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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韫之轻轻刮了下云莞的鼻尖“他逍遥不了几日。”

云莞轻叹了一声。状似苦恼道“我以为,王国舅修身养性十几年,怎么的,功夫也会非常深厚,只是没想到,这样简简单单的试探,便让他破了功,究竟是我太厉害,还是他太差劲呢?”

“自然是他太差劲。”萧韫之从善如流地接下口道。

云莞眨了眨眼。

萧韫之一边牵着云莞的手往前走,一边道“王家到了老太爷那一代,原本也没出什么能人之辈,这位王国舅,原本也非常平庸,这些年能做到这般程度,也算是辛苦了。”

说着人家辛苦了,语气里的不屑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是这样。”云莞仍旧疑惑“既然如此,为何……”

她话没有说完,眼睛往天上瞥了一眼。

想问萧韫之,既然如此,皇帝为何还在忌惮王家。

萧韫之便解释道“王家不在朝堂,但老爷子的影响力还在,况且,太子与王家的关系,实在也亲密了些,将来若是……陛下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何况,老爷子现下有意培养王家的长孙,那孩子年纪虽还小,若是趁着老爷子还在这几年好好培养,将来未必不能成事。”

云莞道“便是因为如此,王家借着在朝堂积累下来的影响力,即便退居幕后,却锋芒仍在,堤坝案才这般难有进展吧。”

萧韫之点头,而后却又安抚云莞道“不过,阿莞也不必太过担心此事,今日王存安走了一趟大理寺,只要孙尉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王存安总能露出些破绽。”

云莞笑了笑,“但愿吧。”

两人走着一边说话一边走着,走过一个拐角之后,云莞才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谁在后边盯着我们?”

“东方洛的人。”

云莞皱眉“我方才与东方洛见面了,就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而为之,而且,方才我与王存安在茶楼时,感觉有人在隔壁的雅间。”

萧韫之便道“不必担心,陛下隐隐表露出对我的兴趣,铭王知道此次桃花江堤坝案之后,太子势力必定不如从前,明白陛下有意培养别的势力与他抗衡,不过想要试探试探罢了。”

云莞叹声道“可我瞧着,铭王比太子聪明一些。”

萧韫之笑道“太子生性愚钝,这些年,宫里靠皇后周全,宫外靠王家周全,便是笼络的大臣,都是王老爷子的门生故吏,算起来,也就仗着出身高贵一些的便宜,当真论起来,铭王倒更像陛下年轻的时候。”

可惜,就是身世不太好。

云莞对此很是疑惑。

萧韫之自然也不完全知道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当时陛下尚未登基,府中只有一个王妃,便是当今王后,铭王的母亲,是当时的王妃院子里一个洒扫的下等丫头。当时陛下只是个王爷,还是先帝的侄子,还需仰仗王家,对王家很是忌惮,后来登基之后,大约是想对王家有所表示,便将铭王的母亲提了妃子。”

云莞明白了,皇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受制于王家,待当上了皇帝便急切想摆脱王家的钳制,封一个有了儿子的下等丫头做妃子,不过是表个决心罢了。

皇后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可见,铭王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但他一个没有母族,没有外援的皇子能做到这般程度,以至于形成如今与太子对峙的局面,可见本事与手段。

说话间,两人已经拐进了一个院子的后门,云莞还在想着铭王的事情“如此说来,铭王可比太子强多了。”

萧韫之笑道“这么说也不为过,好比这次桃花江堤坝案,铭王宁可自损八百,也要伤太子一千。”

虽然那八百,与太子的一千“精兵”相比,实在可能只算个小卒。

云莞轻叹了一声,一转头发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咦?这是哪里?”

萧韫之勾了勾唇角“让阿莞赚钱的好地方。”

就在云莞和王存安离开酒楼之后,铭王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去往楼上一个雅间。

里边,此时正坐着刑部尚书朱大人,以及侍郎孔言方,两人所在的位置,正好在方才云莞与王存安的雅间的旁边,云莞与王存安的话,几乎都让两人听见了。

如今整个刑部,十之七八几乎为铭王所用,两人是刑部的二把手,见到铭王,都恭敬地站起来‘见过王爷。“

铭王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方才楼下的场景,两人自然也看见了,只是不太方便出来出来罢了,此时铭王一来,便将先前所听见的与王村安的话再说一遍,倒是与云莞和七斗说的,差别并不大。

朱大人道“下官觉得,云莞此人,绝非一个十四岁小丫头的心性。”

东方洛笑道“若只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岂敢不远千里击登闻鼓,上金殿,几句话便逼得满朝文武都要求父皇彻查桃花江堤坝案。”

这话方才王存安说过差不多的意思,如今两位大人着实不敢接铭王的话,铭王倒也不在意道“再大胆,也只是个小丫头,仗的还是萧扶疏的势,不足为奇,这世上,胆子大的人,可多了去。”

孔言方却不太认同这样的话“这个丫头,将来只怕是个麻烦啊。”

朱大人此前已经听过孔言方说过一番云莞如何如何不好的话,不由得笑道“孔大人究竟怎么了,你似乎很是注意云莞那丫头,一个乡野出身的丫头,小小年纪便接手家中生意,又岂会是胆小之人,但便是这样才显得不足为惧。”

孔言方有苦难言,只能微微笑道“姑娘家太大胆,到底不是好事,如今她危及太子,连国舅都不放在眼里,怕将来更加有恃无恐。”

朱大人并不如此认为“唉,孔大人多虑了,一个小丫头,有些小聪明罢了,如何成事,我瞧着那萧扶疏,才当多留意一些。”

孔言方苦笑难言。

铭王深看了孔言方一眼“孔大人与云莞难道有私仇?”

从当日大殿上与云莞初次交锋,铭王便看出了两人不对付。

孔言方立刻道“并无,只是此女戾气太重,下官实在担心。”

朱大人也道“若无私仇,最好的办法便也是少接触,我记得孔大人也是陵阳人士,若是与那位云姑娘有何私仇,却是件难办的事情。”

孔言方立刻道“并无,请大人放心,何况下官在京城一住十五年,十五年前,云莞大约还未出生,岂会有恩怨。”

铭王深看了孔言方一眼,不再谈论这个话题,道“如今,堤坝案已在审理中,刑部从旁协助,你们与王本说说,进展如何。”

这才是铭王此次出来的目的,两人立刻应道“是。”

且说另一边,王存安回到了府中,便与王老爷子说了大理寺问话之事。

这才刚刚说完,年过七十的王老爷子便脸色一白,苍老的手,用力地捶打着桌子,发出砰砰砰的声音“糊涂啊!”

王老爷子怒其不争地看着尚未明白过来的儿子,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似乎看到了王家未来昏暗无比的日子“糊涂啊,你简直太糊涂了!”

“我王家要走到头了啊……”

王老爷子越说越悲痛,最后,急喘着大气,差些栽倒在地,还是王存安急忙将人扶住了“父亲!”

王老爷子看着儿子仍旧不明所以的样子,失望地摇了摇头,王存安心中便只剩下焦急了,扶着王老爷子坐下来之后,才道“儿子愚钝,父亲保重身子。”

王老爷子摇了摇头“是我错了,你可知,孙尉迟为何要三次问你这样详细的问题。”

王存安愣了一下到“孙尉迟只想对准当年的账目,儿子已经有所准备,每一笔都算得清清楚楚,绝无差池,便是孙尉迟去查,也必定查不出来。”

“糊涂!”王老爷子斥责“算清楚了账目,只需我们心中清楚,以做应对之策,可你怎能记得这样清楚?”

记得清楚还有错么?

王存安不明白。

王老爷子便问道“你可还记得,你昨日早膳吃了什么,为父昨日穿的是哪一件衣裳?”

王存安愣愣然,自在大理寺做了一场自认为非常完美的辩解之后,兴奋的头脑,这会儿才渐渐冷静了下来,似乎明白了孙尉迟那几个问题背后的深意。

便听的王老爷子道“你是当年的河道总督,每一笔账目,虽然经由你过目而后才下发至于各州府城池,但你却并非算账之人,你怎可记得如此清楚,五年前的账目,你一笔不落地记下来,却不记得为父昨日穿了什么衣裳,更想不起自己昨日用过了什么早膳,五年啊,那么大一笔数目,你竟然每一笔,都分毫不差地记在心中,你为何要记下?”

“你为何记得如此清楚?”王老爷子重重的地拍着桌子。

到了此时,王存安才终于反应过来,直到这会儿,终于明白了孙尉迟那三个问题里的深意。

也怪不得才有了后来林志远再一番详细地询问,在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时候,实则已经漏洞百出,在他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实则已经成为别人的瓮中之鳖、案板上的鱼肉。

他为何记得如此清楚,若非反复推敲,若非亲自处理,若非对账目有所图谋,还能为了什么?

“父,父亲……”

王存安脸色苍白,几乎站不住,内心兴奋了小半日之后,终于在此时被浇灭了一盆冷水。

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他跳进了孙尉迟挖好的陷阱之中,王存安只觉得脑袋嗡嗡,不知该如何是好,年过不惑的中年男人,此刻木木然地哭丧着脸“父亲,我,我们该如何是好?”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是我太糊涂了!”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王老爷子比王存安镇定许多“说出去的话,已收不回来,此事,你容为父好好想想,必定还有抢救之法。”

账册必定是已经做好账册的,这个数目,不论是当年留在个州府城池的案底,还是留存京城的文件,都是经过核实的,对准查找,必定查不到王家的身上。

这个历经两朝风雨的老人,想出了一个当机立断地法子“补救已然来不及,如此,便只能将错就错。”

“请父亲明示。”

王老爷子浑浊的双眼,渐渐变得清明,定定地看着儿子,却一言不发。

王存安脸色越发沉着,“儿子知道该如何做了。”

突然这般变动,王存安几乎忘记了将遇上云莞,甚至与对方发生口角之争的事情告知王老爷子,再提及的时候,王老爷子轻叹了一声“原本以为是两个寻常百姓,如今看来,这两人虽给我我们王家带来了灾难,却是非常勇气可嘉。”

说起这个,王存安便非常不满“儿子看着,那丫头着实太伶牙俐齿!”

“是个聪慧之人,只是可惜了,这样的孩儿,不是我王家的子弟,而是我王家的敌人。”

王存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最怕听到王老爷子这样的话,他还年轻的时候,老爷子便常说这样的话,恨他资质不如同龄少年,否则王家富贵权势,必定还能坚持至少五十年、一百年。

但是,长久的家族荣耀,让王老爷子即便觉得萧韫之与云莞两人勇气可嘉,心智非同常人,让他也仍旧是带着大家族长久的与生俱来的荣誉之感看待二人“此二人,倒也不必担心,当务之急,当尽快处理。”

“是。”

这边,王家父子在谋划着消除孙尉迟的怀疑,而大理寺提审当年涉案之人的步子,也从未停下过,连着好几日,大理寺门口,官员进进出出,而决定主动去察王存安供词的林志远,也异常忙碌。

只是,堤坝案目前仍算事没有进展,因为当年涉事的大部分官员,要么守口如瓶,要么记忆不清,要么坦坦荡荡。

河堤之案,牵涉重重,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便能牵起一整个大案子,但大约是有所顾忌,因此,在提审的过程中,即便露出了破绽,却仍旧不算十分重要的线索,哪怕一些人本身便自己贪污其中,被纠察出来,却也暂时挖掘不出更深的信息。

却在此时,牢狱之中出事了——一夜之间,章可正暴毙狱中,一笔血书,畏罪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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