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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四重天的武者,早已凝聚出了‘无音剑鸣’异象,日后定能踏足五重天,怎么连誓不可轻立的道理都不懂?”
言若静罕见地流露严厉之色,背对亲传弟子,正声呵斥道。
三叩九拜于道宗而言,并非普通的大礼,而是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叩是顶礼恭敬,拜是自祭其身。
极为庄严,也极为肃穆,容不得儿戏。
倘若席灵真完成大礼,立下誓言。
说不定立刻就会引来天道共鸣,说出的字句由虚化实,从而变成心头上难以抹灭的深刻烙印。
那时候唯有完成誓言,方能得到解脱。
“师尊,徒儿并非因为一时冲动才想立誓,也深知后果有多严重。”
席灵真跪在地上,腰身仍是挺得笔直,眼中满是坚定。
“世人皆说,羽清玄横空出世,魔涨道消,乌北盖过天南,大盛镇压大虞,师尊连首席弟子都守不住,送去做了质子、当了鼎炉。”
“小师弟留在天命宫一日,我道宗名誉就落在泥里,平白受人践踏。”
“再说了,天南道首这四个字,历代祖师立了三千年之久,始终不曾更改。可在万垒关之战后,各种不怀好意的传言议论指向师尊,虞皇几次动心,想要召开罗天大醮,重新订立国教,再起纷争。”
言若静眉眼清淡,似乎并没有把这些琐碎之事放在心上,轻声道
“真儿你天赋出众,剑心通明,自当潜心武道,何必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
“虽然《紫霄玉琅书》向来只认可先天道胎之体,但其下有三大神功,为师选择传你《北辰剑箓》,只要练到精深圆融,照样也能踏足七重天。”
席灵真摇头道
“徒儿已经练成‘紫雷’、‘斩邪’两道剑箓,如今正在修持‘争锋’,逢山开路,一往无前,这便是剑意精髓所在。”
“故而,我不能充耳不闻,坐视不理,任由小师弟陷于天命宫。”
“无论是为了同门之情,亦或者道宗之名,徒儿都必须走一趟乌北。”
言若静闻言久久不语,她深知自家徒弟的倔强性情。
当年,关门弟子陆沉自荐为质子,下了莲花峰,离开天南大虞。
席灵真伤心无比,枯坐在乐山阁两个日夜。
然后主动请缨,于剑池闭关。
短短五年,连破三境。
这样的勇猛精进,背后是深沉执念。
每一次有小师弟的消息传回,青霜峰上必然剑气纵横。
“你啊,为师管不住,想去就去吧。”
言若静无可奈何道。
“师尊允了?”
席灵真露出惊喜之色。
“不然能怎么办?你心头的执念深种,堵不如疏,越是拦着,越是危险。”
言若静眸光化为平淡,袖袍内飘出一张灵机充沛的赤金符箓。
“这是两界符,有颠倒乾坤,挪移千里之能。遇上应付不了的危急,要记得用。”
席灵真双手接过那张道宗保存的上品符箓,心头充满暖意。
自从仙佛绝迹,符箓、法器等物什便愈发稀罕起来。
“其实你走一趟也好,羽清玄看似如日中天,实则内外交困,不出意外,过几日就有一桩难题要她去解。”
言若静像是未卜先知,如此说道。
“这是机会,若能把沉儿迎回道宗最好不过,即便失手,至多再等三年,我便亲自出关一会羽清玄。”
席灵真心头一震,抬头看向曼妙绝伦的道袍背影,惊声道
“师尊……即将再次踏足七重天?”
言若静没有回答,眼神复杂。
她以一介女子之身,坐稳天南道首的位子。
所凭借的,正是惊才绝艳的武道天赋。
十年破五境,傲视大虞江湖同辈。
只可惜遇上了另外一个,更加无法用常理论之的魔师羽清玄。
“去吧,天南乌北,相去甚远。你若见到了沉儿,帮为师捎一句话,‘无论他变了多少,做了什么,师尊永远不会怪他’。”
言若静幽幽叹息,犹如泥雕木塑般的平稳身形晃动了一下。
“徒儿记住了。”
席灵真颔首,起身,沉声道
“师尊,小师弟他是世间最清澈无邪之人,哪怕这些年过得再凄苦,也绝不会怨恨于你。”
言若静却不再言语,双眸闭阖,仿佛入定。
等到席灵真退出洞窟,离开莲花峰。
她才呼气出声,松懈心神。
道袍震动,身形如弓,绷出紧致的弧度。
“羽清玄!你的心火劫力真是厉害!”
言若静忍了许久,最后还是发出一丝闷哼,唇角淌过一抹血水。
丝丝缕缕,如流水般的无色焰光笼罩全身。
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皆受焚烧之苦。
所谓心火劫力,便是以七情六欲为引子。
一旦沾染,动念之间有丝毫感情波动。
无色焰光就会如跗骨之蛆,焚烧榨干气血肉身。
此中煎熬,难以形容。
“反过来说,我执念越重,心火劫力越盛,可用于淬炼道心、坚固道身!”
言若静脸色苍白无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任凭无色焰光熊熊燃烧,内心的那份执念始终坚持,不愿放下。
洞窟内,这位天南道宗的女子掌教,默默忍受着无穷无尽的焚身煎熬。
“再有三年,七重天可破。”
……
……
大盛。
天命宫。
独秀峰上的寝宫。
羽清玄靠坐在宽大椅子上,手里捏着一份烫金拜帖,眼神玩味道
“转眼又过了八年,况长生贼心不死,还想跟本座争这份基业。”
“若非看在徐照松的面子上,他早就死了,跟着卓长云那个老匹夫一起下葬。”
雪茶侍立于一旁,并不答话。
宫主口中所提及的几人,徐照松是上一代的惊神首座,也是羽清玄的师尊。
况长生则是她的师弟,本该继任首座,有望执掌天命宫的英杰奇才。
至于卓长云,上代宫主,绰号“剑断苍山”。
其人武功之高,冠绝大盛,下场是被羽清玄一指镇杀。
众所周知,魔师能够登上大位,脚下不知有多少累累白骨。
仅是天命宫内,就死了一位宫主、四位首座。
门人数千的惊神一脉几乎被连根拔起,只留下几只大猫小猫。
而天命宫外,大盛没了两位皇子、数位将军,连同有名有姓的江湖帮派,一夜之间消失了几十家。
“本座上次戳瞎了况长生的一只眼,断了他的一条右臂,杀了视如亲子的好徒弟。”
羽清玄五指合拢,一团无色焰流腾地升起,将烫金拜帖烧成飞灰。
“这一回嘛,再跟他好生耍耍,看这位师弟还有什么妙招。”
“对了,带上陆沉,让他随行,没有乖徒弟在身边服侍,本座肯定会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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