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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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月九曲回廊，小湖里的鱼儿水中戏花，水面上星星点点的桂花飘飘浮浮，随风聚散。

桥上一位少女娇俏含羞的看着男子，心中万千情丝纷繁杂乱，却不知该如何梳理如何诉说，连图灵自己也不知道心中的这份情愫是在何时发酵的。

犹记得小时候一位白衣女子带着一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孩来到了汉宫秋月，那时候他还不似现在这般精致，脸上布满了红色的斑痕。

本就不苟言笑，加上脸上的红斑给人的感觉更加冷淡疏离，让人心生惧意。

图灵第一次见他还吓得尖叫了一声，不过这个男孩脸上还是没有半分神色，似乎见怪不怪，对他自己脸上的红斑也毫不在意。

本以为这个男孩就该是这么冷漠的，可他看着白衣女子的瞳孔里满是信赖与不舍，甚至还有眷恋。

白衣女子将他托付给娘亲之后便离开了，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流泪，从那之后又恢复了冷淡的性子，不管她如何逗他也未见他笑过半分。

娘亲破例收留了他，他也在汉宫秋月休养了一年，一年的时光他从小男孩长成了少年，比寻常修仙者成长快了许多。

脸上的红斑也在娘亲的治疗下全部消散，少年精致脱俗的容颜开始崭露头角。

本以为他会继续留在汉宫秋月，直到第二年，在那位白衣女子送他来的同一天，他在进入汉宫秋月必经之路的桂花林外守了一日，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眼中出现憧憬，眼眸星光闪烁满是希冀。

可是不吃不喝等了一天也未等到他想见到的人，夜幕降临，夜色把他的脸衬得越加深沉暗淡。

直到翌日凌晨，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来此寻他，被接走之后也未见他脸上有欣喜之色，他应该还是不开心的，因为没有等来白衣女子么？

在他走的那一天她才知道他的名字——公皙蔚湛。

直到昨日，那是她长大后第一次见着已经仙姿卓约，儒雅清隽的公皙蔚湛，她不止一次听到外界对他的描述和评价。

瀛海二太子，翩翩公子，仙界翘楚，英姿飒爽思奋扬，面如玉盘身玉树。

想起小时候那个精致的少年，她在心中也描画过他长大后的模样。再一次见到只觉得玉树临风，温润如玉都不足以形容她对他的惊艳。

图灵眼尾偷瞥着公皙蔚湛，良久才说道:“公皙哥哥，咱们也有一千年之久未见过了，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不爱说话。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公皙蔚湛不疾不徐的走在桥面上，淡淡然开口:“没有。”

图灵撇了撇嘴，瞧着他说道:“可是图灵有好多话要对公皙哥哥说啊，想知道这一千年你都是怎么生活的，想知道你在外面都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了，想知道你有没有想……”

话音一顿，倏然脸色微红，低头娇笑，徐徐说道:“想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在汉宫秋月生活的日子，有没有想过我和娘亲，还有还有！”

图灵转动着飘逸的身子站在他身前，“还想知道你还有没有遇见当初带你来这儿的白衣姐姐。”

公皙蔚湛闻言顿住了脚步，手指僵硬慢慢聚拢，瞳孔闪烁，嘴角轻微抽动。

这个人是他从不对人提起的，也逼迫自己不去想的，每次想到她都会让自己深陷被抛弃的苦痛中。

是她说会来接他的！是她说他是有人爱的！是她说她不会抛弃他的！

可是一千年了，她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六界遍寻不到她的痕迹。

图灵被他低沉微青的脸色吓到了，哆哆嗦嗦往后退了一步。

她是说错什么话了么？

公皙蔚湛敛去眼中晦暗的情绪，未瞧她一眼，径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望月纱要怎么医治夏白芷脸上的伤他不得而知，也没兴趣去过问。

等到离开汉宫秋月的时候望月纱将图灵以妹妹的名义托付给公皙蔚湛，理由是带她出去开开眼界见见世面，这也算是望月纱治疗夏白芷给出的要求。

公皙蔚湛倒是有些意外，望月纱十分宝贝她这个女儿，藏在此地千年也不曾让她踏足外界，怎会这么放心让她离开汉宫秋月。

临走时，望月纱满目柔情的看着图灵，声声嘱托生怕这孩子出门招惹是非惹火上身。

温柔的声线说道:“灵儿，你总是念叨想去外面看看，还因此和娘亲置气多回。这次娘亲让你公皙哥哥带你出去玩，你可得收敛自己的脾气，在外面可不似在家中，要听话，不能惹麻烦，知道吗？”

图灵心中满是欢喜，雀跃的心情藏都藏不住，玩性大，并没有把望月纱的话听进心里，连连点头称是。

在她的打算里，如果外面没有什么好玩的或者是想娘亲了，回来便是，没什么可伤感的。

望月纱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垂下眼睑，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雪脂般的容颜滴落，口中呢喃:“娘亲只要你平安。”

汉宫秋月桂花林外，夏白芷冷眼睨着在公皙蔚湛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图灵，忽又想起望月纱说过治疗她伤疤的法子，停下了脚步。

公皙蔚湛狐疑的转头看着她，夏白芷立马收起眼中的忿忿之色，松开袖中紧握的拳头，温声说道:“宫主和我说有一种治疗我脸上伤疤的药极其难寻，此次你陪我来这已经很是麻烦了，我也不想给你增添负担。所以……”

面纱下的贝齿轻咬唇瓣，上前一步走到他的身前，一双秋瞳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的眼睛，她只觉眼前这双凤目好生漂亮，愣了一瞬，随即说道:“所以，不知你是否还愿意陪我去寻药？”

夏白芷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想在里面看到一丝令她满意的信息，胸口砰砰直跳使她吞吐气息都有些杂乱，手心浸出细细的汗，紧张等待他的回答。

“不愿。”

冰冷的两个字刺得她脚步一顿，手心的汗慢慢变得有些冰凉，眼尾尴尬的勾起一丝笑，近乎僵硬的吐出一个字，“好。”

夏白芷本没有打算要再与他同行，毕竟此次要做的事并不能让他知道，只是方才瞧见图灵和他逗趣，虽也是和往常一般没有回应，但是脸上的神色却和她说话时冷淡疏离的神情完全不一样。

她想赌一赌，赌他对她有一丝情意，虽是此次不能与他同行，但她还是希望听到领她欣喜的回答。

终是不能如她所愿……

还未等夏白芷从低沉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公皙蔚湛已经带着图灵走开了，白色的背影留下一句“就此别过”便扬长而去。

夏白芷白了白脸，手心的冷汗被她攥得呲呲作响。

人间帝都。

这里是除了金陵最繁华的地段，也是皇室宗亲统治人间的核心区域。

帝主虽掌管神、仙、人三界，但却给了人界统治者极大的自由。

九重天有一则不明说的规定，那就是不干预人间俗事，哪怕妖魔横行，生灵涂炭，上神仙人都不能有任何举措。

凡人把各种修仙圣地传得神乎其神，也正因为如此。许多凡人争先恐后的报名各大仙山的弟子招募，只为求取入门修炼的资格，丹鼎山就是典型的例子。

凡人奢求一朝成仙能够上九重天拿个一官半职，这可比在人间朝廷为官快活多了。还有的成仙者会割据一地自成一派，汉宫秋月便是如此。还有的成仙者会与妖魔搭伙占据一方，譬如万俟雪谷。

甚至还有的成仙者修炼走火入魔，私欲焚心变得不伦不类，动用各种手段唤醒远古巨兽操控行凶。

不过，操控巨兽这种恐怖的事还只在一千年前六界动乱的时候出现过，现在这些巨兽被封印在冥界，已经沉睡了千年。

从瀛海那场灾难过后人间一直动荡不安，妖魔冥三界的封印出现了裂缝，安稳了一千年的人间各地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动乱。

从那场灾难至今也有一月有余，可是九重天却没有丝毫举措，甚至大办起喜宴来，这让人间的百姓日日惶恐不安，生怕一出门就遇见吃人的妖怪。

坊间出现各种传闻，说是帝主恼怒千年前的人间皇帝对神明不敬，平定千年前的六界战乱之后便对人间之事不闻不问，这种传言也威胁到了现在帝都皇城里皇帝的统治。

民心不稳是为大忌，尤其是最近众多能人异士摒弃仕途前往圣地求仙，一个国家的上层管理出现了严重的缺失。

这些就是芊苓芷来到帝都两日后听到的故事。

这也不难怪为何九重天不派人来捉拿她了，毕竟她现在并没有毁天灭地的本事。只要百甝生不出世，那就算人间出现妖魔也是帝主默许的。

神、仙、人、妖、魔、冥共生才是这个时空的平衡法则。

某间茶馆内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的讲着坊间流传的故事，说到精彩之处时，底下的听众甚至会和他进行精彩的辩论。

一千年前六界发生的战乱从他们嘴里听到了不同的版本，双方各执一词互不退让，连远古巨兽长几个角几支腿也要争个你输我赢。

芊苓芷手掌拖着脑袋，耷拉着眼皮听着他们没有意义的争辩，嘴里嚼着花生米时不时吐出几口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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