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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旁人惊奇不矣了,就是萧家人里,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莫家是什么来头,连阿婆,不,就连阿翁也如此看重?”萧家小辈里,有人小声地问起长辈们。

这个问题,那真是要从很多年前说起。

萧莫两家原本就是世交,但这世族之间的交往,多是看重利益,当时萧家和莫家的关系亦不过如此。

萧钤当初年少轻狂,本事不大,眼睛却是长在头顶上,作为一个中二少年,得罪了人都不放在眼里。

他怕是也想不到,他不放在心上的事,在旁人处可不一样,那简直就是让他们颜面尽扫的大事,断然不许。

明面上都是世家,如何也不能因为小辈的一点小事,闹得两家撕破脸是吧,那就暗地里来。

刚爬上来的小世家,小把戏不少,背地里的手段尤其厉害。

面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郎君,对付他的手段多了去,比如背地里套上麻袋,狠狠的揍人一顿,把人打死或是打残,那就得看他们的心情。

萧钤人生中吃的最大的亏,正是被人套了麻袋揍得亲妈都快认不得,不,应该说对方本来是想要萧钤的命,多亏莫家莫非,也就是莫恢和莫怀的父亲路过,素日佩剑只不过是摆设的人,亮着刀剑冲向那群小混混,把萧钤救出。

死里逃生,命快没了的萧钤第一眼看到莫非,想在最危难的时刻,竟然真有人愿意对他施以援手,心中满心都是欢喜和感激。

吃过一回亏的萧钤,人几乎变了一个,再不复从前眼高于顶的样儿,也不管旁人如何说,他是死赖上了莫非,缠着人家非要跟人家交好。

萧莫两家的交情,由萧钤而起,慢慢发生了变化。

到后来萧钤有幸娶了卢氏,卢氏生萧讯时难产,命悬一线,多亏莫家有一名医相救,这才保得他们母子平安。

一回两回的救命大恩,旁人纵然忘得了,萧钤万万不能忘了。

卢氏能看中萧钤,嫁与他,总是因为萧钤有他的长处。

这一份长处,正好是知恩图报,卢氏其实也一样。

之后两家有来有往,便多了几分真心,更是约定要成为儿女亲家,志在结百年之好,可惜

前事不必再提,在萧家这里,莫忧自离开萧家那一刻起,同萧家再无关系。

除了萧谌或因萧宁须看顾她几分,旁人却是不必。

“一别十数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们。莫公如何,身体还康健吗?”萧钤激动,但并不妨碍他急急地追问未至的莫非情况。

“有劳太上皇挂心,家父身体还算康健。”莫恢作一揖而答来,他们莫家对不起萧家,在萧家人面前,总是站不直腰。

“为何莫公不与你们一道来?这些年,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莫公。”萧钤提起莫非,脸上透着热切,恨不得那么一个人就在他眼前,他还能像从前一样,与他把酒同欢。

“家父年事已高,不宜远行。且有愧萧氏对莫氏的情谊,无颜见太上皇,不敢前来。”莫恢坦然地道来,言语间并无半分偏袒,并不避讳让天下人知道,他们莫家错了也敢认,绝无半点包庇之意。

萧钤一听,立刻看向萧宁,萧宁又不傻,当年莫家人因何离开京城,隐于他乡,如今不见,亦不过是同样的理由。

“往事如烟,过去的始终过去。新朝已建,正好需要你们这样正直之人出仕,以扬天下正气。”萧钤闪烁的目光不过一闪而过,完了又迅速收回。

莫家人的本事他心里有底,也正是因为有,故而才想把他们招出来,最好能多来几个。

“家父已然有令,我等教养不善,不配为官,以免乱天下,有负圣恩。故我之三辈,绝不再出仕。”莫恢说完这话,眼神往莫并身上飘,有人自觉吗?

莫并立刻道:“阿翁所言我不曾忘记,不能出仕,我上战场,不当官都成!”

漂亮!萧宁在听到莫恢说起所谓的三代不出仕时,整个人不好了。这不会想用来把莫并拉回家,不再让人出来?

这么好的奇将,换作谁舍得他被关家里成摆设?

好在莫并脑子活络。不能出仕为官,他完全可以不当官,只要能上阵杀敌,灭胡人就行了是吧?

某位当爹的人听到莫并的话完全想把人提起来揍!

莫并的救生欲不是一般的强,在亲爹一个眼神扫过去的那一刻,已经跳到萧宁的身边,“殿下,你救救我。”

尚未来得及动手的莫怀看着这样的儿子,他竟然跑到萧宁的身后求救?就不想想一旁的萧谌的吗?

然而在莫并心里,最可靠的人莫过于萧宁。

但问他自小喊着要上战场,要打仗,要灭胡人,谁把他话当回事?

就只有萧宁一个人,无条件支持他,一见面便愿意给了两千人马,让他有机会在战场上崭露头角。

理所当然,莫并一遇上事,第一个要抱大腿的人必须是萧宁。

卢氏轻声道:“莫公自有成算,我们不强人所难,只是人生短暂不过数十年,见一回少一回。我们两家曾经的情谊,从来不会因些许事毁于一旦。”

是啊,救命之恩,比天高,比海深,萧家人从来不敢忘,也不能忘。

“太后所言甚是,只是家父年事已高,心下所念太上皇与太后,也只盼你们身体康健,事事顺遂,他自放心。”莫恢不怀疑萧家人对他们一家的态度有虚,只是莫非深觉愧对萧氏,终此一生,断不愿意再见。

家里要不是出了莫并这么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主儿,他们家与萧家是断会不会再见。不出仕,人家从军,他要为将。

想他们家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孩子,也不知道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亦是怨念无比的人,看着莫并的脸色越发不好了。

莫并感受到一阵阵恶意,赶紧拉住萧宁的袖子道:“殿下,要是我父亲揍我,你得救我。”

“你怎么觉得我不会帮忙递鞭子?”被扯着袖子,萧宁反省究竟她什么时候让人看起来像是一个无条件救人的主儿?

她不会看戏,不会帮忙递上一条半条的鞭子,好让某人被揍得更狠?

莫并???

“殿下是这样的人吗?”莫并后知后觉的问在,又连忙地答道:“殿下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然而萧宁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是!”

莫并!!!好想离得萧宁远一些,总觉得萧宁这样子完全不像在说笑。

“请诸位入座。”看着莫并一脸惊恐的样儿,比亲爹揍他还要让他更惊讶,实在让人看着可乐,萧钤还是请人入席。

其余人也连忙相请之,于入座后,一人与萧谌耳语一番,萧谌面上不露半点变化,连回应一声都不曾。

说完话的人自退去,萧宁一眼扫过在场的人,并不见萧评。

萧宁不作声,只管与人一道招呼,面对莫并依然不怕死的跟在萧宁的身后坐下,萧宁???

算了,一个熊孩子别管怎么样,她都不宜在这个时候在家长跟前计较。

萧宁正襟而坐,莫兼于此时问:“太女今岁十四,都读过什么书?”

这一问得,萧宁起身道:“先生可考。”

如此的态度,胸有成竹,令人望之亦心喜之。

“治国之策,在于何?”有此一问,莫兼不过是想看看萧宁是否如传闻一般,治国有道,心怀天下苍生。

“以民为本,富国强民,令百姓安居;强国以护民,不令他国进犯。”萧宁对答如流,这样的问题就是她八岁那年考的她,她都能答来。

这么多年,她一直奉行此道,无论旁人如何道其功绩,依然牢记治国之根本在于安民。民安则天下安。

莫兼听着笼统的回答,并不满意,只再问:“举例何为?”

萧宁道:“鼓励农桑,以令百姓得以饱食。”

不错,若是想让百姓安定,就须得让他们吃饱穿暖了,否则谈何以安民。

“听闻你这些年处处压制世族,是容不得世族吗?”莫兼再一问。

哎哟,在场的世族们听到这话,那叫一个欢喜,那么多年以来,多少人想问问这话,终于,今天有人代他们问出口,也终于可以从萧宁嘴里得出一句答案了。

“何为容?何为不容?”萧宁有此一问。

“兴教育,举才不问出身,只问才能,能安国平天下之人以用之,是为不能容于世族?如今满朝众臣,皆出于世族,是为容与不容?”萧宁能让这么一个问题难住了?

别开玩笑了,这么一个问题压根不值得一提。

萧宁抬起头,扫过一众人,“比起问大昌朝是否能容于世族,我也想问一问,世族是不能容于我萧氏执掌天下吗?”

行,莫兼有问,萧宁答来了,如今萧宁亦有问,就等着莫兼答上一答。

“此话从何说起?”莫兼听了萧宁这一问后,心下已然明了,萧宁果然传闻一般,是个胸有丘壑之人。

“我为阿爹独女,以我为太女,承天下江山,既可不引内动乱,亦不令天下人不知以何人之令为尊,有何不可?为何却有许多人,至今依然想容不下我这个太女?”

指着自己说的话,目光亦扫过在场的众人,萧宁半眯起眼睛再问:“亦或是,你们不曾念及我半分功劳,一心要置我于死地?”

这话的性质非比寻常,哪一个敢接这话?

“殿下此话从何说起。”是啊,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萧宁冷笑地问:“诸位不知,依我之功,若是他人成为太子,将来成为新帝,无人能容于我?”

她相信在场的人都是那么蠢的?

有些话莫兼代为说出,萧宁亦不妨借这个机会,跟人掏心窝的好好说道说道。

“这”就算想说挑一个心存仁厚之人,什么叫心存仁厚呢?

再仁厚的人,在权利面前,一念生恶,杀了人又有谁能救得回来。

至于所谓的悔意,人都死了,悔意有个屁用。不过都是一些忽悠人的话。

萧宁面上尽是肃穆,“便是在场诸位,若是换了你们哪一个来,又能容得下我的?”

问得直戳心窝,更是最真实的感想,由不得人忽略的感想。

“诸位扪心自问,若我不是女子,以我之功,得立为太子,何人不喜,何人不贺?以性别而定人,无视江山安定,你们便都如此鼠目寸光?”萧宁再问,扫过在场的人,有多少不敢与之目光对视的,他心里最是清楚怎么回事。

莫兼算是看明白了,这么一个敢当太女的人,她不仅有靠山,更是有底气,也正是因为一份底气,让她敢迎对天下人的为难,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让她退缩。

心性坚韧者。

一时间,莫兼给萧宁定下这个标签,与两位叔叔对视,心下各有想法。

萧宁最后骂人的那句话,落在人的耳朵里,偏无人敢反驳。

从无心因萧宁的性别而认为萧宁不能有为太女的人,这话骂不到他们,何必多言。

至于其他被萧宁说中心事的人,如何也是不敢反驳。

只怕他们说一句,萧宁还有十句等着他们,到时候这越说,越是让他们没脸,如何使得。

“殿下所言甚是,想来在场的诸位都是目光长远,亦心系家国安定之人。万万不是鼠目寸光之辈。太女是我们大昌的太女,自敬之,重之。”明鉴这人实在是妙不可言,借萧宁的话头,又有心打破尴尬。听他这道来,既是不让人后续再拿萧宁的性别做文章,也算是把人架上火来烤。

他们无论从前怎么想,从现在开始,萧宁把话说白,他们便绝口不再提萧宁以女子之身为太女一事有何不妥。

那要是他们还是不服,只能说,他们确实如萧宁所说的那样,是个鼠目寸光之徒。

明鉴面上挂着笑容,却不知看着他的笑容,一群人只想说,狗腿子!

萧谌听萧宁骂人自是高兴,有了明鉴开口,马上道:“朝中重臣,岂能是鼠目寸光之辈。太后有言,今日不谈国事,只道景致,这园中百花,开得正好,一如我大昌欣欣向荣,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好话都得会说,说得越好听越好,萧谌与萧宁眨了眼睛,让她见好就收。

要脸的人经她这么一说,往后定然不敢再大声地叫唤不认萧宁这个太女;不要脸的人,管你说什么,只管将诸事安排妥当,该对付你的时候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萧宁与莫兼作一揖,“先生之问在,宁答得还算得体否?”

莫兼颔首道:“甚好。治国之策,人各有异,以民为重,可见殿下读透了治国之书。”

“先生谬赞,我还年轻,治国之策所知不过皮毛,若是先生不弃,与我讲讲书如何?”看得出来,莫家这几位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萧宁为太女,读书的事也得重新提起来。

她的几个先生,也不知道有几个还能记得她还年轻,正是该读书的好时候。

“倒是忘了,你还得多读书。诸事都已安排妥当,倒是这读书一事,你的伴读们,也该选选。”萧谌被萧宁一提,一瞬间便来了精神。

东宫之下的属官,其实就是一个小朝廷,里面的人和萧谌这个大朝廷是重合的,也有不重合。

也正是因为重合了,萧谌和萧宁很多问题都是共有的。

萧宁还能沉得下心读书,都是极好的事。

“是。”活到老学到老,萧宁的心态一向都是极好,读书破万卷,若是不读书,如何知这天下的道理。

“你们三师,也该安排安排,让她多读些书。”萧谌叮嘱一声,也是让萧宁的三师们心里有个数,该安排什么人给萧宁讲学,须得安排好。

萧宁的三师,孔鸿、姚圣、瑶娘闻之应下一声唯。

莫家几个看到瑶娘应声的那一刻,嘴角可见一抽。

萧谌还真是百无禁忌,什么人都敢让来当萧宁的三师。

可是,当年萧宁为镇国公主时,瑶娘便是三师之一,如今不过是随萧宁升级罢了。再想反对的人,想想瑶娘这些年的功绩,尤其她那侯位,仁侯啊,如何不令人畏惧三分,不敢妄言。

“求学之道为得,可是安国定天下为重?”莫恢又有问,也是看出萧宁有求学之心,这就很好。

好,便想问一问,在萧宁心中,学业为重,或是权利为重。

“此两者并无冲突之处。求学问道,活到老,学到老。治国平天下之策,此时能利,未必能利于万世,故当时时新,常新而合时宜。天下之策,因时因势而制宜,此为变通。”一来一答,萧宁从来不是那种站在原地不动的人。

莫怀听萧宁侃侃而谈,非自傲之人,亦不认为成为太女,便目中无人。求学之心甚浓。

“诸子百家中,你最喜于何?”莫怀但有问,萧宁无不敢答,“诸子百家,法家以为人性本恶,儒家以为人性之本为善,道家崇尚自然,以无为而治皆有所长,亦有所短,非以为最喜,不过是皆读之,亦品之。”

想来个最喜的,听起来不是挺难的?

萧宁自问从来没有最喜的那一个,一直读书,读喜欢的一句,亦明了各有所长,亦有所短。至于所谓的对错,更多难道不是因为立场不同?

“只论这一句人性,究竟是善是恶?”萧宁答得圆滑,亦有举例之,倒是极为不错,莫怀倒是更想考较之。

“父母之爱子是为天性,自然是善;然贪恋权势地位,荣华富贵,是为人性之恶。所谓善恶,不过是一念之间,亦或是立场不同。如父母爱子,为子不惜伤及他人,于子而言是为善,于旁人却是恶。”立场二字多玄妙,想区别所谓的善恶,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莫恢和莫怀对视一眼,听起萧宁的话很是圆滑,定是以为萧宁是个滑不溜手的人,但这何尝不是事实。

人活于一世,本就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仅不过是立场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性质难免不同。

“依你所见,如先贤所提之公天下,向往否?”莫恢再问。

所谓公天下,便无私产,一皆以公用。

“宁不向往。比起皆为公有,以养人之怠,倒不如以私利而动之,谁有本事谁居高位,坐享他努力得来的一切。人之私欲,因欲而动,抑人之欲,一味压制不令其动,非人道也。”萧宁可不向往从前的公有制,一切皆是公有,好吃懒做的人和勤奋劳作的人得到同样的吃穿用度,何其不公。

莫怀眨了眼睛,“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人之私欲存在是好事?”

萧宁侧头道:“为何不是好事?人为果腹,故以寻粮;人为保暖故以制衣;人为保命,故以建房。此非因欲而起,令社会得以进步?”

人的欲望,确实是社会进步的根本。好与不好,不过是看你把这一切看作了什么。

对萧宁来说,人因为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不断改进生产技术,让这个世道变得越来越好,那是极好的。她巴不得人家都努力上进,一起将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莫怀无可反驳,这还真是。

最简单的衣食住行,样样不都是因为人的私欲而起的?

私欲,还真是好东西?

“自然,人的欲望不能一味放纵,先贤因为考虑到一层,是以设礼法。以礼约束于人,再以法制人性之恶。”萧宁补充一句,并不认为人的欲望可以放纵,想如何就如何。

瞧先贤之人,不就是想到对付或是控制人的欲望的办法。

礼数是让人遵守的,律法是人的道德底线,触及便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莫怀这回看着萧宁的眼神分外不一样了,懂得最浅浅的办法指出其中甚为关键的问题,实在是难得。

萧宁注意到莫怀的眼神,朝他甜甜一笑。

哎哟,莫怀看到她这一笑啊,心都化了。这么软萌可爱的小娘子,果然是他外甥女。

“请阿舅为我讲讲课可好?”怎么说萧宁也是有所图的,不出仕没有关系,当舅的为她讲课,这和出仕有什么关系?

莫怀正被萧宁那一笑笑得晕乎乎的,想都不想便答道:“好!”

他倒是答应得分外爽快,莫恢和莫兼不约而同地看向他,那眼神之意,不过就是在无声地询问,你知道自己答应什么了吗?

啊??莫怀确实不怎么反应过来,收到兄长和侄子的眼神,那是完全傻眼了,后知后觉终于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那简直!!!

“甚好甚好。既然子安兄愿意为你讲课,你得好好学。”萧谌何许人也,见萧宁成功得了莫怀一句话,别管莫怀是怎么想的,大家都听到的话,他就是想反悔都休想。

至于其他人,一个留下了,另外两个要是能坐得住,就算他厉害!

萧谌甚喜之,果然闺女就是好闺女,看这聪明劲,一般人能比得上?

莫怀就算再想反悔,话都说出口了,再想反悔,他是想更丢脸吧。

绝对没有这个念头的莫怀只能认下了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不过,看了一眼萧宁,莫怀真是觉得,那么一个外甥女实在是可爱!

“虽是赏花,也不能一味看着花,且喝酒玩乐。”萧谌心情一好,马上高兴地朝众人喊了一句,招呼他们只管高兴地吃吃喝喝。

本来因为莫恢他们一行而来,气氛有些一凝,这回终于是恢复了。

跟萧宁耍嘴皮的人,有几个能耍得过萧宁,还是乖乖,好好地玩玩乐乐吧。

赏花赏舞,人生最肆意快活的莫过于此。

顾承于此时上前与萧宁小声耳语一句,萧宁道:“与阿娘身边的曲嬷嬷说一声,她能处置。”

宫中事宜,萧宁消息灵通些,要接手处置她自有办法,只是比起她来,宫中由孔柔执掌,她来处置比萧宁要好得多。

顾承明白,这便退出去,且往一旁去。

今日设宴,人多口杂,难免出些小事。萧宁将一些事交给顾承处置,那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萧家。顾承这会儿正是遇到了事,第一时间来与萧宁请示。

“值于此大好良机,不如玩玩蹴鞠?”有人看着歌舞甚是觉得不太过瘾,还不如他们都来玩。

萧谌在正事上都乐意听人意见,更何况是玩乐之事。

“有何不可?宫中设有竞技场,正好一览我大昌男儿的雄风。”萧谌大掌一挥,立刻连声同意此事,且让他人这就安排起来,不必拘束。

“不知殿下蹴鞠如何?”于京中的男儿,日常娱乐的项目太少,如蹴鞠这样的运动,可谓全民为之狂欢,自然也是要在这个时候好好玩一玩的。

只是一来就同萧宁下战书,萧谌看着点萧宁名的人,是个十七八岁的郎君,问话时抬头挺胸地凝视着萧宁,透着好奇,倒是想跟萧宁好好地比试比试?

“极少玩过。”萧宁这一生不过才过了十来年,读书识字,行军打仗的时间占据了大半,要说玩乐,确实挺少。

蹴鞠这回事,萧宁可能就小时候萧谌逗她玩过那么一两回。

萧谌同样想起这事了,女儿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日常玩什么项目,他心里有数得很。

蹴鞠萧谌倒是玩得不错,无奈还没来得及教好萧宁。

“世族郎君女郎,都蹴得一手好鞠。”那位郎君如何也想不到萧宁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微微一愣,也道出内心的不解,怎么看萧谌也不像是会不教孩子的人。

“嗯,在你们学蹴鞠的时候我在战场。”萧宁仅是单纯的陈述那么一个事实,落在一众人的耳朵里,这真没有一丁点的内涵之意?

天地良心,萧宁保证真没有。

自八岁开始,萧宁一直在干什么,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要求萧宁像他们普通的世族郎君、女郎一样之前,他们是不是更应该好好地想一想,萧宁能是寻常的女郎吗?

既然明知萧宁不会同他们一样,又怎能用他们日常的要求来苛求于萧宁?

萧宁目光真诚。虽然总觉得萧宁话里有话,无奈萧宁肯定他们的经历,却也道出她的经历和他们略有区别,最好还是不要相提并论的好。

“那我们且一道玩,还请陛下和殿下许个彩头。”气氛眼看又要僵了,好在这个时候另一个活络的人出面,不让萧宁上场,让萧宁给彩头如何?

“我也来凑凑热闹。就以一块上好的青玉为彩头。”萧钤今日分外高兴,得见莫家人,看着他们好好地就站在他的跟前,心下甚喜。喜之,岂有不表现出来的道理。

有了萧钤开口,卢氏亦附和地道:“太上皇以青玉,我便以一支上好的珠簪为彩头。这支簪是太上皇在陛下登基时,特意命人为我打造的。意义不同,倒也够分量。”

卢氏说罢,已然从发间拔下一支簪来,虽以金玉打造而成,却不显俗气,一眼看去,凤凰栩栩如生,甚是夺目。

萧谌、萧宁自然也是配合无比,萧谌以一套上好的纸笔墨砚为彩头,萧宁是一套上好的茶具。

这几样彩头,样样都不错,一时间儿郎们皆来了精神。

“陛下,我们女郎也要参与。”萧宁是不愿意下场,架不住有女郎们也看中了彩头,连忙毛遂自荐。

这一行人,倒是以瑶娘家中的侄女为首。

此女在家中行四,是为陈四娘,于此时站起来,甚是欢喜,看来这些彩头里有她所中意的。

萧宁也想到了萧三娘和陈家那位郎君的事,可惜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萧三娘无再嫁之心,萧家人亦不强求。

“好啊。不过这一回玩,却不是以男女各分,而是混之以比试。”萧谌不在意女郎们愿意出头,只不过不能直接分成一男一女的一拨,而是混合。两队中人,各有男女。

“甚好!”一听萧谌的主意,太上皇萧钤立刻同意地颔首,以为这个主意甚好甚好。

萧宁马上明了萧谌的深意,既然要向天下人昭示,大昌取才用人,并不分男女,有些事情上,就不好再把男人和女人分得太过对立,让他们有了对立之心。

一众人本来以为他们是要各分男女的,结果竟然不是?

男女混之,这场比试如何比?

“陛下,如此一来我们如何分队?”有人提出问题所在,既是比试,断然没有不安排就开始的道理。

“抽签如何?”萧宁在这个时候出声,给他们出一个主意,“有意参与者,各自报名,随机抽签分成两组,皆是随机而选,无一例外。”

公平的办法有千千万万种,只要有心,就没有做不好的事。

萧宁这个主意,一群人听了都点头。

萧谌一看无人反对,立刻道:“既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那都动吧。”

且让他们有意为彩头而争的人,都大显身手。

“我来。”一群人倒是来了兴致,就算有那认为这男女相混之事多有不妥,终还是没胆子扫萧谌的兴,只能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且等着他们各自开始。

很快报名结束,共计有24人,那便一队12人。

抽签事宜萧宁已然安排妥当,轻声与人解释道:“分为红蓝两队,纸条上分别写明,抽到哪一个,且属于哪一队,望你们都能一决胜负。”

行,反正都是冲着彩头来的,又是第一回以男女混队的形式比试,那就是来吧。

一回生两回熟的,总能习惯。

“请。”纸条都已安排妥当,全写好了放桌上各自抽签,抽到哪一个就是哪一队。

很快24人各自抽好,每一个人各自归队,这才发现,他们之中女子竟然各占一半。

男人们面面相觑,萧宁轻声道:“让我瞧瞧你们是怎么看待女子的。”

这话落在人的耳朵里,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萧宁一个女郎,他们之中多少人对之敬之重之,萧宁提起这一句,总是特别让人警醒,总觉得若是做得不好,下一刻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陛下,竞技场已然安排妥当。”当初萧宁在督建大明宫时,亦想到会有需要运动的地方。运动是必须的,总不能终日好吃好喝好玩着,没个好地方运动。

果然,这不就用上了。

蹴鞠这项运动,全民皆宜,只看谁的本事大,能将这运动做好。

“诸位请吧。”事先没有安排,不过这宫中人不少,萧谌吩咐下去,自有人极快收拾好。

萧谌特意看向一旁的莫恢一行人,哪怕这群人虎视眈眈,莫并似是也看中了彩头,不管不顾地报名参加。

既是世族子弟日常爱玩的运动,像莫恢他们年轻时也总玩,自然不可能拉着莫并不让报名。

萧宁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位舅舅看着严肃,其实还是挺宠孩子的。

“陛下请。”萧谌以礼待之,谁又敢怠慢半分,皆连忙请之。

萧谌让父母先行,同时尤其将视线落在程永宜身上,程永宜也报了名,难得的是,竟然还跟莫并一队。

莫并跟程永宜算是半熟,这会儿两人已经交头接耳地说上话。

程永宜,让你给萧宁时间静一静,你还挺沉得住气,这些日子连吭都不吭一声,可真行!

萧谌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一句,还是得收回视线。

赏花的理由都用上了,只盼萧宁这一回怎么样也能碰上个心仪的,最好是程永宜!

心下不断默念的萧谌,也是为女儿操心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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