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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三生馆之中,似乎根本不知这外头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过,亲卫来来往往的,摆明了是有事的。
只不过,阮泱泱懒得问询,毕竟她今儿因为邺无渊被伤着了而‘气急’,到头来好似很多余。
这坏犊子保准儿是万事心里头都有数,其实哪轮得着她跟着着急?
夜幕落下,这三生馆还是很热闹的。阮泱泱就在内室里头,斜倚在床边,看书。
小棠和小梨陪着她,也不出去,因为这外头的人来来回回的,邺无渊也一直在,她们可不敢出去碍眼。
琉灯都放在了床头小几上,使得这一处光线很明亮,阮泱泱看书也不至于太累。
至于被她擒回来的马长岐,他也没走,邺无渊真顺她的意,就把人给‘扣’下了。
马长岐无奈啊,这阮泱泱摆明了就是个看似端庄知礼实则蛮横霸道的货,可就是这样也有人给她撑腰,她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你说你有什么辙?
不过,好在是邺无渊淡淡的对他说,自己所言,那便是言出必行。他若信任,那么就不必焦急。
既然他如此说了,马长岐心里头的焦急真隐隐的归于平静了,剩下的,也就是无奈了。
他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在院子里头的亭子里待着呢。
看着邺无渊的人进进出出,马长岐心里头就在想啊,这原本是湘南,和东疆那是隔着远。
可正因为看似如此,眼下这邺无渊到了此处,这地儿好像就真的变成他的了。
由此可见,这天下皇权,那天上的人看似高高在上,不触这凡尘。但实则,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那天上的人信任谁,便将生杀大权交到谁的手里头,纵使任意横行,可哪一项权利不是天上的人给的呢?
蓦地,这小院儿里再次进来一行人,那穿着气度是真少见,同时脸色也不怎么好。
从亭子前走过,马长岐吸了吸鼻子,这怎么,一股难以言说的味儿呢?
没错,这来的一行人正是拂羽。
他真真是要气的爆炸了,眼角眉梢间无不是阴沉与毒气,绝对猜得到,此时此刻若魏小墨忽然出现,他什么都会抛到脑后,非要把她弄死不可。
他可真是遭了大罪了,被喷了一身屎尿不说,清洗啊,谁想到这么难洗?
在城里包下了个汤池,他和手底下的人都洗掉了一层皮,那味儿还是无处不在。
而且,虽是花了大价钱包下汤池,可也把人家汤池的东家伙计膈应的不行不行了。从他们进去到他们出来,那眼神儿,这么多年拂羽可曾遭遇过如此嫌恶的眼神儿?
洗的他都觉得自己是那剃毛待开膛的猪了,可这身上还是一股味儿。原本手底下的人还想着把衣服熏的香一点儿,可这一臭一香的混合一处,那也没比屎尿味儿好到哪里去。
这一路走,头发皮肉里好似都在散发着那股味儿,拂羽自己都闻得到,更何况旁人了。
进了房间,明亮的灯火下,他的脸色就显得更难看了。
邺无渊已经听说了,所以看他此时的模样,倒也没有太多诧异。
他仍旧是一身中衣,刚刚喝了诸葛闲煎的药,薄唇湿润,更有几许艳红。
“大事当前,别的事情拖延些时日也不无不可。”看着走近的拂羽,邺无渊开口说道。
“主子放心,属下不会耽误大事的。一会儿属下便出城,荣遗已抵达小阳城。这个时辰,钟非也必然已经启程了。”拂羽声音还算稳定,尽管仍旧是很阴沉。不过,诚如他所说,大事就是大事,决不能误了。
“这么多年来,与东夷争斗。往往再天衣无缝的计划,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纰漏。此次,我也绝不相信会万无一失,做好准备。”邺无渊微微调整了下姿势,总是保持着一个姿势,他也的确累了。
“正因为每次都有纰漏,主子后来不是最擅长计中计嘛。相信此次,主子也是一切照旧。对了,属下这马上就要出城了,能不能准许属下见一见阮小姐?”拂羽这会儿脸色好了些,但眼底的阴沉真是丝毫不少。
他要见阮泱泱,邺无渊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也没拒绝,“泱儿。”他唤了一声,这外室和内室也只隔了一扇屏风而已,她听得到。
没得到回应。当然了,每次他唤泱儿,也都得不到她的回应。
片刻后,屏风处先走出了小棠和小梨两个丫头,随后,阮泱泱走出来了。
她已换了一身衣裙,长发也简单的捆在脑后,可见她刚刚是已经歇下了。
这走出来,拂羽身上的味儿就更大了些,即使门窗开着,也吹不散这味儿。
再加上湿热,阮泱泱更一时觉得有些窒息感。
“拂羽公子。”她弯起红唇,还是那样从容有度的笑,是那张属于小姑姑的面具。
拂羽也拱手作揖,礼节到位。看着阮泱泱走近,又很明显在屏息的样子,他也笑了。
“听说今日,阮小姐是与那魏小墨一同亲眼见证在下被‘袭击’。那么,那之后,魏小墨去了哪儿?阮小姐回答之前,先闻一闻在下这满身的味儿,再看看受了伤的将军。”拂羽问,他要知道的就是这事儿,也希望她的回答能有‘良心’点儿。
阮泱泱小心的呼吸,哪儿有那闻他身上味儿的勇气。不过,说看邺无渊,她倒是真看了一眼,他也在看她,似乎心情不错。而且,他也没打算管她要如何回答拂羽。她想说,亦或是不想说,都随她。
“我在路上得知了将军被伤,就焦急的赶回来了。从那时开始,我就没再注意过她。但我想,她应该不会再回和郡王府了。”简而言之,她也不知道。
“这么说,阮小姐也不知她躲到哪儿去了?”拂羽似乎,有那么点儿不太相信。真是想不到,阮泱泱居然能和魏小墨这么好,一同去看他如何被袭击,还是魏小墨一心邀请。他虽不认为自己和阮泱泱有什么交情,但好歹他是邺无渊手底下的人吧,拐着几道弯也算自己人,她就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吃亏?
摇头,“事实上,我与魏小墨的交情,还没达到拂羽公子想象的那种程度。这么说吧,如若今日是拂羽公子带着我,一同看这般有趣的恐怖袭击,我也会欣然赴约的。”简而言之,之所以答应魏小墨,是因为她玩的有意思。
拂羽无言以对了,点了点头,“多谢阮小姐。”话落,又向邺无渊示意了下,便转身离开了。
他人走了,那味儿却没散,阮泱泱赶紧叫小棠和小梨把所有的门窗都大大敞开,否则今晚就不用活了。
看着她拿着帕子捂着口鼻,露出来的眼睛满是嫌弃,邺无渊的视线一直追随,“在看热闹的时候,你就知道那遭殃了的是拂羽,当时为什么没把魏小墨给捆了?”
这算什么鬼问题?
“我没把她捆了,你们都觉得不正常是么?原因我刚刚已经说了。”扭过头去看他,阮泱泱撤开帕子,但仍旧在不停的扇着,想把空气中那股味儿给扇光。
“就是想看热闹。”邺无渊看着她接着说。她这已经不是心枯了,是枯的厉害。凉薄,无情,任何一个冰冷至极的词语都及不上,其实就是心里头什么都没有。
点头,“毕竟难得一见嘛。魏小墨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造出那战车,也不知是怎么个运作方法,还安了两个大炮筒。我第一回瞧见就想着,这玩意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始终都在好奇。今日终于出场了,我自然想看清楚。威力无边,任务完成之后自动解体,不让任何人占了她的便宜。”就这种歹毒又小气的心思,阮泱泱都恨得牙痒。若是把那战车清理干净了,没准儿能研究出来魏小墨是怎么造出来的。
但她可不给任何人机会,干得漂亮!
在软榻上坐下,阮泱泱倒是也没什么遮掩的说道。或许是因为邺无渊从未在她找乐子这件事上有过不好的言语,所以,她说起来也没什么压力。
“有时,你也可以把我受伤或是遇袭看做另一种乐趣,便也不会心焦心急了。”他侧颈看她,如此说道。
“你说什么呢?”微微眯起眼睛,这又说的是什么话。
“没什么。”轻轻摇头,邺无渊盯着她看,灯火之中,她白皙的都在反光。
阮泱泱不认为他憋了什么好屁,“将军自是不一样,你是我大侄儿啊!”
邺无渊的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回去休息吧。”
话落,他就转过脸去不看她了。
阮泱泱弯着眉眼笑笑,这不尊老的大有人在,有些年纪小,通过疏导教育就可以了。但有些人,必须得给他点儿教训。让他知道知道,长辈就是长辈,岂容乱想?
不尊老不重道,是要遭报应的。
这一晚,这外头的人都没有休息。
阮泱泱睡在内室,小棠和小梨两个丫头也跟着这般将就了一晚,待得翌日醒来,这外面的人还真真是不曾休息。两相对比,倒是她们主仆三人最没心没肺似得。
不过,说没心没肺也着实过分了些,毕竟阮泱泱洗漱更衣后出来,没见着邺无渊,还真有点儿着急了的样子。
“人呢?一夜不休息,真当自己铁打的不成?”软榻旁散落了不少的信件,可见之前人还是在这儿的。
小棠和小梨摇摇头,她们俩又哪里知道。
朝着软榻走过去,那些信件有的是展开的,有的又是放在信封里的。随着走近,那信纸上的字都看清楚了。
不过,阮泱泱还真没去看那信里是什么内容,好歹算是人家吧,而且肯定都是邺无渊的公事。
“将军。”身后小棠和小梨忽然发声,阮泱泱也转头看过去,邺无渊是从门外走进来的。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劲装,哪还是昨天那只穿着中衣裹着纱布的可怜样儿。
一看他身上的衣服,阮泱泱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今天不疼了?你喝药了么?”
邺无渊走过来,步子倒也不是太快,“不疼了,药也喝过了。”回答她,他一边手极快的将软榻上的信收了起来。
看他那动作,阮泱泱又转开了眼睛,“慢慢来,我没看。”她还不至于那么猥琐的去看人家的信。
收拾好,邺无渊也直起了身体,看他那动作以及神色,背后的伤应当真不阻碍他行动了。不知真是恢复的太快,还是他能忍,或是习惯了,根本不在乎那疼痛。
看了看她,“你若想看,也没人会拦你。”说着,他还真把手里的信往前递一递,真大方。
阮泱泱摇头,她不看。
她不看,邺无渊也收回了手,转身将整理好的信件放在了桌子上。
在软榻上坐下,阮泱泱看着他的后背,瞧他那一举一动,“这一晚你们都没休息,不知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这两日你先别出去了,就在这里待着。外面,有些乱,马长印出逃了。”邺无渊淡淡回答道。
这么一听,阮泱泱还真一愣,“昨日在和郡王府,看来,你和他也不只是切磋而已。”她不在场,但肯定有事发生。
转过身来,邺无渊的神色,是的的确确的深不可测,这也是往时的他,也是真正的他。
“我挑明了已抓住他与东夷人私下往来的证据,他自是不认。这整个湘南十二城的布防图被盗走了,如此失责,他却一直在力压掩饰此事。我给了一晚的时间,但很显然,他选择了破釜沉舟。”在她身边坐下,邺无渊一字一句,又冷冰冰的。
布防图被盗走了?
一听这话,阮泱泱是有疑惑的。
只不过,一时间,她还真钻研不透这疑惑。
深吸口气,阮泱泱点头,“好,我待在这儿不出去,你也小心些。”
侧目看着她,邺无渊的眼睛好似忽然间变得特别深。
“不会再受伤了。”他说,随后慢慢的抬手。
阮泱泱的眼睛随着他的手而动,眼见着他的手落到了她头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跟着眯起眼睛,他这动作很轻,好像也担心把她给弄坏了似得。
呼吸间闻得到他身上的味儿,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他拍了两下,就收手了,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
看着他走出去,阮泱泱觉得,他有点儿像落荒而逃。
依旧眯着眼睛,这个东西,他先动手,他又先逃跑了,反倒弄得好像她如何了似得。
小棠和小梨立在一侧,她们俩全程目睹,只是此刻,都垂下了眼睛,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缓缓的靠在了软榻上,阮泱泱一手撑着旁边的扶手,手指头不由自主的递到了嘴边儿,开始啃。
两个小丫头微微歪头看着阮泱泱,好半晌,小棠才开口,“小姐,既然这两天不能出去,闷在这里也没意思,不如想一想,做些什么消磨时间吧。”
听见了小棠的话,阮泱泱也没什么反应,就在那儿默默地啃手指,黑白分明的眼睛也眯成了两条极媚的线。
见她不吭声,她们俩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做起了事情来。
邺无渊出去了,留下了六个亲卫,还有那在院子里不得走的马长岐。
阮泱泱真的在房间里闷了一上午,这外头是什么情形她不清楚,但之后出了这院子,她不想知道也就都知道了。
换了一身男装,从房间里出来。亭子里的马长岐一见她出来,就立即迎了过来。
他一直都待在这儿,虽是没人看守他,可摆明了他若真走出这院子,恐怕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一脸焦急吧,又真忍下来了,自己给自己画了个圈儿,跟坐牢似得。
“小姑姑,你这是要出去?”能出去自然好,他也想知道眼下城里情况如何了。
他手底下的人想混进三生馆倒是容易,可进不来这里啊。这些亲卫,可别看他们好似专门在围着阮泱泱转,但哪个眼睛不好使。
“转转,闷得慌。”阮泱泱笑笑,眉眼那个明媚,那个善解人意。
这若是初识,马长岐肯定会被她给骗了。可现在,真不会被她的脸所蒙蔽。
点点头,跟着她走,亲卫跟随。
晃悠着,三生馆很大,这下午时分,还没正式开门营业,遇不到客人。
不过,三生馆里的下人在做事,各处的收拾洒扫,忙忙碌碌。
从廊桥上下来,空气几分闷热,路边的花草倒是生机勃勃。一小片假山,平日里这假山可不是什么观赏之地,不少那喝多了的素质低下的客人顺路的就往这里跑,上吐下泻的在此解决,恶心死人。
可人家是客人,咋样做谁又能说啥。只是苦了这些下人,每天都得来这儿收拾整理。
正好路过,正好有下人在那假山群里头收拾呢,边做事边闲话,声音不算太大,可也足以让经过的人听得到。
这一听,阮泱泱就停下了,身后跟着的人也都停下了,寂静无声。
听见了呀,阮泱泱就挑高了眉毛,红唇却跟着噘起来了。听着啥了?听见他们说邺无渊坏话了呗。
说是这从东夷过来的大将军来湘南没怀好意,这才来了半个多月,就开始祸害人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湘南总兵马长印,逼得马长印现在不知所踪不说,而且眼下把这阳州城都给封了,谁也不许出城,实在霸道。
又说昨儿西城那边屎尿袭击,就是邺无渊的手笔,目的为啥?啥也不为,就是祸害人!
又说邺无渊为啥这样做?因为他相中了和郡王家的合南小姐,和郡王不同意,他就气急了。
这些人,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都敢猜,什么屎盆子都往邺无渊身上扣。
缘何这样,其实阮泱泱理解,因为他们来自东疆,属于外地人呀。
马长岐跟在后面听着,也是脸如菜色。可他也明白,那些小老百姓就愿意这样胡说八道,他们又不懂内情,就图个嘴上痛快呗。
可是,这会儿正好被阮泱泱给听到了,他真是有点儿发愁。
听那假山里头的下人说完,阮泱泱就转身往回走。
其他人跟着,马长岐不住的想去看她脸色,但又瞧不清楚。
返回了小院儿,她也没进屋,就直接进了亭子里坐着。
“出去打听打听,看看这城里的百姓,是不是现在都如此议论我们?”看向亲卫,她说道。
“是。”亲卫立即领命,一人便迅速的离开了。
马长岐坐在另一处,不时的看一眼阮泱泱,“小姑姑,这平头小百姓啊,就喜欢乱嚼舌头,瞎扯东加长西家短,你别放在心上。”
眸子一转,她看向马长岐,缓缓点头,“我知道啊,关于人性,我了解的可比你深刻。”正是因为深刻,她才更想知道眼下城里在怎么传。
亲卫出去打听,阮泱泱就坐在亭子里等,一动不动,连水都不喝。
马长岐是真的佩服她,同时更觉得这姑奶奶难伺候,别看她此时稳稳当当的样子,可保证她脑子里头没计划好事儿。
一直等到了傍晚,亲卫回来了。
进了亭子,便走到阮泱泱身边,微微俯身,距离稍远一些,声音压得低,不过每个字都进入了她的耳朵里。
马长岐是想听啊,可是他和阮泱泱差不多,手无缚鸡之力,耳力自然没那么好,听不到。
面色平静,毫无变化,从她的脸上,真看不出她都听到了啥。
亲卫说完就直起了身体。
“准备纸墨,多准备些,送到房间里去。”说完,阮泱泱就起了身,回房间了。
小棠和小梨跟着,马长岐想了想也跟上,幸亏亲卫也没拦着他。
夜幕降临,晚膳都送来了,马长岐坐在外间的桌边用饭,一边往内室那边瞄。
可有一扇屏风挡着,他也看不见。
晚膳都送进内室了,灯火通明,但里面始终也没什么声音。
她要了纸墨,显然是准备写什么,那么多纸,马长岐倒是真猜不透她要写什么。
那两个小丫头也始终都在里头,除了接晚膳时出来一趟,再也没动静。
用过了晚膳,马长岐就坐在桌边等着,他焦急啊。但凡此时他的人能来一趟,让他知道知道外头的形势,他也不至于如此焦躁不安。
内室里,阮泱泱伏在桌边,真真是奋笔疾书。
小棠和小梨分别坐在两个对角,她们也拿着笔在纸上刷刷的写,是照着阮泱泱写出的‘范文’誊写。
而一旁的椅子上,已经放置了一摞完成的纸张,每一张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做起事情来,阮泱泱是十分认真的,提笔写字,于她来说并不难。而且,她的字写的相当不错。
那时老夫人去世,接连几日抄经书,皆是她亲手完成。
晚膳也没用,摆在那边都凉了。
这一整晚,阮泱泱当真是伏案彻夜,小棠和小梨誊写又整理,待得天都亮了,摞在那边椅子还有横榻上的‘成品’,多达四五百张。
反手揉着自己的后颈,阮泱泱站在那里活动着身体,僵硬无比,但心情却是极好。
浪费了这么多的纸墨,可看到成果那是当真高兴。
“搬出去吧,叫亲卫赶紧散出去。”转身往窗边走,她舒展着身体,略微用力,某些骨节就在响。
两个丫头也累的够呛,不过也是真高兴,看到成果高兴了呗。
往外搬运,亲卫都在外面呢,一一接过,那边等了一夜的马长岐也赶紧跑了过来。
眼看着他们交接,他歪头往那纸上看,可没人理会他。
直至交接时,掉下来一页纸,他立即去接。接到了手里就转身躲到一边,小棠想抢都没抢回来。
不过,看了就看了,小棠也没再管。
亲卫接了就走了,那执行力是无敌的,根本不用阮泱泱操心。
这边,马长岐看完了那张纸上的内容,好嘛,鼻子都要气歪了。
拎着那张纸,手在抖啊,快步冲到内室门口,又不敢闯进去,“小姑姑,你这是羞辱,如此编排,毁我兄长名声,你……”
纸上写的啥?写的就是马夫人在大隐寺的那点事儿呗。
阮泱泱笔下那就是一个故事,完完全全以第三视角来叙述,不夸张,可也当真是如亲眼所见一般。
“我可不是编排,难不成你以为我和昨日那些说瞎话的人在一个水平线上?这是我亲眼所见,就在小阳城外的大隐寺。那上头被下药了的高僧也确有其人,我都敢写出他的名字,你真以为我是胡乱编造的?来自东夷的高僧,原本受邀到大隐寺讲经,这事儿千真万确,不信你就去查。这位高僧在东夷算得上国宝吧,也在盛都的崇国寺讲过经,我认识他。”从内室出来,阮泱泱步步紧逼,说话时也在笑,反而逼得马长岐一个劲儿后退。
“我可做不出编故事害人的事情来,所写字字是真。今天可以给你个机会,你去见见你那大嫂,问问她这些事是不是真的。或者,你也可以去问问大隐寺的住持,问问他是不是你大嫂的帮凶。”她音调温和,也并非咄咄逼人。
马长岐拿着那张纸,表情可想而知。阮泱泱说的如此笃定,可见真不是瞎编排的。
坐在了椅子上,马长岐深深地吸口气,“看来,你们到了湘南,还真做了不少事。”小阳城,大隐寺,再到这阳州城。
阮泱泱不可置否,看着两个丫头把早膳送了过来,她也悠然在桌边落座。
可以说她坏心眼儿,总的来说,就是坏心眼儿无疑了。可,这也是被逼的,谁让这城里的人说邺无渊坏话呢。
他们的确是外地人,可即便是想在这湘南兴风作浪,那前提也得是你们自身不干净啊。
平民百姓不是就喜欢八卦嘛,那她就好好的让他们乐乐。
阮泱泱这一招,的确是非常有效,那些故事开始在城内流传,本因为不得出城而有些惶惶的百姓,这回反倒因为这事儿而‘娱乐’起来了。
八卦啊,尤其是下流的八卦,传播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
人们都喜欢这种带颜色的故事,甚至,通过口口相传时,会人为的往里面添加些作料。以至于仅仅是一天过去,待得到了傍晚,那些故事就变得更为丰富了。
在三生馆内,阮泱泱听亲卫说那些被‘改编’了的八卦,面带笑容的喝茶。黄是黄了点儿,但也充分说明了劳苦大众在想象力这方面的无限潜力。甚至一时之间,她都觉得自己想象力匮乏,技不如人。
若把这笔杆子都递到他们手中,这故事串联起来,没准儿能‘流芳百世’呢。
反观马长岐,他真是被气的……鼻孔都粗了。
不过,这不也算是风水轮流转嘛。昨儿阮泱泱听到那些人编排辱骂邺无渊,今儿就轮到他马家了,这轮流转的多快呀。
摆弄着手里的青釉茶杯,阮泱泱歪头看着气鼓鼓的马长岐,“别气了,说起来,这事儿是我不厚道了。此次若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会将这事儿捅出来,毕竟和我没什么干系。事已出,如今也满城皆知了,恰巧你兄长又外逃,他也管不得自己家中事。这样吧,你去找和郡王妃,长姐如母,这事儿交给她处理最合适。”
“小姑姑这会儿打算放我出去了?”马长岐没啥好气,这女人才坏呢。她把这见不得人的事儿宣扬的满城皆知,这会儿又来安慰他,他真是……
“当然。马公子这么知礼又幽默,我很欣赏的。这外头乱,你抛头露面的恐怕也不太方便。我叫亲卫送你过去,快马加鞭。”阮泱泱笑的才好看,可在马长岐那儿来看,却是真气人,可又拿她没招儿。
摆明了她如何胡作非为,邺无渊都纵容。你说,这让他能怎么办?好,邺家的人了不起,一个赛一个的坏,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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