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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不大的休息室里忽然暗了几度,靳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姜暮面前,又缓缓靠在桌子上,离她仅一步的距离,姜暮抬眼望着他,他低垂下眸,眉骨投下一片阴影,拿起手边一个螺旋齿轮开口道:“听说你总向三赖打听我的事,打听出什么结果了?”

姜暮有些心虚地拽着书包背带,她这段时间只要有机会和三赖独处,都会拐着弯打听靳朝的事,但她能绕,三赖比她还能绕,两人有时候这太极能打到外太空去,到头来什么都没套出来。

靳朝捏着齿轮中间,另一只手轻轻一拨,齿轮在他手中慢慢转动起来,他轻扯了下嘴角:“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我的事?”

姜暮盯着旋转的齿轮,声音闷闷地回答:“因为…是你。”

靳朝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些疏离感:“那天晚上我让你少来这,看来你没有听懂。”

姜暮对上靳朝黑而沉的眼眸,近在咫尺,却又好像永远摸不到边际。

她的眉轻轻拧了起来,水润的脸颊青涩中带着中不服气的倔强,靳朝单手转着那枚齿轮,齿轮的震动发出细微的声音,伴随着他低磁的嗓音:“你现在也清楚我们两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虽然小时候和你生活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候你只是个小孩,现在……”

靳朝的眼神无声地撩着她,锋锐的眼缘里带着很轻很浮的光,裹挟着微小的电流隐在空气中。

姜暮从来没有被靳朝这样打量过,也从来没有见过靳朝的这一面,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松散,神态轻佻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她感觉自己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甚至有种无法自拔的紧张感。

靳朝手中的齿轮没有停,声音也继续弥漫在两人之间:“你老往这跑,就没考虑过靳强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看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我有什么,我个大男人倒无所谓,你呢?”

姜暮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完完全全没有想到靳朝会把他们之间这层关系直接捅破,将两人尴尬的处境放到台面上来,她紧紧抿着唇,满眼满心都是难堪。

靳朝手中的齿轮却忽然停下了,休息室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他渐渐直起身子,呼吸越来越近,直到低下头将她圈在方寸之内,滚烫的眼神压了下来声音佻薄:“还是你想跟我有什么?”

姜暮倏地抬起眼睫,眼里的光不停颤动,靳朝双手撑在她身边弯下腰,他的眉眼就在她面前,下眼睑弧度弯着的时候太过冲击力,透过姜暮的眼眸射进她的心口。

姜暮感觉自己像被钉在墙上动不了了,就连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她盯着靳朝紧合的唇,泛着淡淡的血色,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现在的他,靳朝从前的样子在她脑中已经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这个鲜活的、高大的、让人沦陷的男人。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他的唇角弯了起来,姜暮的心脏也跟着发颤。

……

小阳和铁公鸡不知道靳朝和姜暮关在休息室里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十分钟后姜暮涨红着脸几乎是从休息室跑出来的,然后一路逃荒似的走了。

自那天以后姜暮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来过,靳朝不可能当真对姜暮说出什么重话,冷落她对她来说似乎并不管用,但他知道怎么样能让她主动退缩,并且效果显著。

姜暮近来的确不太敢去车行了,她一想到靳朝滚烫的眼神,整个人就恨不得找个洞钻一下,明明很想将这个画面格式化,但偏偏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好几次,无论吃饭、写题、睡觉的时候,总会冷不丁地想起那天的场景,甚至好像还能闻到靳朝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姜暮并不知道那天靳朝是嚼了口香糖,她只是费解明明每天干着脏活累活,为什么他身上还能有好闻的薄荷味呢?导致她现在已经闻不得这个味道了,一闻到就感觉羞涩得不行。

那天课间潘恺给了她两颗口香糖,她顺手扔进嘴里,到后来越嚼感觉味道越熟悉,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潘恺还莫名其妙道:“姜姜,你怎么了?不会发烧了吧?”

姜暮恼羞成怒地把口香糖吐掉:“就因为你的口香糖。”

潘恺还把口香糖小盒子拿出来研究了半天,嘀咕道:“没过期啊,我早上才买的。”

后来整节课姜暮齿间都是淡淡甜甜的薄荷味,以至于靳朝的样子也在她脑中跑了一整节课,她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她看待从小生活在一起的哥哥不再单纯了,这种想法让她觉得羞耻无比。

三赖也发现姜暮有好一阵子没过来了,周五的时候还特地发了条信息给她,告诉她晚上弄火锅,喊她放了学过去吃。

姜暮随便找了个理由塘塞过去,告诉三赖不过去了。

三赖觉得反常,到隔壁问靳朝:“你跟丫头说了什么?怎么都不肯过来了。”

靳朝手臂青筋爆出,将螺丝拧紧,丢掉扳手起身,望着街对面的公交站台出神道:“嗯,是说了些。”

三赖将烟扔给他:“她在铜岗孤孤零零的,也没其他地方可去。”

靳朝接过烟盒,弹了一根出来,将烟盒扔还给他,只是把烟夹在手中没有点,声音低沉:“过去的事一旦被她撕开一道口子,迟早会给她摸到我今天的事上,她来这里是过渡的,不能被卷进来,而且我后面经常不在,她总会起疑的。”

三赖默不作声地点燃烟,靳朝侧过视线瞧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三赖吐着烟吊儿郎当地回视着靳朝:“我能有什么想法?”

靳朝深看了他一眼,撇开视线,三赖低着头淡淡地笑了。

月影慢慢爬上星空,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夜总是很漫长……

自从姜暮不去车行后,在靳强家的时间倒是变多了,有天赵美娟买完菜回来还突然问她:“你怎么不去靳朝那了?”

姜暮别扭地反问她一句:“你觉得我总去他那合适吗?”

赵美娟大大咧咧地说:“你又不是跟他处对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竟无法反驳。

本来姜暮还在拼命调整自己对待靳朝的心态,赵美娟一句话直接把她心态讲崩了,然后那一整晚她脑中都飘荡着“处对象”三个字,越想就越羞耻,干脆早早蒙头睡觉了。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姜暮像往常一样坐公交车回靳强家,赵美娟早上已经跟她说过吃完饭会带靳昕去澡堂子,还问她去不去?姜暮果断拒绝了。

事实上她依然无法适应他们隔三差五要往澡堂子跑的习惯,在她看来那么多人不穿衣服坦诚相待,一年偶尔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但常年在一种裸着对看的环境中待着,她会直接被社死淹没。

本来靳强今天应该是夜班,然而当姜暮进家后厨房的灯竟然是亮着的,油烟机发出轰轰的声音。

她换了鞋喊了声:“爸,你没去上班啊?”

没有人回答她,她奇怪地放下书包和手机往厨房走去,又叫了声:“爸?”

油烟机的声音停止了,就在她刚要拐进厨房时,一道人影正好走了出来,姜暮差点直接撞上去,她抬起头,靳朝的轮廓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姜暮几乎是下意识后退了一大步,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瞳孔骤然放大。

那个反应太过反常,靳朝挑了下眉问道:“怎么了?”

姜暮默默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太自然地说道:“你…炒饭啊?”

“啊,给昕昕送药,这次方子改了,怕他们搞不清楚,打电话没人接。”

姜暮的视线飘向锅里,告诉他:“她们去洗澡了,可能一会就回来了吧。”

她之所以会盯着炒饭,是因为压根不好意思对上靳朝的眼,明明之前经常在一起也没觉得怎么,可一阵子没见,突然在这逼仄的过道碰上,家里还没人,怪尴尬的。

靳朝见她看着锅,问道:“吃吗?”

姜暮的思维有些僵硬,还没回答,大门响了,赵美娟带着靳昕洗完澡回来了,姜暮匆忙地回了句:“不了。”

然后拿起书包回了房,她进了房间把题册一一拿出来摊在桌子上,不一会赵美娟在门外扯着嗓子喊她:“暮暮,你手机响了。”

她才想起来手机丢外面了,于是又拉开门走到鞋架边上拿起手机,看见是姜迎寒打给她的,她立即接通了往厨房门口走。

姜迎寒问了她几句最近怎么样,铜岗冷不冷,然后又聊了聊她那边的情况,说她和hris叔叔已经订好了机票,会在过年前回国。

姜暮和妈妈通电话时,不时还能听见hris的声音,姜迎寒会让她等等,然后回上hris一两句,貌似除了hris旁边还有其他人,姜暮问妈妈都有谁,姜迎寒告诉她一堆她压根都没听过的陌生名字。

明明才分别短短几个月而已,她却突然感觉妈妈离她好远,并且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好像适应得还不错,她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可眼里却掩饰不住一丝沮丧。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姜迎寒向她介绍着那里的学校,眼神不禁瞟向客厅,靳朝吃饭真的很快,一盘炒饭已经吃完了,她有时候觉得靳朝似乎做什么事都很快,好像每天都掰成很多瓣做不同的事,永远在和时间赛跑。

姜暮拿着手机余光落在靳朝身上,两个人有将近半个月没见了,靳朝好像剪头发了,短短的有些凌乱感,不过挺利落有型的,虽然他每天几乎都要和那些脏兮兮的零件底盘打交道,可不干活的时候他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客观上来讲,姜暮觉得靳朝应该算是修车界的颜值天花板了,在没来铜岗之前她大概不会留意任何一个修车工,可来铜岗后,她竟然觉得这些动手能力很强的修车工很男人,当然,这种危险的想法源于那头握着笔的人。

赵美娟似乎看不懂医生开的单子,于是靳朝便找来纸笔一边跟她说一边又给她手抄了一份,他握笔的姿势这么多年倒是没变过,还是那么端正干练。

靳朝每个月都会为靳昕拿药,一来他去医院比较方便,二来赵美娟和靳强也弄不懂处方单,只不过这次送药的时间早了一周,因为下周靳朝要外出,他总是习惯性地在出去前回一趟靳强家,把该安顿好的事交代清楚。

赵美娟还问了句:“这个月怎么拿得这么早啊?”

靳朝笔下飞快地抄着药单回道:“我下周不在。”

赵美娟随口问道:“去哪啊?”

靳朝没有回答,而是抬起视线向姜暮扫来,姜暮猝不及防接收到他的目光,人像被按在原地,那天无法动弹的感觉又来了,她拿着手机匆匆回了房。

等姜暮写了会题再开门出去时,靳朝已经走了,房门的把手上挂着一个袋子,她将袋子拿了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大包牛肉干,姜暮抱着牛肉干心情久久无法平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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