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弹打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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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任，张任你醒醒！”刘循跳下马鞍，不顾血污扶住了将要倾倒的张任。

泠苞和刘璝叫住大军，也下马赶至近前。

“姓张的，几年不见，这刚一见面，你可别闹悬！你不是说要帮公子打开城门吗，你个瓜娃子！给老子醒醒！”

张任、刘璝、泠苞三人同年当兵，是情同兄弟的好友。只不过人生际遇不同，有的成了统帅大军的骁将，有的成了潜入敌营的暗桩。

张任倒在刘循怀里，眼神痴痴地喊着：“毓儿，毓儿”

“遇儿？你遇到谁家儿子？”泠苞问道。

刘璝严肃道：“他说的应当是武陵金旋之女金毓。按照计划，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也是我军攻入荆州的大好时机。”他冲后队喊：“把谭雄叫来！”

随着一声声传令，降将谭雄哈着腰小步跑到近前。在迁陵，正是张任的一封信使得谭雄率大军不战而降。当时刘循本来许诺要封他为中郎将，可是归顺的当天，谭雄手下兵马就被打乱编入各曲。本来手握重兵的大将，此刻就是个向导，连什长的名分都没有，只带着十几个手下随着中军前行。

“留忠？！”谭雄见到张任，下意识的喊道。

泠苞一脚将他踹翻：“留你娘腚眼子的忠！看清楚了，这是我西川张任大将军！”他当然知道张任在武陵的假身份，只是如今好友回归，他自然要给好友正回一个名分。

“他姓张？”谭雄立刻明白原委，忍痛赔笑起身道：“是小人有眼无珠，有眼无珠。这是张大将军。”

刘璝问道：“谭雄，你把投降时那封信的内容再说一遍。”

“是是。”谭雄连连哈腰，将信中关于金旋之死，以及由此引发的武陵内部分野对立之事又讲了一遍。

只见张任的瞳孔随着他的话渐渐凝聚，恢复了生机。

“金使君留忠杀了金使君我杀了毓儿”张任痴痴的说着，像是旁人在复述，又像是自己在忏悔。

“金小妹死了？”谭雄吃了一惊，脸上露出遗憾神色。他也曾幻想过小妹的美貌，如今听来甚为可惜。

“滚。”刘循像轰狗一样呵斥着谭雄。他瞧不

起降将，尤其是直不起腰来的降将。

“张任，这几年苦了你了。等攻下临沅，我带你去祭奠金旋和金家小姐。”

刘循立定了攻城之志，命人将张任扶上牛车，正要继续统兵前行，只听两侧山林中斥候回报：“有埋伏！有埋伏！”

埋伏？川军将士警觉起来。

刘循心想，按理说自己是奇袭武陵，从涪陵直扑临沅，只有迁陵谭雄这一路守军。如今谭雄率众归降，又有谁能够预知自己和川军的踪迹？即便知道了，又哪里有兵马设伏？

虚张声势。刘循马上做出了判断。三伯刘瑁教过他，有些将领爱虚张声势，用树枝在林间扫出烟尘，假装有千军万马埋伏，实则伏兵最重视掩藏痕迹，那种低级的故布疑阵，只有卖肉的屠夫才能想到。

“不要慌，维持阵型，加快脚步，直接攻打临沅”他刚刚喊出将令，只听两侧传来地动山摇的脚步声。

这总不是虚张声势。泠苞和刘璝拔刀在手，率众围成一个圆阵，将刘循护在当中。

“啊！！！！！”

突然，侧翼一名弩手被人甩到空中，人还没落地，就被抡起的大斧拦腰劈成两截，血雨从天而降，在川军人群中造成一阵惊呼。

熊罴一样高大威猛的女战士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身穿虎皮，肩膀上是骷髅做成的护肩，凸起的手臂肌肉简直比在场每个男人的腰还粗。

“啊！那是妖怪！”又一阵哀嚎声从远处传来。这次是一道闪电光影，在人群中上下穿梭，所到之处铠甲崩坏，血肉模糊。利爪划过铁甲传来尖锐高亢的颤音，幸存者们慌张抬起头，才看见高台上衔着半张人脸皮的花豹追风。

“杀！！！”

川军阵型被如洪水般冲出的蛮兵拦腰截断，就像一条脊椎骨被节节剁碎。将士们高声呐喊，马儿前蹄踢扬。

蛮族的弓箭手们像精灵在巨石树桩前灵动跳跃，射出骨镞箭雨，像是苍柏古木在用力吐出按捺多时的气息，整个山林顿时充满人马哀嚎。

“是五溪蛮”谭雄大喊着敌人的名字，然而没等他说完，就被那熊罴一样的女巨人捉住，两手“嘎巴”一拧，

便将他首级轻易扯下。

刘循惊慌失措的望着阳光洒在枪尖和刀刃上，仿若无数包裹着金焰的萤火飞虫，瞬间被血浪扑打在地。他眨眨眼，发现那不过是人，是自己从涪陵带出的战士。

蛮子？这里为什么会有蛮子？刘循惊诧的问自己，问苍天。他曾想过千百种突发情况，却唯独没想过，会遇到五溪蛮子。

士气已堕，他知道，自己这一趟绝对不可能再攻下临沅，连摸到临沅的城墙都不可能。

“刘璝、泠苞，”他不甘心的说道。“带着将士们撤。”

泠苞拼杀着，高喊道：“退往迁陵的路被堵住了。”

“退回巴东！退回涪陵！”刘循大喊着。

刘璝则在旁喊道：“公子，无功而返，使君责罚事小，要是受到法正、张松等人的责难”

和荆州一样，西川刘璋膝下二子刘循和刘阐也有党争。刘循出兵大败，自然会受到刘阐一党的法正、张松等人弹劾。

“让他们骂！西川人少，募兵不易，我们死不起！”

刘循大喊着，在众将簇拥下向西边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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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山峰上，莎摩珂带着茶嫚等人静静观瞧，身后站着赖恭和周不疑与小刘德。

画面太过血腥，茶嫚要去捂小刘德的眼睛。

赖恭止住道：“不用捂，他是刘贤的弟弟，此生注定要经历血雨腥风。”

小刘德见过短兵相接，可是他没见过像漓江部族这么野蛮的杀法。

短短一年，在蛮王白登死后各族相互攻伐的乱战中，莎摩珂带着漓江源的女战士们，用手中的刀为自己的犁争得了土地。如今，她已经成了五溪蛮各部公认的新王。五溪蛮，也成了叱咤荆南山林间的王者之师。

莎摩珂握着虎牙项链，脸上微微泛起了浅红。她问向小刘德：“小弟弟，你兄长的话，再说一遍。”

小刘德直愣愣说：“他说遇到危难，要去找莎摩珂大王”

咳咳。周不疑从莎摩珂在乎虎牙项链的表情中早就看出了端倪，在旁拼命提醒。小刘德猛地一惊，连忙改口道：

“兄长说，一日不见，如

隔三秋，他总说特别想念莎摩珂姐姐，说莎摩珂姐姐是最疼爱他的人，就是大人说的‘知己’。他特别希望，能在打败这些坏人以后，再见姐姐一面呢。”

他还想再见面，难道是那夜的事情，他后悔了？莎摩珂想着想着，突然像小女生一样用手捂住脸，不住害羞着摇头，小刘德还要再说，被她扭捏着一把推开：“哎呀，你这小弟弟说话真直接”

“哎哎哎！”周不疑连忙追过去，跑了好几步才追上滚了十几米远的小刘德。

“不对！”莎摩珂脸色突然一变，她想起当日在郡府中偶遇的苑辰。“他身边那个小妖精！”

小刘德起身，掸去身上尘土：“姐姐说的是苑辰姐姐吧”小刘德脑子飞快转着：“她是我未来的媳妇呢。”

周不疑见过苑辰的美貌，心想这小子牛逼，敢觊觎他兄长身边的人，也是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莎摩珂听说苑辰是小刘德的童养媳，更是心花怒放，恨不得此刻就再和刘贤钻进帐篷，再续前缘。

眼看川军大败，莎摩珂道：“茶嫚，你带领部族先回漓江源，小弟弟，带我去武陵，我要见你兄长。”

小刘德正要答话，却听赖恭严肃道：

“大王，恐怕现在还不是退兵的时候。”

莎摩珂愣道：“不是说敌人来自西川吗？难道还有一支？”

赖恭抬手，指向武陵方向：“当然有，还有一名大敌正在临沅城中，威胁着我家公子性命。”

莎摩珂听说刘贤遇险，神色紧张：“老先生，你要我如何做？”

赖恭道：“请大王发兵，助我公子攻下武陵郡。”

这是超过刘贤的嘱托的，小刘德拉着周不疑小声问：“周哥哥，我兄长没说这话吧。”

周不疑凝视着赖恭，点头回答道：“可是他说得对，此刻攻下武陵，正是时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雀不知弹丸在其下也。

周不疑发现，自己从这个老头身上，似乎有很多东西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