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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冬月以来,三爷就催着包文春下粉条。前年的首次尝试,种了五亩多红薯,收了几大拖车鲜红薯,除了人和猪吃得要吐外,还打了一万多斤淀粉,请人打粉条,也做了几千斤。包大林开着小四轮子下村庄吆喝着卖,二斤半到三斤大米小麦换一斤粉条,换回来三四千斤大米和麦子,卖了两千多块钱,自家留的还吃了一年多。这东西油放少了不行,吃起来糟心吐酸水啊。

现在还没有谁大量掺杂玉米淀粉食用胶的做法,三毛二分钱一斤的大米,七八毛钱一斤的粉条已经很便宜了,这五亩多红薯的产品附加值就显示出来了。一亩六百多块的效益,令三爷和二叔信心百倍,就连包大林,也准备明年把自家那五亩地全部栽上红薯。

去年包文春当兵走了,一家人提心吊胆,家里还有粉条淀粉存货,就没有心思搞这个。今年初春,二叔再次育红薯苗,栽了五亩左右,三爷把路边沟埂边上都栽上红薯苗。

今年天气不好,北边大塘边上的五亩红薯栽在地势较高的黄土里,天旱时就没怎么长,后来下了雨,才开始猛长,一直等到打霜时才收回来,后来又陆陆续续挖这里路边挖那里沟边,三轮车一趟趟都收回来后,打成淀粉。打粉机是现成的,从库房里抬出来冲洗几遍就可以用。

农场大门外的米面加工房撤销了,机器都卖给范店的一个本家。只留有一台榨油机,那关系着工人吃油问题。豆油豆粕人造肉用量很大,是饲料厂的原料关键环节。两个司机里面,就需要重新分工,柳有亮和周大哥掌管榨油机和榨制人造肉机器。

入冬以来,姨夫刘培海管理的大豆收购部迁到鞋厂那边的门面房里,就在豆腐坊南边的三角形院子那里,是面向公路的一排房子。那里还是化肥农药销售点,尽管修路带来诸多不便,拉架子车的还是整天拥挤成一片。

如今地里麦子都出齐苗了,自然没谁拉化肥了。卖大豆的也只是逢集上午来小猫三两只,只是到了中午,周边的粮食贩子就会集中过来,把到处淘来的大豆送来过称。每当这个时候,包大林卢志伟几个就赶来帮忙,人多了场面混乱,就可能会出差错。

当场交割付款之后,商贩走了,几个人核对进出数字,办理账目交接,这个时候,豆腐坊会来拉走两麻袋大豆,周大哥也会开四轮子来拉走自己需要的数量。那里就或多或少留下一些。如果数量多了,到了午后,还要转回农场仓库,这都是规定流程。

做完这一切,大家才回农场大伙吃饭,然后姨夫刘培海回家,隔一天早上再过来。

柳有亮不适合搞交易方面的工作,只能出个苦力或者是操作机器,豆饼出来以后,粉碎后制作人造肉,这个就比较熟练。新进回来的机器很先进,带自熟膨化功能,还能做很多形状的豆制品,他就玩得很顺溜。

自家工厂工人吃的人造肉他当然不敢掺假,有时有街上的商贩来采购,价钱磨得眼睛能滴血,七毛钱一斤的批发价,还要便宜再便宜几分钱,这就需要真技术了,降价也不能赔钱卖吧!那就得掺假了。

这是很平常的事,后世里的商家没有一个不这样玩的,只是比例大小不同而已,当然肯定不能掺危害健康的原料,别的原料膨化不开,比大豆更贵的不能掺进去,掺进去就赔钱,那就只能是性质颜色近似的玉米面。这种健康食品原料混合以后,根本分辨不出来,膨化之后,成品稍稍发白,冷却后,没有纯大豆产品软和,当然吃起来口感粗糙一些。

也有村民来料加工的,他就会诱导人家,说加点鸡蛋,加点调料,这是经过高温熟透的东西,可以给小孩子当零食。也有人信以为真,回家拿来这个那个加进去,那当然效果好了,只是小孩子吃起来放不下,不好好吃饭,大豆面涨肚子啊!

包文春得知这个新闻,觉得有创意,这不是传奇经典零食五香辣条牛板筋的原型么?这个想法值得奖励啊!

但现在顾不上搞新机器啊!还是缺少人手。他正在调试一种新机器,那么多的红薯淀粉得处理啊!工人们的餐盘需要多样化,制作粉条粉皮是必须的。

这就不需要请一大帮人来帮忙了,几十个人忙忙碌碌,效果还没有一台机器高。一台自熟式粉皮级换了刀头,也可以做粉条,简单实用。只是自己没有玩过,就稀释了半桶淀粉,把柳有亮周大哥喊来,在晒场边上用彩条布搭建了个临时棚子,开始制作粉皮。

金侨志用木条给钉了五十个木框,装上透气白纱布,一块块的塞在出料口的辊架上,进料口倒进半桶淀粉浆,半分钟后,机体冒出热气,传送带转动,那边出料就开始出来一个淀粉疙瘩,连忙过来撕扯开摊平,搭在纱布框上,后面的面片就带着蒸汽源源不断吐出来。二婶周二姐都在看稀罕,一起帮忙接着,码放在晒场上晾晒。

半桶原料很快没有了。几个人叫继续,包文春关上电闸,说“那就叫木工赶紧做晾架吧!我先回去做碗酸辣粉,试试厚度合适不,哈!”

包文春端着大碗吸溜吸溜的吃酸辣粉,几个小孩跟着都想要尝尝,包文春说“辣!小孩子不能吃,小孩吃了好放屁!”

虎子表示不服“我不怕辣!”

喂了一口,立刻眼泪直流,捂着嘴跑了,面对大哥,他不敢吐掉。娜娜一看,立刻捂住嘴巴,不再跟着,带着弟弟妹妹们走了。

晒场来了一班木工,扛着木条,开始制作晾晒架,包文春看看,说“抓紧时间,可别等阴天给焐了。那个柳有亮,你不是说腊八结婚么?那还不把女朋友提前叫过来帮忙?她要有兄弟姐妹,看愿意来干活不?咱这里都要!”

夏芸芸有姐妹七个,包文春是知道的,好像她是老三,以前见过她的姐妹,都是矮个子很漂亮。自己的农场这么多男工人,调剂一下工作氛围,碰撞出一两点火花也不会出事吧!

和柳有亮的脾气一致,夏芸芸也是个老实人,两人在未来一直恩爱和睦,几乎没有吵过嘴。他们先后有三个孩子,老大是女儿,下面有两个儿子。

记忆中他的未来境遇很悲惨坎坷。按说,他大姐柳妮嫁给二叔就是这个时空里的异变,柳父从小时,过继给包家当养子,还改姓姓包,辈分上和包文春是一级的,柳妮原本是应该管二叔叫二爷的。只是柳父成年娶亲后,养父去世,他就改回柳姓,孩子们也恢复了本姓,自然没有了辈分错乱的心理负担。

柳父本名叫柳发才,年轻时被驻队支教干部说含有传统小农意识,不符合形势需要,体现不出时代特点,给他改名叫柳向阳,还引导他积极参与大建设,那时他很年轻,干劲十足,很快加入组织,这里那里的调动工作,到地区和县里组织的大河工上担任突击队员,小伙子有力气,领导鼓动之下,冲锋在前,享受在后,表扬奖章没少获得,可也落下一身毛病,以前身体壮还不觉得,现在五十多岁了,风湿关节痛,胃病气喘都出来了。他还有个特点,一到冬季,就会感冒,持续整个冬天,经常鼻涕横流,鼻尖也是一直红红的。

他的本名有点乱,村里大人小孩都不叫,都是喊他红鼻子。后来就更简约了,喊他老鼻儿,他也笑呵呵的答应。村里人也很喜欢他,谁家修房子垒猪圈砌灶台,都会喊他,唯一的缺憾就是吃饭时,都敬而远之,不知道下一秒他的鼻孔会对哪里猛开一枪。

包文春仔细看了,他的红鼻子不属于酒糟鼻的症状,完全是物理动作力度过大造成的。这就没办法了,他一天捏多少遍,捏狠了,捏坏了,无法处置啊!

这里要说的还是柳有亮的故事。八、九年后的九三年,柳有亮的大女儿七八岁了,最小儿子两岁,都没有上学,不是不上,是两口子都在流动剧团搞演出,居无定所怎么上?

所谓的乡村剧团,就是个变相要饭的方式,你到八十年代的大别山区大山窝去看看,生活条件还不如平原地区,能给管饭就不错了。小青年演员加入进来,一个是图新鲜,一个就是以找对象的目的。一场戏演下来,主家能给五十块就是大方的,一般三十二十就不错了,还有点直接给三十斤五十斤大米,足以保证雨雪天没生意时能吃上饭。

这一场戏下来,油彩钱五块八块是必须的,还有汽灯,那煤油是必须得花钱买来的,再加上平时杂项支出,年底分钱的数目可想而知。

两口子以剧团为家,一年里回不了家几次。男人是乐师,二胡头把弦,女人是青衣,唱起花旦也不差,身边有小徒弟跟着哄孩子,日子很惬意。农忙时回家一趟十来天功夫,收种以后又走了,地里庄稼长什么样,有多少草,都不操心。有时为了赶时间,夜里两口子打着手电,在草丛里寻找豆棵,哪里摸着有豆荚呼啦呼啦的声音,就去拔掉。

过年时点水滴冻的,没谁在外面看戏了,只得回来过节。可三间破屋家徒四壁,连个门窗都没有,五口人蜷缩在稻草窝里,连当初三爷住的牛屋都不如。

腊月二十六,别人家开始蒸馒头,他家刚回来几天,家里来了一班人,是清缴超生费的。来人一看情况,五口人都在这里了,家里就这样,哪里拿得出钱来?就把才买回来的面粉大米五斤猪肉半袋萝卜拎着走了。

那年的正月初六,柳有亮的心理压力终于承受不住了!别人家还在吃着年前蒸的包子,筹备着晌午来客的鱼肉青菜。他早起做了半锅红薯稀饭,生萝卜丝也切好了,夏芸芸还在梳头,孩子们还在稻草窝里露着头打闹。这个反差对比过于强烈,令他一直大脑转不开了,柳有亮毫无征兆地拿起菜刀,在老婆头上连砍三刀,然后对着自己头上脸上猛砍起来。

夏芸芸承受第一刀时,手里的梳子还在头上拿着,手指被砍得鲜血直流,也好在菜刀很钝,只是被砸得骨折,就捂着头大叫起来。

柳有亮自己的鼻梁砍断了,脸上几道刀口,肌肉外翻,流血之后,他似乎有点清醒,就出门对着西边邻居喊起来。老鼻儿闻声赶来一看,也是大呼救命,就京东了全村。

七八点吃饭,在农村农闲时很平常,包文春刚刚给女儿穿好衣服,就听阿绣在喊,穿着单布鞋就往外跑,一看这情况,叫上二叔,就去搬架子车轮子。这个情况,不送医院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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