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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面,苏克萨哈率领的步兵和辎重败得更惨。
就在遏必隆面对着独孤寒江率领的步兵,在炮火的徐进射击掩护下,不停的用长矛和火铳在狭窄的山道上起突击,在那些溃败的骑兵帮助下,将一个牛录一个牛录的骑兵击溃而暴怒异常的时候,东面的苏克萨哈,面对着绵延数十里,大小上千处火头,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就在半天之前,苏克萨哈大人还在奋力督促着手下的步兵们帮助辎重车辆尽快通过这段崎岖不平的狭窄山道,进入道路较为宽阔的地域时。惊变突然生。
就在山林之中,暴雷烈风一般杀出了大顺军的骑兵!
他们像一股股泥石流一样,冲击着辎重车辆队列。原本就沉重异常的载重车辆,在山路上无法调转方向逃走、防御。而且,那些负责运输的民夫大多数是强征来的壮丁,见到有大队骑兵突然杀了出来,立刻很懂行的双手抱住头,往大车下面一蹲,等待着这阵暴风过去。有那些被清军强征了车辆和牲口的,干脆连牲口都从车上卸了下来,用手抚摸着自家的牲口,安抚着这些可爱的生命。“但愿咱们爷俩儿都能平安回家去!”
率领骑兵从山林之中杀出的马鹞子王辅臣,自然不会对这些民夫下手,“杀!杀鞑子!”
他举起手中的马槊,单手拉住马缰,胯下马匹乃是李自成御赐战马,早已被他调理的人马合一了,当即便是两条前蹄人立起来,唏律律的一声长鸣。
随着他的号令,数千骑兵,在长达数十里的山道上,分为百十股冲入清军的辎重车辆队列当中。
与南粤军骑兵的骑兵列阵冲击不同,和清军骑兵出自游牧渔猎民族的生产生活方式也不同,大顺军骑兵,当年可是被称作流寇的。有所谓“轻弓短剑,山路往来如飞”的称呼,在同明军的多年周旋作战之中,山区作战,更是家常便饭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崇祯年间给事中常自裕上言:流寇数十万,最强无过闯王。所部多番汉降丁,将卒奋命,其锐不可当也;皆明盔坚甲,铁骑利刃,其锋不可当也;行兵有部伍,纪律肃然不乱,其悍不可当也;对敌冲锋埋伏,奇正合法,其狡不可当也。闯王所部,共有十队,而尤以八队闯将为特劲。那个时候,常自裕所说的闯王还指的是高迎祥,李自成还只是他手下的第八队闯将。那个时候李自成手下有没有所谓的蕃汉降丁,咱们不知道,不过,现在的大顺永昌皇帝手下,可是有着来自于青海、甘肃等处的乌斯藏和蒙古部落的骑兵战士!
这是或是出身牧奴,或是贫困牧民的士兵,自从加入顺军以来,前所未有的感觉自己活得像个人。每天都有热茶可以随便喝不说,一天三顿饭,更是蔬菜茶水随便吃喝,上好的粮食做成的饭食管够吃。身上更是换上了上好的衣袍甲胄。在他们简单的心中,这一切都是皇帝陛下给咱们的,咱们只有替皇帝陛下好好打仗,杀光所有和陛下为敌之人,才能对得起皇帝陛下给咱们的这些待遇。大块的上好砖茶煮就的茶叶,配上精细的细盐末,还有那些大桶大碗端上来的蔬菜,这些都是只有那些头人老爷和活佛们才能享受到的生活,如今咱们也能享受,这都是陛下所赐!只有好好的砍下几十颗鞑子的人头,咱们才能报答陛下的恩养之德!
想到这些,这些彪悍淳朴的战士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跟着自己的军官,策马疾驰冲杀。
他们的武器还带有很强烈的民族色彩。弯刀、长弓,长矛,月牙斧等等。除了甲胄是一色的镶嵌着铜钉的蛟龙皮甲之外,这些少数民族士兵的武器,都是袁宗第出征青海、甘肃时的缴获战利品。
随着领队军官杀出来的那一瞬间,阿部奈和斯日古楞两个人的目光便在战马交替而过的那一瞬间电光火石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对方的眼神当中,他们都能读懂各自的意思,“杀!杀鞑子!立军功!”
“杀!”
阿部奈脸上的五官都兴奋的扭曲到了一处,借着战马冲下来的力量,手中的弯刀猛挥,狠狠砍在一个清军辎重兵军官的脖颈之中,刀锋过去的那一瞬间这人的头颅和脖子连接处,似乎猛地向下凹陷了一大块,但是,转瞬间,浓稠的血液被巨大的体内压力从动脉之中喷出,那满是血腥味的温热液体,溅到了阿部奈头上脸上,就连胯下的那匹藏马都被染得通红。。
那军官无头的尸左右摇晃了几下,一头栽倒马下,看看四周,阿部奈跳下了战马,抽出自己斧头。
提着斧头,塔布囊狠狠砍下,将那军官的脑袋上多余的身体组织砍下,顾不得头颅上兀自血淋淋的向下滴答着鲜血,将级上的辫子拴在马鞍上,将头盔捡起,转过头来又将那军官身上的甲胄、靴子、兵器收拢到一起,草草的拴在他的马背上,这才牵起那清兵军官的战马缰绳,得意洋洋的奔着下一个目标而去。
骑兵冲下来的时间是短暂的,就在这一瞬间,这百余骑的大顺骑兵,已经将清军这一部分押运辎重的兵马彻底击溃。地上留下了几十具尸体,百十个在地上哀嚎呻吟的伤兵,还有跪了一地的俘虏。远处,草地上一些失去主人的马匹还在那里犹疑逡巡着,到底是逃走还是和那些同类们一起?终于,马儿恋群的天性战胜了恐惧,它们迈着小碎步,嘚嘚的加入了队伍。
阿部奈看了看斯日古楞,他也有了军官,却是用手中的硬弓,将一名试图策马逃走的清军军官一箭射落马下,然后用手中的弯刀,斜肩带背的将他劈死,此时他慢条斯理的用小刀割着此人脑袋,然后和阿部奈一样,将辫子拴在马鞍上。
“大人!是火药!这几十辆大车上都是火药!”
一名掌旗带着兴奋和紧张混杂在一起的情绪,向带队的都尉做着报告。火药!这东西是既可爱,又可怕的!可爱的是,可以用来射弹丸、炮子,可以用来放迸,炸毁炸塌城墙要塞,可是,一个不小心,这么狭窄的道路上,几十辆大车的火药,足可以要了大伙的命!
“运走!能运走的都运走!注意点,这东西绝对不能遇火!”带队的都尉稍稍的思忖了一下,便按照顺军多年来的习惯做了决定。当年转战各处时可是“马骡者上赏,弓矢铅铳者次之,币帛又次之,珠玉为下。”出了商洛山进了河南之后,这个军功习惯悄悄的有了些调整变化,但是,缴获了这么多的火药,无疑也是大功一件。
火药可以运走,因为这些宝贝是大炮和火铳都需要的。那些粮食既笨拙又不好运输。不像食盐等物,属于较为贵重的物资。相比较之下,王辅臣当即下令,“烧!”
一桶一桶的菜油被丢到了粮食车上,一根火把丢上去,满满的一车粮食转眼间便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堆。
“唉!可惜了的!”阿部奈还在那里惋惜着,他在心里盘算着这一车粮食可以在部落里娶回几个像花朵一样美丽的姑娘来?
“可惜什么!这些东西运又运不走,留在这里,让鞑子吃饱啦有劲来打咱们不成吗?!”掌旗黑着脸训了阿部奈几句。又将一袋子炒好的黄豆塞给了他。“以后动作麻利点。有这些好东西记得自己收起来!”
清军辎重队已经化成了一堆一堆的烈焰,剩下来的,就是苏克萨哈率领的那一万多步兵了。这些原本是明军降兵的家伙,更是不被放在王辅臣的眼里。
苏克萨哈呆呆的坐在马鞍上,遥望着远处那一簇簇的浓烟,和黑色浓烟当中不时卷起的红色火苗,耳边偶尔会传来几声沉闷的炸响,那应该是装满了菜油的容器被火舌舔舐后生爆炸所带来的巨大声响。随着微微的西北风,将燃烧后产生刺鼻的焦臭味和树木燃烧后的苦辣味道交织在一起送到了苏克萨哈的鼻腔之中。
远处的这一幕情景同样的被清军官兵尽数收入眼里,他们一个个苶呆呆的愣,不知所措。一名巴牙喇兵突然哭出了声:“完了!完了!粮食辎重都被烧了!贝勒主子会杀了我们这些奴才的!”
“不!没完!”
苏克萨哈两只眼睛变得通红,脸上跳起一道道的青筋,狠狠地把马鞭一甩,抽了那个嚎啕大哭的巴牙喇兵一鞭子,用自己干涩沙哑的嗓子吼道:“弟兄们!奴才们!这是完了的时候!这是咱们立功的机会来了!咱们找流贼找不到,他们自己冲出来撞到咱们的枪口上了!眼下就是拚命的时候了!丢了全军的粮草辎重,我们每个人都是杀头的罪!流贼就是在前面摆上了刀山油锅,我们也得爬上去,也得跳下去!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消灭眼前这股流贼,我们才能将功折罪!”
“杀上去!抢回粮草辎重!”
几个甲喇章京最早清醒过来,拔出腰刀疯狂的呐喊着。
“杀光流贼!抢回辎重!”
“杀光流贼!抢回辎重!”
随着甲喇章京们的呐喊叫嚣,几个新附军的总兵副将也如梦方醒般在苏克萨哈面前表功般的拔出腰刀宝剑,在军前鼓舞士气。
一营新附军在前,一个牛录或者两个牛录的八旗兵马在后,苏克萨哈将手下的人马纺车一般在山道上列开,缓缓的压了上来。
他的设计或是想法很简单,也很直接,先让那些新降顺清军的前明军官兵去和大顺军拼个你死我活。以清军嫡系人马为监军压阵,这样一来,这些降兵就不敢不卖力气。同样的,在前面的明军支撑不住的时候,这些八旗兵马还可以冲上去为他们撑腰打气。
苏克萨哈这样的部署,也算是精妙的很。他清楚,在山地作战,双方一次性投入的兵马都不会太大,他这里源源不断的有生力军投入,就算对方浑身是铁,又能打出多少钉子来呢?
可惜,他遇到的对手不同。
“咻……”
鸣镝的尖利声音,一支响箭破空而至,射穿了一个新附军士兵的咽喉,他踉跄向后摔了出去,双手捂着喉咙,眼睛里满是求生的欲望。他不敢相信,为何在列阵严整的军阵当中,第一个被流贼射中的人就是他?
“嗖嗖……”
箭矢密集如雨,从烟雾当中破空而至。阿部奈这些蒙古族藏族骑手们,不停的拉开手中的硬弓,整齐向鸣镝方向射箭。他们手中的硬弓,或是铜臂铁胎弓,或是用来自扶桑故地的野牛角制成的上好角弓,弓力强劲,射程极远,在这些彪悍的西北高原汉子手中挥出来了极大的杀伤力。他们射极快,一波接一波,箭矢几乎在空中相连。猛烈的箭雨下,新附军的官兵纷纷被射翻在地。
这些箭矢大多是三棱透甲箭头,穿透力极强,就算是你身披铁甲也未必能够躲得过,何况这些新附军,大多数士兵只有一件棉制裲裆。中箭的士兵军官,纷纷受伤倒地不起,有些人甚至当场死去。
不过军官们的连打带骂之下,这些新附军们并没有因此而崩溃,而是尽量保持住队形,将火铳集中起来,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集中火力,打了一轮鸟铳,浓重的白烟之中,铳口出的火光连成一片。
“把炮推上来!给这些流贼一点颜色瞧瞧!”
一门火炮被从队列后面推了上来,在人群当中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炮弹过处,血雾腾起。被炮弹带走的残肢断骨骨肉草碎屑到处乱飞。
“打得好!就这么打!”这一营的副将见状,兴奋的挥动着宝剑大肆的鼓励着手下。
炮弹与铅弹的交替射,让大顺军这边顿时伤亡较大,惨叫声响成了一片,聚在最前列射箭矢的蒙古族藏族士兵,那曾经见过这样的场面?不是血肉模糊的翻滚地上,就是连滚带爬的嚎叫逃开。
“临阵脱逃者,杀!”
几个丢下手中弓箭向后逃走的蒙古族士兵,行不数步,迎头正装上阿部奈,他用生硬的汉话低沉的吼了一声,挥动着手中的长刀,策马而过。战马过处,三四个人头飞起。
“好样的!阿部奈,敢不敢和本将军去冲阵?!”王辅臣很是赞赏的看着阿部奈的马术和刀法。
“将军去哪里,阿部奈跟着到哪里!”
“好!把老子的旗号竖起来!跟着咱马鹞子冲!”
“冲啊!”
“闪开了!马鹞子来了!”
一马生风,十马生雷。王辅臣一下子集中了千余骑兵起了冲击。带给新附军感官上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数千只铁蹄敲打着地面,出隆隆巨响,千余骑兵奔腾而来,似乎夹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很多双手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兵器,许多人两腿打着哆嗦,面色有如死灰,先前的种种得意,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一些人甚至是感觉到了两腿之间的一阵阵湿热。
王辅臣一马当先,背后是掌旗官打着他的大旗,红色缎子,黄色火焰镶边,一白银打制的银矛头,斗大的白色月光里一个巨大的王字,在战场上显得十分抢眼。
“开铳!开炮!打那个闯贼头目!”副将气急败坏的猛踢手下的军官和士兵,“给老子干掉他!”
“大人!咱们已经开了好几轮了!铳管和炮身都热了!不敢再打了!”
几句话不曾说完,王辅臣的战马已经冲到了新附军的军阵之前,手中马槊抖动,一个新附军把总被马槊刺了一个对穿。
借着战马疾驰的巨大冲击力,王辅臣将手中马槊轻轻一拨,韧性极佳的马槊将那名新附军把总的尸体弹了出去,丢进了人群之中。眼前一片血雾飞过,想来是那把总的。不过王辅臣却顾不得那许多,只管手中马槊不停的刺出,收回,再刺出,再收回。眼前不停的有人眼前闪过,被他的马槊刺中身亡。不过,他的这杆马槊乃是按照古法用柘木为原料制成,用刀砍上去,槊杆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硬度与柔韧度均极其出色。刺中敌人后,瞬间将他们尸体弹走,不会生马槊受力而脱手的事情。
转眼之间,王辅臣连杀十余人,硬生生的在新附军阵列当中杀开了一道口子。在他的两侧,阿部奈等人更是以骨朵,利斧不停的收割着新附军的性命。
连杀十余人的强悍战力,军旗在身后,身上更是甲胄出色,这些都是很明显的信号。对于王辅臣手下的骑兵来说是鼓励士气的绝佳,对于清兵来说则是恶魔来了的标志。虽然有那一心想立功抬旗的人,想在王辅臣这里立下斩将夺旗的大功劳,不过,也只能是一丝梦想。这梦想很快的就伴随着他们的魂灵去见了地藏王菩萨。
“逃啊!马鹞子来了!”
鲁山一战,马鹞子王辅臣连破苏克萨哈十二阵,威名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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