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普拉滕角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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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目望去依然是浩瀚的大海，阳光下浮动的冰山在天际线上熠熠生辉，水波上荡漾开温暖的金色纹路。但脚下终于不再是微微晃动的破冰船而是货真价实的冻土，黄绿色的耐寒草甸从泥土下微微地延伸出来，斯瓦尔巴罂粟在石缝中生长出小小的浅黄色的花苞来。虽然还没完全进入夏季，但普拉滕角的温度已经堪堪达到了零度，洋流带来了这提早的生机。

山蓼、北极柳、无茎蝇子草、仙女木、北极鼠耳草，每一样都是陆谦只在图片上见过的植物。它们还没有正式进入花期，却已经抽出了嫩绿或棕黄的藤茎，地衣上也泛起了微微的红色，预示着夏季的前兆。零余虎耳草这种更为耐寒的品种更是已经开放了几丛，带着小巧的绿叶的棕色草茎缠绕在白石上，顶端绽放出粉红色或粉白色的花朵，共同点缀着海面上的两轮炽阳。

陆谦拿出相机想拍摄出这独一的风景。因为经常要去各种地方，他专程报了摄影的选修课，买了索尼的a7rll相机和各种配件，想试着把自己去过的地方留在照片里，以此来纪念自己过去的人生。

反正自他被确认达到了s级后，就享受到了额外每学年八百万日元的奖学金，大一的部分竟然也没有被克扣，发了足足半年的下来。

行动要明天才开始，陆谦整整花了六个小时在拍摄上，沿着海岸线和岩山走出去十多公里。阳光没有丝毫的变化，依然懒懒地呆在天上，陆谦全身上下都拢的很严实，倒也不担心晒伤的问题。

没有看到北极熊或是海豹一类的生物，也没有鳕鱼和巨鲸跃出水面，仅仅只是平静的冰海和荒芜的石滩。离开港口后，营养减少，植物之间相隔的并不算近，完全无法让这片世界温暖起来。

有海鸟从他的头顶飞过，或贴向海面或停在石壁上，但是陆谦对动物的了解远不如植物，也认不出来它们的具体种族。这些鸟为北极提供了海浪之外的另一种声音，让这里脱离了那种生灵禁地的死寂感，却驱散不了烙印在时光中的荒芜的孤独。

陆谦突然想起来村上春树先生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觉得这个标题用在这里真是好极了。虽然这里没有拉着手风琴等人归去的女孩，也没有一整个图书馆的古梦，但是无垠的冰川自古矗立，既不冷漠也不热情的等待每一个途经的旅人，这里的故事就是每个人看到这里时自己的内心。

这里既是象征着极北之地的世界尽头，也是终日淤积着冰雪与寒风的冷酷仙境，孤独在这里被无限制的放大，生出了寒彻心扉的美好来。

石滩和巨岩很是难走，好在陆谦穿了专门的登山靴，他自己对身体重心的掌握又强到离谱。陆谦哈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空中缓缓上升，相机的镜头里见不到一个人。他换用长焦短焦大光圈等各种不同的镜头设置，拍下了上百张图片，却唯独忘了把自己拍进去。

陆谦突然看到不远的荒滩上有小小的黄色精灵跳动，它们看起来圆圆的，在长着地衣的冻土上跑来跑去。如果是草原上的灰鼠，在这个距离上多半会站起来像一个小条一样看着路过的人的举动，但这些旅鼠的体型多半不支持它们做出站立这样的高难度动作。

陆谦突然感觉很有趣，本来以为这里除了偶尔掠过的飞鸟就只有自己一个神经病，现在突然看到了同伴，虽然那些圆滚滚的小家伙看上去数量不多，但地下恐怕已经成为了它们的王国。

每年三月份旅鼠们就开始了繁衍期，一只母旅鼠一年可生产6～7窝，新生的小旅鼠出生后30天便可交配，经20天的妊娠期，即可生下一窝小旅鼠，每窝可生11个。在这片空寂的土地之下，成千上万的生命正在活动。果然什么孤独寂寥的世界尽头，都是一叶障目的结果。

陆谦拉开长镜头，开始今天最后的拍摄。

晚饭是当地专员所安排的极有地方特色的海豹肉汤、烤鹿肉、凉拌海藻、土豆泥、烤鲑鱼和烟熏鳕鱼，没有其它的主食，只有量大管饱的肉类。陆谦回来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直接上手了，毕竟用刀叉切割这么大的肉块属实有些辛苦。

这边的特色是使用调料很少，更加追求食物本身的味道，甚至会生吃海豹肉。许多人第一次是不那么习惯这种烹饪风格的，觉得没有味道并不好吃，但陆谦出奇的觉得这样烹饪反而很香。只加了盐和胡椒的海豹肉汤恰到好处的突显出了海豹肉质紧实，脂肪、蛋白质含量高的特性，肉质弹牙却蕴含着丰富的油香，把汤汁浇在土豆泥上会散发出十分诱人的味道。烤鹿肉没有辣椒和孜然的情况下略有些腻人，但和海藻搭配起来正好相得益彰。

包括女生在内，所有人的手上都沾上了油脂，但没有一个人在这种气氛下还在意这种事，众人举起鸡尾酒一饮而尽，杯壁上留下带着肉香的指痕。

明天众人就将携带着肉干和罐头进入茫茫的雪原，这一去运气不好就是半个月，所有的成员都在抓紧这最后的机会享受美食养精蓄锐。执行任务的都是a级以上的执灵，消化能力和肝部处理酒精的能力都比正常人强出不少，所以也不怕误了明天的任务。

吃完饭以后已经是当地时间的晚上九点了，阳光照射在冰晶上溅起炫目的光，众人都拉上了窗帘营造夜晚的气氛。这里没有普通的网络覆盖，通讯只能靠卫星信号和长波无线电，像是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堡垒，守望着浩渺的北冰洋。

利用港口的电脑还是可以通过卫星连接使用网络的，但这里一共就三台电脑，已经被人全占了去，屋子里剩下的人暂时都处于没事找事的状态。陆谦坐在酒柜前向朝仓学长学习一些简单的调酒方法，雅各布森擦拭着自己的猎刀，宋敏乔和另外两个女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算早睡，马尔福去了外面散步，还有一些汉子聚在一起打牌。

柴油机提供了整座港口的热量供应，房间里达到了十八摄氏度，只有酒精能给人带来一点点的睡意，时光在室内悄声滑过。陆谦把手里的日式水割一饮而尽，和朝仓道别后回到了房间。

寒风从海面拂向港口，向着荒原飘去，带起淡淡的雪尘。自此往南往北数百公里，天地寥阔，人烟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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