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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的时候湖州本地的案子基本上都已经了结了,该拿的官员也都拿下了,至于柳州和冀州以及河东道的其余各州县也基本结案,但是因为案件牵扯平北侯和冀州候,就算祁墨手里有便宜行事的圣旨他最终审理的过程也还是不尽如人意。
牵扯的利益太大、阻挠的人太多,这个年节黜置使一行是注定回不到安阳去了。
不过风冥安的工作倒是轻松了些,如意楼和焱燚宗在她手里折的人手太多了些,如今这两家就是为着私仇也不会蓦然动手,至于其他买凶杀人的幕后主使——官场上的事足够他们在年尾忙活了,暂时都没再腾出手来想这要人命的买卖。
更何况云漠寒在安阳城里闹得那一出的余波还没彻底平下去呢,没有人想在这时候去触云帝的霉头。
眼光稍稍长远些的已经盯上了来年的春闱,毕竟这次之后朝堂上定然是要大换血了。
年节时风冥安也是得了两日闲,同坤宁与坤爻一道至听风阁去见了见已经给她来了好几封信的尉迟千。
老神医前阵子才到湖州,毕竟月凉那两个在安阳城中,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他留在安阳也是让风信能安心些。
这也是坤宁第一次正式拜见尉迟阁主,风冥安带了几个军士让他们换了常服扮作随从,帮坤宁抬他那些礼物箱子,毕竟尉迟千的三打哥哥和几位伯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今年全都回来了。
看着尉迟家厅堂里的那些人,饶是坤宁在风家跟着风信和风冥安见了无数大场面也不由得要屏气凝神严阵以待。到此时才是真的明白了究竟什么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以“千”为名,当真再合适也没有了。
尉迟阁主倒是没料到风冥安会跟着一起来了,她和坤宁结拜的事情尉迟千是知道的,但是在尉迟千回到听风阁的这些日子里,她稍稍提到坤宁尉迟阁主都没什么好脸色,这个消息她也就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同父亲说。
所以尉迟阁主见到风冥安的时候还以为是坤爻在什么时候又收下了一个新的徒弟这次才一并带在身边了,待听到她自报家门的时候还愣了一瞬。
不过也就只有那么一瞬。
风冥安定定立在那里任由尉迟阁主打量了一番。她跟着来除了见见尉迟千之外也是为了给坤宁撑撑场面,神医的弟子身份是很不错,江湖上承这师徒二人情分的人也不少,但是同听风阁这样的势力相比坤爻与坤宁背后的力量终究是逊色了些,但加上风家之后便不一样了。
风家少主、云凰将军的义兄,这个身份会给坤宁带来些别的东西,也省得尉迟千的那一众哥哥因为太过爱护妹妹而将坤宁看轻了。
当初风冥安与坤宁义结金兰也是因为坤爻和风信有这方面的考量。
坤爻担心坤宁成婚后在面对岳家的时候底气不够,毕竟身上有本事纵然很重要,可身后有势力也重要。
风信则是担心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风冥安以女子之身终难立世,有个兄长便多一人相护,终究是要好些的。
厅上行了礼,也说了会儿话,尉迟家聚集的一众便暂时散了,毕竟要谈婚事也是尉迟阁主这个做父亲的来做主,尉迟千的一众堂哥都在也不是太好。
尉迟千拉着风冥安说是要带她在这听风阁的总舵里好好转转,尉迟瑊瞧着父亲目光中的意思便陪在了妹妹身边,说是外院的情况他这妹妹也不是全然清楚,他便也作陪,带风小姐好好看看。
风冥安瞧着这位听风阁少主的样子微微笑了笑倒是也没说什么,反正江湖中的规矩和安阳城里官员府邸中的不可能一样,男女之防没那么严,尉迟阁主想让他打探消息便由着他好了,总归还有尉迟千在,想来她这样不算和陌生男子单独相处,云漠寒知道后应该不会醋得……太厉害。
倒是路上又遇上了尉迟千的一个堂兄去而复返,说是许久没回总舵了,也要跟着一同逛逛。
“在下尉迟玦,不知能否请教风小姐芳名?”
风冥安还没答他这话,尉迟千就在他袖子上薅了一把。虽然现如今风冥安和云漠寒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清楚,但是她在风家也住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这官宦人家和他们江湖中人的规矩不一样。
“风小姐可是女中豪杰,还上过战场,自然不会像那些官家小姐一样扭扭捏捏的吧?”
还没等尉迟千说些什么把他刚才的问题岔过去,尉迟玦便又开口了,面上带着些洒脱的笑意看着风冥安,似乎完全没把妹妹的阻拦当回事。
风冥安瞧着面前这人眉尾微微一挑,面上倒是带了三分玩味。面前这人一身白衣,看着像是个风流不羁的人,但是那国字脸却是破坏了些他想要塑造的浪子形象。而且这问题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在刁难她。
但他这问题……还真不能答。
风冥安及笄的时候从风信那里知道了她母亲当初怀着她时和父亲的戏言,说是将来要是有男孩子来问她名字的话,就将她许配给那问名之人。
云漠寒是第一个,所以那时候父亲才那样生气。
她至今都还没有答过他,怎能回答别的男子呢?
“尉迟公子自是洒脱不羁之人,”风冥安微微笑着立在那里,看起来没有半分窘迫,“圣上赐号云凰,天下皆知,公子何来如此一问?”
尉迟玦自然不会满意风冥安这样的回答,但是尉迟瑊瞪了他一眼,他终究还是作罢了。
多年前尉迟瑊去云飒别院里接尉迟千的时候是没见到风冥安的,这也是他从妹妹那里间接推测出风冥安和云漠寒的关系之后第一次见到她。今日仔细观察再结合当年他和云漠寒的对话——
他的兄弟们最好谁都不要招惹这个女子,十九死在她手里的消息尉迟瑊自然是不会错过的,还有如意楼金银二人也因她下狱了……
“风小姐是我们尉迟家的客人。”他只一句话便堵住了尉迟玦嘴,然后对着风冥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她往别处去了。
“那位坤宁坤公子是风小姐的义兄?”可尉迟瑊的告诫没管用太久,一行四人走到听风阁的一处梅园时尉迟玦便又开口了,“何时结拜的?都没听小妹提起过。”
“去岁三月。”风冥安停下了脚步,直视着尉迟玦说道,“尉迟公子还想问什么?”她的声音平和的很,似乎尉迟玦接下来问什么她都会回答一样,可这身上的气势渐渐蔓延开来,那梅园中仅剩的一些鸟雀都不叫了。
“小妹可是我们尉迟家三代才盼来的,我们这些做哥哥的自然在意,风小姐别见怪。”尉迟玦依旧笑着,面上也还是带着那三分不经意。
“那少阁主可有什么想要问我吗?关于兄长的事?”风冥安闻言转向了尉迟瑊,这种事即便要问也是父亲或嫡亲兄长先开口比较好吧?
“坤公子少年英才,作为坤老神医的弟子自然是人中龙凤,今日父亲也在,在下怎好越俎代庖。”
“哎呀!玦哥哥你就不要问这些了。”尉迟千终于是开口了,她那脸颊红得过分,到如今也完全没察觉出来两位兄长和风冥安之间微妙的气氛,只是他们交谈之间不知怎么又牵扯情郎,便有些羞涩,不愿意兄长再问下去了。
“今日爹爹也在,坤老先生也在,你就别操心了。”
“那怎么行——”
“哎呀你怎么这样!”尉迟千见他不肯罢休也有些气急,“我不要理你了!风家妹妹你跟我去我屋里玩会儿吧!大哥我们走了!”尉迟千也没等尉迟瑊和尉迟玦说什么,拉着风冥安就跑走了,还顺便用了点轻功。
风冥安瞧着尉迟千那以浅粉为主色调的闺房的时候愣了一瞬,然后便瞧见了那个挂在墙上的风筝,坤宁的字她自然是识得的,如此看来——他俩这定情信物……似乎是大了点?
风冥安抬手在自己胸前轻轻抚了抚,隔着衣服触着那块红翡。
“也不知道玦哥哥是怎么回事。”尉迟千噘着嘴拉着风冥安坐下了,然后给她倒了杯茶,“他好像很不喜欢坤宁哥哥。”
“是吗?”风冥安看着那小巧杯子里的花茶心下倒是有些疑惑,“少阁主和令尊怎么说?”
“爹爹……应该只是不想我这样快嫁出去,娘亲倒是挺喜欢他的。”尉迟千说起坤宁眼中具是欢喜,面上又染了三分娇憨,“大哥……前些年多亏大哥帮忙拦着才没让家里人太早知道。”
“那这事儿也算是定了,过不了多久我便要改口称呼你嫂嫂了?”风冥安见她高兴,便也跟着笑了。
“哎呀!”尉迟千在风冥安胳膊上拍了一下,不愿意她再说下去了。
“你既然来了,要不要在我多住些时日?听风阁里好看的景儿不少呢,我也好好带着你玩玩,当初我住在风家的时候还多亏你照顾呢。”
“我可不像是尉迟姐姐如今专心备嫁就好了,我到湖州来可是奉了圣命的,身上的差事还没了呢。”风冥安看着尉迟千稍微有那么点羡慕,“不过今晚我们应该会住在这儿,便有劳尉迟姐姐招待啦。”
“做官也不容易吧?”尉迟千叹了口气,“不过妹妹出嫁就好了。”
“为何?”风冥安有些疑惑。
“你嫁人之后自然是要相夫教子了,不会再去领兵打仗什么的了。”尉迟千看着风冥安眼中的疑惑依旧未消便又接着说道,“是玦哥哥说的,女儿家在男子身后便好了,身为男子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女人上战场啊。”
“我姓风,不一样的。”风冥安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守卫大汉的边境是风家人的责任。活着一日,就要守着大汉一日。”
尉迟千轻轻咬了下嘴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自然知道风冥安和这世间的女子是不同的,只怕有许多男儿都及不上她,刚才要是没跟她说玦哥哥的那番话就好了,就是这几日听得太多了,一不小心便说出来。
“你要不要尝尝我们听风阁的点心?和安阳城里不一样的,湖州也买不着。”尉迟千看风冥安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便换了个话题,风冥安的手艺好,总能研究出各种好吃的东西,想来这应该也能引起她的兴趣?
“那自然好。”风冥安笑着应了。要是可以学点新奇的东西便能回去做给爹爹和云漠寒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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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小姐,留步。”
听风阁的晚宴散了,尉迟千被她母亲拉过去说话,便叫了个侍女先送风冥安去客房,半路上被尉迟玦喊住了。
“我同风小姐说些话。”他直接朝着给风冥安引路的侍女使了个眼色,想要让她先离开。
那侍女也没看风冥安,躬身便想要依照尉迟玦的命令离开,但是她被风冥安喊住了。
“这位姐姐还是先等等。如今天色这样晚了,我一个姑娘家和尉迟公子两个人孤男寡女在一处不太好。”
“风小姐何必如此拘谨?”尉迟玦眉头微皱,见她没有顺着自己的决定便有些不悦。
“尉迟公子身在江湖或许不在意这些小节,但是我已有婚约在身,不能不在乎。”风冥安面上看着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依旧是一脸平静。
“不是有传闻说那婚约已经作罢了吗?”尉迟玦听风冥安提及婚约倒是笑了,他向前了一步,离风冥安更进了些。
“尉迟公子出身听风阁,不应如此草率才对。”风冥安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她双手交叠在身前端庄立在那里,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了些不悦。
风冥安从尉迟玦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她从完颜霍那里察觉到过的不适。
征服欲和占有欲。
她今日第一次见到尉迟玦,为什么这个人会——
“皇帝赐婚的时候从来不管你们这些人愿不愿意吗?”
风冥安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屑。
“大汉风家,听的是圣命,遵的是圣旨。”她对完颜占桐说过的话竟然是在这里又说了一次。
“如此这般拘束,有什么意思?”尉迟玦说着竟是再上前了一步想要去拉风冥安的手。
“尉迟公子,还请自重。”风冥安后撤了一步,声音彻底冷了。
尉迟玦见她这般双目微微眯了一下,骤然出手将那个因为风冥安阻止而没离开的丫鬟弄晕了。
“风小姐应该找个能护住你的男人才对。”尉迟玦看着风冥安微微歪头一笑,“那景王似乎没什么本事——”
他原本还没觉得这个在民间被传闻的如此那般女将军有什么特别的,想着她能打胜仗不过是仗着风家在军中的威势罢了,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能有什么本事?可今日一见,只一瞥尉迟玦便一下子看直了眼,只想着能征服这个女子把她变成自己的身后的女人之后所能获得的成就感了。
有皇上赐婚又怎么样?
他们尉迟家的势力那可是江湖上头一份。
“一个女人终归还是要归属于一个男人的,而能征服风小姐这样的女子的——”他说着又上前了一步,伸手便朝着风冥安脸颊上摸了过去。
但下一秒利刃便架在尉迟玦颈边了。
“看在尉迟姐姐的份上,这一次我饶你一命。”风冥安笑了,只是那笑意带着三分邪性剩余几分都是冷冰冰的杀机。“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大言不惭,不知所谓。”
“你这女人!”尉迟玦几乎没看清风冥安是怎么出手的,他想要挣扎,可架在他脖颈边的利刃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半分都动弹不得。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儿?!她还真的武艺高强不成?!
女人不过就是男人的附庸而已!
她竟然敢——
“妹妹?”坤宁和坤爻离席的更晚些,一出来坤宁便听到不远处似乎有人在说“风小姐”,便同坤爻走到了这边来,然后就看见风冥安已经将刀架在尉迟千的一位堂兄脖子上了。
再走近了,便又瞧见地上有个被打晕的婢女。
“尉迟公子偏要与我切磋一番。”风冥安见坤宁和坤爻来了便收了武器。
“江湖中人,比试也是常事。”坤爻瞧着这情形便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定然不小,但是现如今见风冥安不愿意把事闹开来,他也就帮着给听风阁搭个台阶,“年轻人争强好胜也是常有的。”
尉迟玦却没接坤爻的这个台阶,他怒哼一声,甩袖便走了。
风冥安也没再给他半个眼神,将地上的侍女扶起来往她人中上用力一掐那姑娘便醒了,瞧着面前三人有些发抖。
“我与兄长和世伯说些话。”风冥安将她拎了起来,看着她自己站直了便暂时打发到一旁去了。
“带来的人我留一半给兄长和世伯,剩下的一半我带走,若是尉迟姐姐问起……便说黜置使急召,我须得连夜离开。”
“兄长终究是要与尉迟家结亲的,若是他不再来搅扰我便也当这件事揭过了。”风冥安没等坤爻和坤宁问她什么,思忖了一番终究还是不想再生枝节了。
“我虽是要与尉迟家结亲,但你也是我妹妹。”坤宁眉头皱了起来,看着风冥安不由得有些担心。能让她把兵刃都抽出来怼到对方脖子上的事情……而且风冥安定然在动手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如今……一切未定。”风冥安看了坤爻一眼,老神医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他来善后便好,拦住了坤宁没让他再说什么。
如此这般直到第二日一早坤爻带着坤宁拜别尉迟阁主的时候尉迟千才发现风冥安已经不见了。不过她倒是没有半分怀疑的就接受了坤宁给出的理由,没注意父亲和大哥对视了一眼之后面色便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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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夫人让我交给你的,”坤宁回到湖州都督府之后递给了风冥安一个檀木盒子,“说是给你添妆。”
风冥安瞧着那套价值不菲的头面也就是笑笑,没再说什么。
“还说这次招待不周,下次一定好好请你一次。”到如今坤宁大约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细细想想也只能道一句荒唐。
“将来我也是要称尉迟姐姐一声嫂嫂的,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风冥安收下了那套头面,到如今倒是不必担心坤宁的婚事了。
“兄长什么时候下聘啊?”
“估计……还得等啊。”坤宁见她面上的笑已是真情实意终于是放心了,“不知道是你先嫁还是我先娶呢。”
“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风冥安送走坤宁又瞧向了尉迟夫人送过来的那个盒子。
昨晚听到的那些荒唐言……
云漠寒从来都是护着她的,十多年了,云漠寒都护着她,可他从来都没想要掌控她,她想要做什么云漠寒都是支持的,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哪怕她这次完全没听他的话。
云漠寒会不会也在生她的气?
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接受他想一个人去解决他们两个人面临的问题,因为哪怕再艰难,他们也应该肩并肩才对。
云漠寒想要的……从来不都是一个无论如何都能和他站在一处的伴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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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少年郎局促拜泰山,浪荡子假意扮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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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过完啦
今日加更一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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