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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侍官小心翼翼地应道。退出殿中,便是去请四妃入殿。
皇后一旁的尚宫女官镇定地帮皇后整理广袖。面无表情地瞧着被四五个宫婢擒住的顾燕灵。
岂料,顾燕灵却也是镇定地瞧着自己。就好像她料准事情的发展。
尚宫女官的嘴角浮起一丝饶有兴趣的笑意。她亦是好奇,皇后为人虽行中庸之道,但骨子里却始终是薛家人的杀伐决断。她亦是期待,这顾燕灵如何抽身于这场无妄之灾呢?
不久,四位帝妃纷纷上场。并没有多瞧顾燕灵一眼,而都先按礼数向皇后娘娘一齐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赐座。”皇后转眼已是恢复往常的端庄优雅,目光打量着四位座下离自己的后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女子。
舒贵妃端然而坐,手中捧着一精致手护。她本就是难得的美人面,衣裳华贵或是素雅,却都是相称。仿若一切事物在她身上都能显得相得益彰。都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可言。
张淑妃掩袖轻咳几声。眉目间带着淡淡的愁思,发髻上的绿松石簪花步摇,温润莹丽,她衣着虽为正一品夫人的华贵尊荣,却是面色雪白,恍若捧心西子。
尹德妃盈盈一笑。她本就喜穿艳丽之色,面容丰润俏丽,加上又是个爱说笑的人,本就讨喜。何况与先皇后又是本家,容貌有七分相似,故盛宠不衰。宫中说话的分量自然超过了张淑妃。
李贤妃正敛衣袖,她在宫中素来谦和闻名,常常乐善好施,不与人争。其人善画菩萨像,又是生的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故亦有人称其本人也是菩萨面相慈悲心。
皇后刚刚打量完众妃,只听见张淑妃缓缓言道:“臣妾身子一向孱弱,皇后娘娘仁慈特免了臣妾晨昏定省,臣妾心里感激,寻着今日日头好,身子也比平日有力些,特前来问候皇后娘娘安好……咳咳……”
皇后笑吟吟地回道:“淑妃有心了……”转眼瞧着舒贵妃等其他三位帝妃,隐晦地说道:“倒不仅是淑妃……这贵妃,德妃,贤妃三位今日也是格外用心些……早上省视问安可是刚过不久……怎么,又有什么体己话要跟本宫言说的吗?”
“皇后娘娘不是明知故问吗?”尹德妃笑着撇了一眼殿中仍被擒住却一脸冷淡的顾燕灵:“可不是为了她吗?”
“孝阳公主也一心惦念嘉禾学士,还说等着皇后娘娘传召完,回去陪着温习功课。”贤妃温温地说道。
“不知这嘉禾学士犯了何等过错,值得皇后娘娘如此相待呢?”舒贵妃出乎意料也替燕灵说话道。
皇后娘娘把这三位帝妃的有意偏袒看在眼里,收敛笑意。严肃地说道:“嘉禾学士?怕是她担不起这个名……”
张淑妃面露疑惑,轻声问道:“皇后娘娘此言何解?”
皇后一脸痛惜:“本宫今日丢了御赐的七宝玲珑玉如意……这数日也未见过旁人,便是这贼丫头嫌疑最大……你们说说此等贼人如何担得起后宫从六品女官之职?”
此时全天宁最尊贵的五位女子纷纷把目光投向殿中央的这个丫头。燕灵把皇后娘娘的的话听在耳里。嘴角似笑非笑。贼丫头……已是多久没有被人唤过这个称呼……皇后娘娘料想的可真够准的。
只听见舒贵妃替燕灵辩驳道:“皇后娘娘,现在既无证据可言,如此断然言之,未免有失公允……毕竟她现在仍是后庭女官。”
贤妃闻此言忙行礼应和道:“何况,陛下曾言此女位同司籍,臣妾主管尚仪局,亦不想因着此女坏了尚仪局的名声。”
皇后语气又是一变,稍稍沉重下来:“这不正在查了吗?只要她肯在此脱衣受检,便可证其清白与否。”
“皇后娘娘说笑了,如此与对待刑犯有何区别?毕竟她还是宰相顾公的嫡女,将来所嫁之人必是王侯贵胄,世家公子……如此传扬出去,您不是连同她未来夫家的脸一齐打了吗?”德妃掩口而笑,调侃道:“怕是最后绕来绕去,您不定是打了自己一嘴巴子……”
“德妃!”皇后笑着怒唤道。
德妃立马起身叩首跪下,认错道:“臣妾言语不当,冲撞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瞧着坐下的众妃。怪道,这三位倒是多年从未如此沆瀣一气过,今个却只为了这顾燕灵,一同算计她……
皇后与三位帝妃的立场相互对峙着,没有人敢开口打破僵局。殿中寂静,只听见张淑妃轻咳之声。
燕灵将在场各位人的神情举止看在眼里。见时机成熟,莞尔一笑。
“皇后娘娘……”只听见殿中良久未开口一道轻柔嗓音回旋殿中,只言:“这玉如意乃是宫中之用,上缀紫金、白银、琥珀、珊瑚、砗磲、琉璃、玛瑙七宝。如此世间绝无仅有的物件,臣女为何而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警惕地问道。
燕灵被一众宫婢擒住,却是面无惧色:“臣女的意思是皇后娘娘以为我是因为这玉如意的连城之价而偷,还是因为这玉如意的罕见珍贵而偷?”
“这两者有何分别,但凡萌生贪念,想要盗取皇宫御赐之物,都是得而诛之的死罪!”皇后身子一动,九尾凤簪随之颤动,琳琳闪光。
四位帝妃也静静听着,好奇这顾燕灵该如何转圜,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两者自然有区别,还请皇后娘娘亲断。”燕灵说道。
皇后思虑后言道:“相比玉如意的连城之价,你身为女子自然更在意玉如意的罕见珍贵。”
“是啊,身为女子自然喜爱珍贵耀眼之物,只是娘娘这殿中的女子可不止我一人,您瞧我身边便不下五六人……她们个个可都比臣女有机会接近玉如意,更有机会窃夺这慈元殿中的各种珍宝。娘娘不妨清点看看宫中府库为好。”燕灵边说边扫了一遍周围的宫婢。眼眸清冷寒光,仿佛能看透人心。宫婢们竟是纷纷松了手。
皇后刚要开口反驳,却是被燕灵截住了话,抢先一步接着说道:“而若是为其连城之价,那么又何必要偷这稀罕物件?如此难以伪造的物件,被抓住便是难以推说的罪责,何不多偷些寻常些的物件呢?只是如此,臣女身为宰相嫡女又不缺衣少食的,又何必下这番苦功夫呢?”
燕灵孤身站在殿中,瞧着皇后的脸色越发深不可测,阴沉的仿佛雷霆暴雨前的天空,
“嘉禾学士的意思是,这宫中的宫婢嫌疑更大?”张淑妃总结道。
“那也洗不清你的嫌疑。若是在你身上搜着了,你刚刚的长篇大论,便只是推托之词罢了。”皇后断而言之。
“臣女愿意以身证明自己的清白,但……”燕灵抬眼与皇后对视,“臣女希望由皇后娘娘亲自搜检!”
此言一出,帝妃们的目光再一次默契地齐聚在一处。
舒贵妃已是瞧清局势。言道:“如此便是再好不过了。皇后娘娘丢失御赐之物乃是宫中大事,各宫各局也自当查一查,定不能留奸佞小人逍遥法外……”言罢一抬手,尚衣女官便应声而去。
皇后寝宫中,一架溪山行旅图屏风后头,燕灵由尚宫女官仔细检查。
良久,尚宫回话道:“娘娘,学士身上并无七宝玲珑玉如意。”
皇后转头盯着刚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的顾燕灵。凤眼轻抬,意味深长地说道:“本宫倒是又一次冤枉了你……”
此时宫殿中,只有彼此三人。
“皇后娘娘,臣女不过是小人物,不必娘娘这般费心劳力。”燕灵目光缓和,说的话也是尖锐刻薄。
“你……”皇后还从未想过有人会这样对自己说话,只见燕灵言罢,却又是向自己再行大礼。此刻无人佐证,也无人会信。皇后怒火郁结,却是拂袖而出。
回到殿中,只见一宫婢瑟瑟缩缩地跪在地上。
舒贵妃一扬手,便由一名女官奉上那丢失的七宝玲珑玉如意。原来此如意极为小巧,不过一掌宽。玉体光华,触之温润,上缀七颗宝石。玉柄上系着一枚五彩福华流苏穗。
“如此便真相大白了。”贤妃轻巧地言道。
“皇后娘娘,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这如意怎么又回到奴婢身上……奴婢明明……”宫婢已是慌乱万分。
“拖下去!”皇后厌恶地言道,神情里没有半分留情怜悯。
“皇后娘娘……”宫婢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正在绝望之时,她瞧见了离自己最近身着深绿色女官官服的顾燕灵,立马上前拽住她的官服衣摆,凄声道:“嘉禾学士,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燕灵俯视着自己脚下,死拽着自己衣摆,泪光盈盈的宫婢。柔声言道:“我问过你可曾后悔的……既然做了,便要有胆量承受,不是吗?”
宫婢瞳仁中映着燕灵清丽的容颜,却是带着望见死神的神情。被侍官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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