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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走到常福妻跟前,她与昨日的模样大相径庭,眉眼间已经褪去昔日的稚嫩,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黄毛丫头了。
“你不是要见掌柜吗?我就是。”
初七语气平淡至极,似乎对常福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兴趣寥寥。
常福妻一脸错愕,她看看初七体面的衣裳,再看看铺子里的摆设,而后想起牌匾上的“柒”,一切全都对上了。
“好啊,你果真是个死没良心的!”常福妻缓过神后顿时理直气壮,撸了袖子大声道,“在这里躲了这么久,明知二妹是你哥嫂,我是你大娘故意整我们是吧?你阿爷病成那样你也不去看,连口水连口菜都不送!你真是猪狗不如!”
“呵呵,在我面前攀什么亲戚?好让我白养你们两个?我倒想问问你们对我做了哪些好事?骂我不孝,哼,前几日听说阿爷病了才让桑格留下二妹,让二妹带些吃食回家也是我的意思,送过去的东西够养一家子了,你不知足,跑到我铺子中饱私囊了,是不是边拿还边觉得这‘掌柜’傻啊?
我还要问问你,当年你与阿爷合计着把我卖出去,是不是想着从今往后就没我这个人了?!如今家里有了难事,我这泼出去的水还有被你收回来的道理吗?!是我该欠你们的吗?!”
常福妻被她骂愣了,这才短短几年,这还是她所熟知的初七吗?
“你……”她支支吾吾半天,“你就是不孝!”
初七冷笑,“父慈子孝,父慈在前,子孝在后,阿爷都不肯认我了,为何还要逼着我‘孝’?呵呵,你就没问过我如何从鬼巷逃出来的吗?”
鬼巷,有去无回的地方,常福提都不敢提的地方。
常福妻顿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也不再假惺惺的求饶了,她心里很清楚他们一家对不起初七。
“阿娘。”二妹拉拉常福妻的袖,蹙起眉头,几近哀求道,“我们回去吧。”
常福妻心有不甘,扭过身偷偷抹泪,“我也是没法子,总不能一家等死?”
说着,她又转过身看向初七,“你阿爷说想你,这也并非假话,他确是快不行了,你有空就再去看他一眼……”
“我会去,但不是今日,今日是我开业的大喜之日,你若是捣乱,别管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外头传来密集的鼓声,要开市了!
初七深吸口气,渐渐平复心虚,然后扶正自个儿的小帽子,桑格和慧静心领神会,上前打开铺门,未想外头已经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常福妻和二妹见此情此景也就往角落里一站,不敢再闹了。
片刻后,先是谢氏商行的大礼送进门,后又有人敲锣打鼓造声势,初七立在台阶上,柳眉弯起,巧笑倩兮,她一一朝来人行叉手礼且笑着道“今日是我柒铺子开业,多谢各位捧场,酒已备好,红票也有,各位请!”
众人兴高采烈,个个上前道喜,有人见此掌柜是个女子不免惊讶,不过看到谢氏商行送来的礼担,也就不敢多问了,毕竟人家靠山太大,得罪不起。
常福妻和二妹在热闹声中灰溜溜走了,初七忙于买卖上的事都不曾注意到她俩。一日过去,经过她的巧舌,店中之物竟然都被卖空了,还收到不少订单,稍微算下后半年的生意都有着落了。
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只是人闲尽后,初七心里隐约有些落寞,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叩叩叩。
外边有人敲了三下门,累坏了的初七本想让桑格去开门,不过里院已经传来他的呼噜声,慧静也已经累得睡着了。
初七拖着脚去开门,门后竟然站着谢惟,一身月牙白的圆领袍像是吸足月华,乍眼刺目,再看又是如此柔和。他嘴角挂着淡然的浅笑,凤眸低垂,眼底的温柔流泻不尽。
“白日怕给你添乱,眼下来找你可是时候?”
初七笑逐颜开,心底的喜悦藏都藏不住,她把门敞开,直言道“我还在想你今天会不会来呢?东西是送来了,人却没来,总有些……”
说着,初七心弦微颤,忽然明白心里的那丝落寞是何故,莫非就是因为他没来?
“我来过了。”
“来过了?何时?”
“晌午后不久,你在和人谈买卖不便惊扰。”
说着,谢惟走进门,转身轻轻地把门翕上,想必他也是听到桑格震天呼噜声,不忍心吵醒他。
初七心里隐隐有些高兴,她仔细回想晌午之后谈得是哪笔买卖,为何没能留意到他?
她边琢磨着边搬出一坛酒摆在案上,笑着道“我特意藏了酒,想自己喝来着,既然你来了,就当我请你的,多谢你相助,让我顺顺利利开了这商行,震住一方。来,我敬你!”
说着,初七将满满一碗酒奉上,谢惟接过,一饮而尽,也没嫌这碗大。
他平时不怎么喝酒,初七是知道的,看他如此豪爽,她都想拍手叫好了。
“多谢三郎赏光,一碗足矣。”初七笑着,眼睛里似有星星在闪,“我从没像今天这般高兴,能有这么个商行,搁在几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没喝酒更没醉,可心里的话如水般从嘴里流了出来。
谢惟颔首莞尔,目光落在了她的指尖上,为了做红票,她的手指头都染红了,指甲缝像是在渗血,他不由从怀里掏出帕子,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擦着指尖的红。
“从第一天见你,我就知道你以后定能成事。”
“可我后来没听你的话,让你失望了对不对?”
“失望?有些,不过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说罢,他抬眸看向初七的眼睛,弯起了凤眸。
他笑得温柔又很讨人喜欢,他的手掌炽热如火,不再是从前那般冰冷,他就像从天上下凡,甘愿成为凡夫俗子,落到她的手心里。
初七渐渐地有些不自在了,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她从头到脚都觉得热,连脸都烧了起来,她抽回手转身去开窗,待微风把腮颊拂凉些,方才回到原来的位置,看着他,呷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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