况越来越好了。

华瑶心里高兴,睡得也香。

这一觉睡到天大亮,华瑶伸手往旁边一摸,竟然没有摸着天仙般的美人——床榻的另一侧空空荡荡,谢云潇不见了。

华瑶披衣而起,走到前院,只见谢云潇坐在石椅上擦拭一把长刀。那是戚归禾的刀。

谢云潇拔刀出鞘三寸,平静地问:“你和汤沃雪一同瞒着我,是为何意?”

华瑶心下一惊,连忙正色道:“戚归禾离世当日,你还在昏迷,见不了他最后一面。他走后,你心脉大损,受不了刺激,我怎敢对你吐露实情?”

谢云潇怔了一怔。

他把戚归禾送到医馆的那一日,顺手解下戚归禾身上的佩刀,暂放在兵器库里。刀剑凝聚煞气,必须远离病人。

今早,谢云潇取出长刀,准备把刀擦干净,好让戚归禾来日再用。他以为华瑶隐瞒了戚归禾的病情,然而华瑶所隐瞒的……竟是戚归禾的死讯。

其实谢云潇早有预料。但他不由自主地回避了实情。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他自觉没有过于哀痛,亦能理解华瑶的初衷。

换作是他战死沙场,他也希望守城的将领仍以大局为重。且因他先前做了一场告别的梦,此刻并无郁愤忧思,只是忍不住回忆当日的战况。

朝霞初升,清冽天光落满他的衣襟。他用绢布擦去刀刃上的血迹,手指不住颤抖,指骨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华瑶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他:“人生在世,终究难逃一死。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古往今来,皆是如此。所以我想出了一个法子安慰自己,不知对你有没有用……倘若我说,戚归禾没死,只是出门远游了,再过七八十年,大家终能相见,你心里会不会好受点?所谓生离死别,正是他在天上,你在人间,十年弹指一刹那,我们总有重聚的时候。”

谢云潇一言不发。

华瑶拉住他的手:“古书上说,每一个人临死前,往生的亲人们都会来接他,与他共同去往极乐之境。人生悲喜,众生相续,皆由因缘和合而生,缘散未必散,缘起未必起……”

她直勾勾地望着他,细瞧他的神色,从他眼中仿佛看到了众多亡者的家属。

她心生无数感慨,双手抱住他的腰,继续安慰道:“或许大哥正在天上看着我们,只等数十年后,阖家团圆,再续前缘。”

谢云潇仍然一动不动,华瑶柔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手足情深,自是心如刀绞。可你重病初愈,切忌大悲大恸。我虽不能分担你心里的苦楚,却也猜想得到,万望你节哀珍重,以慰大哥在天之灵。”

谢云潇抬手揽上她的后背。

他的手臂坚如铁石,紧紧地环抱着她,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一块浮木。

华瑶原本也不想把谢云潇蒙在鼓里。趁此机会,她亲口对他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今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戚归禾的冰棺仍被安放在地窖深处,尚未入土。他死得很冤。雍城医馆的大夫出卖了他。

华瑶独揽雍城兵权之后,派人详查了每一位大夫,暗探们查到一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终于揪出三四个可疑之人。

事关重大,华瑶又派出杜兰泽审问疑犯。

这些疑犯个个不怕死。杜兰泽使了一些诈计,终于从他们口中挖出隐情。

原来,他们都是潜伏在雍城的奸细,对朝廷忠心耿耿。在他们看来,自从羯国发动大军的那一刻起,凉州与羯国就不能再相互制衡。两军交锋,必有胜败。

凉州军营成立的这几十年来,声威渐渐壮大,常备二十多万精锐骑兵。

镇国将军每年都会选拔精兵强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凉州兵将愈发骁勇,军纪也愈发严明,从不生事扰民,深受凉州百姓的爱戴。

凉州北境不少城镇都有“将军祠”,供奉着戚家历代将军,以及战死沙场的士兵。祠堂的香火通明,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竟比玉皇大帝庙还要繁盛热闹。

长此以往,即便镇国将军无意谋反,他的属下们会不会拥立他做异姓王,凉州的百姓们会不会把凉州当做戚家的领地,而非高阳家的疆域?

自古以来,帝王之术在于“制衡”二字,最忌讳“君弱臣强,尾大不掉”。

北宋名相赵普有云:“战斗不息,国家不安,节镇太重,君弱臣强。今唯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

北宋早已灭国,赵普的治国之策,却也不能尽信,但他一语道破了帝王对兵权旁落的忧虑。

凉州军营的形势尤其复杂。凉州的兵将只听从镇国将军的调遣,只效劳于将军钦点的统率。又因为羯国、羌国虎视眈眈,朝廷不能把凉州的士卒调往外地,也就无法收服凉州的精兵。

不出意外的话,戚归禾必定是下一任的镇国将军,也会继承他父亲的爵位。

他年纪轻轻,在军中声望极高。

他吃苦耐劳,礼贤下士,驻守月门关的四年里,竟与士兵们同吃同住,亲如兄弟。他的仁德之名远胜高阳家的公主与皇子。

因此,朝廷留不得他。

华瑶听完奏报,茫然半晌,才问:“所以呢,究竟是谁主使的奸细陷害戚归禾?朝廷再怎么发话,也要有人动手才行。”

杜兰泽轻声道:“奸细们奉命行事,也不知谁是主使。我猜,应是二皇子殿下。”

华瑶道:“何出此言?”

杜兰泽还没回答,华瑶又说:“兰泽,你不用尊称他为二皇子殿下,就叫他,王八蛋,怎么样?我差点死在战场上,他这个狗日的,连一点援兵都没派过来。”

华瑶驻守雍城的这些天,常与军营里的兵将们来往,自然而然地学会了许多脏话。现如今,她已能灵活运用这些脏话,妥帖地抒发她的愤怒。

而杜兰泽这辈子都没有骂过脏话。

但她对华瑶向来忠心,不会拒绝华瑶的要求。

她轻抿红唇,接着说:“王……八蛋带来了三千骑兵和十车粮草。我派人去明查暗访,方才得知,早在上个月初,车夫们已经准备好了粮草。”

“上个月初?”华瑶怒火中烧,“好啊,王八蛋果然居心叵测。”

杜兰泽缓声说:“我怀疑,倘若您炸不了大坝,他就会差使三千骑兵动手,故而羯人定会大败,雍城定会大捷。”

理顺了前因后果,华瑶的怒火未消。

从头到尾,高阳晋明都没把皇妹的安危放在心上。他盼着雍城之战的双方两败俱伤,也盼着戚归禾、华瑶、谢云潇全部死光。

他入住雍城已有三日。

这三日以来,他旁敲侧击,诱使华瑶交出兵权。

雍城是凉州东境的要塞,交出雍城的兵权,就等于交出了凉州东境。

华瑶宁死也不会遂了晋明的心愿。她是凉州监军,也是雍城之战的将领,她拼死打下的城池,凭什么白白地送给高阳晋明?

更何况,晋明已有一块封地,而华瑶什么都没有,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晋明还要来抢她的东西,委实让她怒不可遏。

华瑶暗地里召集了雍城的将领和官商,私下收购了雍城的钱庄和武馆,打着武馆的名号,广泛收徒,培植党羽,四处安插眼线,直把雍城牢牢地抓在手里,方才正式公布了戚归禾的死讯。

她派出一队人马,把戚归禾的冰棺运回他的老家延丘。

队伍启程当日,满城缟素,哀乐不绝,谢云潇却不能送戚归禾回家。

此前,谢云潇收到了父亲的命令。父亲并未提及大哥的死,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悲痛,只让谢云潇留守雍城。

谢云潇身为军中副尉,不可违抗主将。

于是,谢云潇登上雍城的城楼,远望那一条从雍城通往延丘的长路。

马蹄杂沓,卷起漫漫黄沙,沙尘滚滚之中,送葬的队伍越来越远,邻近天外,消失不见,恰似那一夜他所做的梦。他仿佛又与戚归禾告别了一次,就像小时候他目送兄长远去月门关,此去不复返,兄弟情犹在,人生悲喜,众生相续,终有再见时。

时值初春,冰雪消融,雅木湖上遍布渔船。

雅木湖虽然位于凉州、沧州的交界之处,却被划归到了凉州,此地自古以来便是凉州人的居所。

渔民们在雅木湖里捕鱼,拉到市集上贩卖,收获颇丰。雅木湖畔六十里外还有几座盐矿,盛产精盐。

雅木湖每年上缴的渔税、盐税都是一笔巨财,支撑了凉州的军费。

各地的渔船、商船要在雅木湖上航行,必须先取得凉州官府的允准。每逢开春之际,凉州官府都会在雍城给每一艘渔船、商船排号,发放勘合,查验他们去年的税银。

春日初至,雍城内商队云集,多半来自凉州、秦州、沧州等地。

富商的消息很是灵通。他们进了雍城以后,纷纷向华瑶递交拜帖,恳求华瑶觐见他们。

华瑶收到拜帖,几番挑拣,只答应了三四个富商的请求。

某天早晨,其中一位商人带着随从前来拜见华瑶。

华瑶安排他们暂居厢房。怎料,那商人竟然给华瑶传话,说是他们挑选了一对俊俏的美少年,特来侍奉公主,定当竭心竭力——春寒料峭,大冷的天,美少年身穿单薄纱衣,毕恭毕敬地跪在厢房之内,只等公主怜惜。

华瑶严词拒绝。

她快满十八岁了。

在她这个年纪,她哥哥姐姐的后院早已美人如云,遍布莺莺燕燕,而她洁身自好,至今只碰过一个谢云潇。

她不明白风流韵事有什么好,对此毫无兴趣,更不耐烦富商给她送美人,再美也美不过谢云潇,她收来干什么,养在家里还得供他们吃白食。

华瑶向来勤俭。她皱了一下眉头,杜兰泽却谏言道:“殿下,他们是白家的人。”

华瑶反问道:“沧州白家?”

杜兰泽微微一笑:“我去了一趟厢房,远望那位富商,瞧见她的腰侧挂着一枚佩玉,刻着白芷的纹样,正是沧州白家的家徽。白家乃是沧州数一数二的富豪之家,她欲与殿下交好,殿下何不趁此机会,接近沧州的官商?”

华瑶点了点头:“她叫什么名字?”

杜兰泽道:“我猜,是白其姝。”

华瑶道:“白其姝,是家主的孙女,她何必亲自来雍城。”

杜兰泽细思片刻,道:“许是有事相求。”

华瑶赞同道:“嗯,那便由你引见吧。”

她翻出了白其姝的那张拜帖,果然,帖子借用了别人的名字。

华瑶倒也没生气,只觉得白其姝行事吊诡。

华瑶依稀记得,沧州白家的家主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膝下子孙众多,白其姝只是家主的其中一个孙女,年约二十四五岁,真是好年纪,却在前一年遭遇了一场横祸——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死在了强盗手中,而她立志为亡夫报仇,人人都赞她对亡夫情义深重。

她拜见华瑶,会有何事相求?

华瑶正思考间,花厅里走来一位明妆丽服的年轻女子,她穿了一件单薄的雪青色缎袍,全身上下唯一的一件首饰便是腰间一块羊脂玉佩,其上刻着白家的家徽。

她目视华瑶,未语先笑。

华瑶客气道:“白小姐,请坐。”

白小姐却说:“岂敢,草民尚未对殿下行礼。”

她深深地跪拜下去,礼数周全。

白其姝知道华瑶公务繁忙,也不敢耽搁华瑶的事,开门见山地阐述了她的来意。

白其姝的父亲是白家主的儿子。近几年来,白家主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的儿女们忙于争权夺利,白其姝的父亲也不例外。

去年年底,白家主一病不起,时时昏沉,并未指派下一任家主,以至于白家内部分崩离析,白其姝在沧州也待不下去了。

白其姝想来凉州做生意。

但她一个沧州人,初到凉州,人生地不熟,为求顺风顺水,只好拜会华瑶,既是投靠她,也是盼着日后能有照应。

听完白其姝的话,华瑶若有所思:“你为什么,不找二皇子殿下呢?”

华瑶走到她的面前,她仍然跪坐着,并未起身:“您在岱州剿匪,在凉州守城,杀光了羯人,安定了民心。我虽是一介商客,却也晓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我仰慕殿下英勇谋断,能文能武……至于二皇子殿下,请您恕我久居沧州,孤陋寡闻,不知二皇子殿下有何功德。”

华瑶笑了:“出了这扇门,你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

白其姝勾唇一笑:“请您瞧瞧我,瞧我有什么长处,是您用得上的。”

华瑶干脆蹲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见她面若敷粉,唇红齿白,眼尾上挑,眼形恰如桃花瓣,正是生了一双含情流波的桃花眼。

华瑶见惯了谢云潇、杜兰泽那种清清冷冷如同天庭神仙般的美人,乍一细看白其姝,不免感叹道:“白小姐颜如桃李。”

白其姝似笑非笑:“我亦可侍奉您。”

华瑶惊讶道:“什么?”

白其姝跪在地上,掌心贴着地板,凑近华瑶,桃香袭人:“殿下,我无事不通。”

华瑶郑重地点头:“白家的公子和小姐自幼学习经商之道,我信你精通算经、律法、商道,在沧州也颇有人脉。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何非要来凉州做生意。”

她站起身,退开一步:“你不缺银子,也不缺人。你不争白家的家主之位,也不要二皇子的庇护,商人重利,你重什么?”

花厅内点了一盏香炉,缭绕的烟火消散在窗棂间,华瑶自言自语道:“或者说,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白其姝静默不语。

华瑶见她不肯交待明白,就慢悠悠地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我派人送你出门。”

“等等,”白其姝抬起头来,“您此时送我走,将来定会后悔。”

她大言不惭,面色无愧。

不错,果然是白家小姐。

华瑶确实不想放她走。

碍于凉州监军的职位,华瑶不能离开凉州,可她志在天下,怎能困守一地?倘若白家的商队能为她效力,那真是一桩锦上添花的好事。

战国的吕不韦原本也是富商,后来他效忠于秦王,做了十三年的秦国丞相,辅佐帝王霸业,功在万古千秋。

华瑶对商人并无偏见,也不避讳启用商人,她唯一在意的,只有白其姝是否能为她所用,是否有忠心赤胆。

她深知杜兰泽的秉性纯良,谨遵“君君臣臣”那一套规矩。而白其姝的眼神飘忽不定,言谈举止也颇率性,绝非守礼守法之人。

为了试探白其姝的为人,华瑶与她聊起了经商之道。

她们二人一言一语、一来一往,竟然从中午谈到了傍晚。

白其姝甚至在羯国、羌国倒卖过货物。她也会说羯语和羌语,确实是个头脑聪明的人。

华瑶知道了许多与沧州、羯国、羌国有关的杂事,连带着摸清了沧州本地的官、商、军这三派人物。

她心里高兴,当晚设宴款待白其姝,并未邀请其他人,就连她的近身侍卫也不能入内。

侍卫们只能站在门口把守,隐隐听见屋内的欢声笑语,纷纷暗道这位新来的小姐好厉害,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

巴结四公主的富商们犹如过江之鲫,却无一人能像这位小姐一样,在短短一天之内,就获得了四公主殿下的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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