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先生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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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儿，换言之，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最后给司机报了福利院的地址。

可站在福利院门口了，透过栅栏看着那些周末过来献爱心的社会人士和学生，她又没进去，最后，她在福利院外面的长椅上坐了半个小时。

其实她可以坐得更久，只是她收到了周湾的一条消息，一条非常非常模棱两可又态度鲜明的消息。

【你们不能结婚，明天晚上十一点半，海悦花园606】。

余漫只觉得周湾莫名其妙，不能结婚？为什么？她知道什么？且不提她怎么知道的可她现在才说是不是晚了点儿？

回头看了眼热热闹闹的福利院，正好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工作人员拎着垃圾袋朝这边过来，余漫转头就去了公交站台，三分钟后，她看着站牌上的字，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周湾的那条消息。

最终余漫还是搜了一遍海悦花园，那其实是个酒店，虽然听起来可能不太像。

度娘和手机地图来回切换了好几遍，余漫终于缓缓回了个“？”。

那边的周湾倒是难得的秒回，只是只有一句话【你去就知道了】

再问，她就说【你自己想办法进去，如果去了之后你还坚持，那就我当没说】。

余漫皱着眉，就这几句，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然后反手拉黑了不停私信给她的孟斯南。

她还没想好，在想清楚之前，暂时都没必要沟通了。

——

次日晚，余漫还是去了海悦花园。

海悦那边是有名的销金窟，想来十里洋场夜也不遑多让，安保也不算松懈，反正余漫差点儿都进不来，如果保安没认出来她那个爱马仕包的话。

海悦花园倒是没那么夸张，闹中取静再取闹，那家酒店就在最后那个“闹”字的边上，怎么看都是公子哥儿玩累了下榻的地方。

余漫看了看，在路灯下给周湾打了电话。

她这边还收获了几回口哨声，却没有从周湾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话术里得到半点而有用的东西。

可都站在这儿了，余漫觉得她隐隐约约知道周湾什么意思了，亦或是说，她知道周湾想说什么了。

只要她进去，去了606，可能一切都会清楚明白了，都不用她再抱着微乎其微的可能去核实她在孟斯南手机上看到的内容，甚至都不用她好好想想怎么揭开这几年恋情背后的真相，只要她做出决定就好了，就是这么简单。

可余漫足足在夜风中吹了半个多小时，这才踏进海悦花园的大门。

余漫托了爱马仕和妈生脸的福，前台和保安直接放行，查都没查，除了遇见了一个疑似喝大了连路都走不稳却还要问她房号的“锡纸烫”，堪称一路顺利，成功抵达周湾所说的海悦花园606的门口。

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最后，余漫靠着墙，握着项链，拨了孟斯南的电话。

几声短促的“嘟嘟”过去，铃声里的女星三句词都唱完了，却依旧没有人接听，然后自动切换双语提醒。

余漫挂断再拨，这一回，是关机。

也就是说，就在她拨号的间隙，有人动过孟斯南的手机。

手机不离手的年代，余漫不想去猜那个不接电话却能关机的人是谁，至少，孟斯南从来没有过，他从前没接到她的电话，都会在几个小时内拨回来，如果是晚上十点之后，先发消息然后次日打回去。

可是，她等不到明天早上了，太长了，真的太长了……

只要敲开这扇门，一切都会明了，都会明了……

余漫咬牙，“咚咚咚”的几声伴着电子门铃，仿佛响在她耳朵里，一下一下敲着鼓膜，似乎下一刻就要炸开。

“咔哒”一声，门开了，没有人，可震天响的音乐和的调笑声却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个走廊，以一己之力把金碧辉煌的酒店长廊变成了盘丝洞。

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听得人唇舌发干，却听得余漫心底发凉，整个人仿佛浸进了秋日的老井里，哪儿哪儿都湿漉漉的透着寒。

那些属于人的声音里，有一道她无比熟悉的……

她听过太多次这个声音了。在福利院第一次见面，她听过这个声音问她为什么她这么漂亮却没有被领养；在人来人往的喷泉广场，她听过这个声音在五彩缤纷的气球升空时说的那些情话以及一句“我喜欢你”；在美院楼下，她面对素未谋面却手捧鲜花的告白者手足无措时，她听过这个声音上一刻霸道宣示完主权下一刻就把她逼到墙角却还可怜巴巴说他吃醋了……

就在昨天，在摄影师的镜头前，她还听过这个声音在她耳边旁若无人说着情话，甚至就在今天傍晚，她还听过电话那头这个声音小心翼翼问她为什么生气……

那些声音仿佛都还在耳边，渐渐跟混杂在摇滚乐里的男声重合又再剥离，似乎也把余漫从躯壳里剥离了出去，站在高处，冷眼旁观那个躯壳的深处的痛苦和难以置信，最后又跟着躯壳一起飘进去，越过散落的衣服首饰，跨过一片狼藉的小走廊，看着镜子里反射出的糜烂场景，脸色苍白如纸，在不时扫过的五彩灯光映衬下，完美匹配了师姐冷欢心里的国产女鬼形象，其实随便来个人都可能这么觉得。

“人呢？你去看看。”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嘻嘻哈哈一阵而没什么人理，不多时，一个衣衫不整面色过度红润的女人从沙发上支起上半身，嘟嘟囔囔着扭着腰往外走，大片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红痕比晕开了的口红还要艳上几分。

余漫猛得回过神，仓皇退出去，头也不回的往安全通道跑去，所幸她身后，也只有一道沉沉关门声，关住了冲击耳膜的声响，也关住了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连着她最后一丝期待一起关死在606里，隔绝了所有夜间的凉爽和一个人的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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