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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夫家里,父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他们既不是呼风唤雨的朝中大臣,也不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名流,更不是武艺高强的江湖豪侠,不过好在他们也不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

他所生长的地方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远离外面的刀光剑影,日子虽然清苦,倒也过得自在。

父母从小就告诉他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虽然是独子,但父母却从不溺爱于他,反而对他管教更为严厉。

他的父亲云成早年读过不少诗书,比起村里其他人,云成更显得彬彬有礼。

可造化弄人,云成不得不放弃离开村子考取功名的念头,只能一生在这深山小村里耕田打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云成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和他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因为他们太俗,自己饱读诗书,满腹才华却要终日对着这样一群俗人。

可他又从心底爱他们,因为几十年来生活在一起,他们早已把彼此当做亲人,所以他时常痛苦,只能埋怨上天不公、命途多舛。

似乎是为了不让云端重蹈他的覆辙,他从小就对云端特别严厉,已然近乎到苛求的地步,他时常告诫云端要做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不要随波逐流。

那个时候,云端不是很明白他的话,但也只能选择按照他说的做,以至于云端总是与同龄人显得格格不入。

用云成的话说,他注定要走一条没有人陪同的路。

村子里有一个很古老的传说,每一个少年男子在十七岁之前都会一连几天做同样一个梦,几百年来都是如此。

梦里他们会遇到一个女人,每个人的梦境都不一样,所以每当有人梦见这个女人的时候,就会告诉给村里的其他人,然后大家一起谈论。几百年下来,已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不成文规矩了。

据说,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境都有,但是很少有人能在梦中见到她的脸,或者知道她的名字。

听村里的老人说,以前每隔几十年就会有少年在梦中知道她的名字,还把这个名字告诉给了村里人。

可是在不久之后,从梦里知道她名字的那些少年,在入睡之后就再也没能醒过来,无一例外。

所以到了最后,这个名字已经成了村民记忆中最可怕的噩梦。

村里的大人都害怕自己家的孩子在梦中听到她的名字,盼望着只要能够过了十七岁,就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了。

至于这个女子到底是谁,与这个村子有何渊源,无从知晓,也没人愿意去查探。

云成对这些鬼怪之说向来是嗤之以鼻,每当村里人在一起谈论妖魔鬼怪的时候,他就远远地走开,一脸嫌弃。

但他唯独对这个传说却深信不疑,因为他曾经也梦到过那个神秘的女人。

云端一直很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是谁,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能够让这个村子里的人几百年都无法摆脱这样的梦魇。

有时候他甚至能希望早点梦到这个人,虽然他知道这很危险,但他一直心存侥幸,觉得他不会这么倒霉,成为几十年才能出现的那个可以听到她名字的人。

他的爷爷在他出生后不久,找了村子里唯一的,同时也是祖传的一位道士给他算过命,说他大富大贵。

虽然大家从来都不信这个神棍的话,但云端的爷爷奶奶却一直当真,始终坚信他能够走出村子,出人头地,然后给村子带来希望。

这一年,他十六岁。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云成教会他的东西已经很多,家里人很高兴他平平安安的长大了,但忧愁与担心也与日俱增。

十六岁,意味着接下来的这一年里,云端一定会做那个梦,那个让云端害怕而又好奇的梦。

夏日又来了,一年中最酷热难当的季节对于云家村来说反而是最让人喜爱的时节。

云家村常年寒冷异常,只有在夏季的时候才会暖和一些,所以村里的很多习俗都会定在夏季。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镇灵节”,村子里的很多人都会去祠堂参加,据说是为了驱逐邪祟,护佑村民。

云端一向不喜喧闹嘈杂之处,而且他也不相信那个老道士有降妖伏魔的本事,索性就避开人群,一个人在溪边背着云成教给他的诗词歌赋。

远处也有不少没有去参加镇灵节的小孩子在嬉笑玩耍,但他从小便不与他们接触,故而他们看到了云端也只当他不存在。

云端虽乐得清静,但心中却有一种落寞感,不自禁的停下了背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端儿”

云端心头猛地震动,回过头,只见他的爷爷云川正佝偻着身子,一脸慈祥的看着他。

他很是不解,按照云川的性子,这个时候应该是在镇灵节才是。

于是,云端赶紧过去扶着他,问道“爷爷,你怎么到这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参加镇灵节吗?”

云川不紧不慢的走到一块大石头边,在云端的搀扶下小心地坐下。

他双手紧紧握着拐杖,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皱纹和茧子的双手,心中感慨万千,眉间闪过一丝愁绪,淡淡道“爷爷老了,镇灵节看了一辈子,也没什么新鲜的,我见你不在,猜到你准是跑到这里来了,故而让你父亲去参加镇灵节,我到这里来看看你。你背书入神,爷爷在身后跟了你这么久你都没发现,爷爷很开心,只是你因为那群小孩子心里不快活,爷爷也看到了。”

云端正要辩解,云川却伸出手拍了拍石头旁边示意他坐下,他只好将到口边的话吞了回去。

云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镇灵节的方向,道“你父亲当年本可以走出云家村的,虽说外面的世道充满危险,但让他这样一个不甘于平庸的人,在这深山之中终此一生,对他而言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只可惜天意弄人,他最终还是留在了这里,你父亲为你取名‘云端’,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立于云端之上,俯视众生。他没有完成的事,想要交给你去完成,所以从小对你严厉了些,你莫要怪他。”

这些话云川虽然第一次说出来,但云端早已明白这些道理,从小到大他从未违逆过父亲的心意,心里有一丁点的不满也不能说出来。

如今云川的这番话,倒像是给这十多年来的不满给了一个理由,一个可以不去埋怨云成、不去抱怨云成的理由,让云端这十多年来对云成的不满随之消散。

云端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云川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哈哈笑道“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好了,你父亲此刻还在镇灵节上,不会过来的,你用不着怕他,再说,就算他听到了,有我在,他也不敢把你怎样!”

云端不禁抽了口冷气,想起来从小到大,云端每次打他骂他的时候,川总是在一旁静静看着不说话。

他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真要是被云成听见了,又免不了挨一顿毒打。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要把心里压抑了许多年,想说而又不敢说的话说出来。

“爷爷,我不想成为父亲要我成为的那种人!”

“你说什么?”

云川的语气异常冷峻,原本浑浊的眸子却突然有如鹰隼般发出阵阵精光。

“你知不知道你是你父亲的唯一希望,你要是成不了那样的人,你父亲这一生都不会好过,他可是将他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你身上了!”

云川一时激动,气息不顺,不住地咳嗽起来,自云端记事以来,云川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他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帮云川抚背顺气。

等到云川平静下来了,他才战战兢兢的说到“爷爷,我不想一个人高高在上,从小到大我没有伙伴,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被保护着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背四书五经,别人家的孩子可以嬉笑打闹,我却要活的像个大人,我从未想过要逃避我的责任,可我只想过我这个年纪该过的生活!”

云川呆呆的看着云端,似乎没料到在自己眼底下长大的小羊羔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桀骜不驯。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云端的肩膀,然后指了指远方的大山,用一种很惆怅的语气说到“你看四周的山,看起来很远很远,就是它们将我们云家村世世代代困在了这里,但其实,只要我们走上十天半个月也能走出去。奇怪的是,几百年来仅仅只有一个人走了出去,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很多人试着走出去,可不到几天就回来了,只不过回来的都是尸体,那些尸体支离破碎,惨不忍睹,顺着河流回到村子里。村里的老人说,我们这里的人早已被恶鬼诅咒,一辈子走不出去,那些想出去的人,即便是死了,也要回到这里,不论是还是灵魂,都别想出去。”

云川说完,突然转过身对着云端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父亲始终要你学诗词歌赋,还一定要你走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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