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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政清十三年,适才及笄的萧凝在陪同母亲至善化寺上香的时候一个人跑到了后山的松林里。
独身一个人的少女好像根本没意识到她身后跟着几个人。
“姑娘?”
“姑娘你没事吧?”
风信将那几个鼻青脸肿昏倒在地的男子捆得像是粽子一样之后才发现他救下的这个小姑娘似乎是吓傻了。
母亲说要给还在北境的父亲诵经祈福,然后照例把他赶出来了。
风家但凡上战场的人都不拜神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家中大约就有了这样的习惯,妻子们、不曾披挂的女儿们和小孩子会为丈夫、父亲和兄弟诵经祈福,可一旦跨上战马,他们便再也不会跪在佛前了。
他像往常一样随便找棵树靠在树梢上等上母亲一两个时辰,却没想到今日树下面并不平静。
那穿红衣的姑娘就像是一只丝毫不知跑入猛兽群中的小白兔。
“……少将军?”面前的男子一身湛蓝窄袖长衫,腰间配着双刀,萧凝其实很清楚他是谁,几年前风家父子回朝献捷的时候整个安阳城都看到了。少年将军骑着白马披着金甲,飒爽英姿让多少姑娘红了脸颊。
“在下风信。”风信见面前的姑娘是真的没有受到过度惊吓,但是他还是问了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萧凝微微探头看了看风信身后的那……一堆,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多谢少将军搭救。”萧凝深吸了一口气,又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面前的人丝毫没有想帮她一把拉她起来的意思。
坐在地上的姑娘朝他伸出手,微微嘟着嘴,风信看着那莹白如玉吹弹可破的手掌心一时没意识到她到底在做什么。
“救人救到底,风家哥哥你不打算拉我起来吗?”
风信眼看着随着她说话那朝向他的掌心都微微冒汗了,实在不知道这姑娘为什么这样做。不过他最终还是捡了根树枝递了过去,在萧凝带着些不满的眼神下拉她站了起来。
“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
“……我一个人害怕。”萧凝又看了一眼被风信捆起来的那些人,他们现在还依旧不省人事。
“风家哥哥你送佛送到西,送我回寺中去好不好?”
风信开始觉得这姑娘是在故意做些什么了,但是让她一个人回去确实是有些危险。谁知道这松林里还有些什么。
“让人看到对姑娘的名声不好。”但是风信依旧拒绝了面前的姑娘。“姑娘快些回去吧。”
“你确定我一个人回去不会出事儿?”萧凝盯着风信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确定。”
听闻此言萧凝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一眯,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就劳烦风家哥哥悄悄送我回去啦。”
“对了,你不问问我的名字吗?”在转身离开之前,萧凝最后问了一句,但是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面前的人眉头一皱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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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陪着伯母去诵经顺便帮我把这些人抓到了?”公孙明阳看着地上的那几个“粽子”挑着眉看着风信有些不可置信。
“你们禁卫不是找他们挺久了?京兆尹解决不了才找你们借人的。”
“我送这么个功劳给你,你还有意见?”
“没,没,多谢少将军!”公孙明阳十分夸张地给风信行了个礼,然后被他兄弟打了一拳。
“不过说真的你是怎么抓到他们的?”
“我也很好奇。”风信想着刚才的事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说我陪着母亲去善化寺还在树上等她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他没有刻意避着人过,被小沙弥看见过几次,而且将军夫人来善化寺,知道的人也不少,尤其是母亲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短。
“……很多?”如果是秘密任务的话,风信已经算是彻底失败了。所以说这些人是怎么撞上这位少将军的?故意不想活了吗?
萧家……风信并不认识那个姑娘,但是他将她送回善化寺之后见到了那个姑娘的母亲。
萧夫人他是认识的。
她家和那个姑娘年纪合得上的女儿就只有一个,他好像听母亲提起过,是个针线及其精湛的姑娘,就连宫中的娘娘都夸赞过她的手艺。
萧家是文官,而且那位萧大人向来看不起他们这些武将……即便对他父亲这位振国大将军,那萧大人都——
这次这位萧姑娘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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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还没有查明白的时候他就再一次“意外”遇到了萧凝。
而且这次的“意外”很明显的不再“意外”了。
他在去京郊校场的路上遇到了坐在路边正拿着把团扇缓缓扇风的萧凝。
这姑娘又是一身红衣坐在路边的青石上,风信眼尖地发现她今日裙摆上的花纹和那日的不一样。
单看这姑娘没有任何不对,就好像她就是在路边歇脚似的——如果她身后没有那辆歪在路边的马车的话。
马车右侧的车轱辘躺在地上,没有丝毫损坏的痕迹,就像是故意被卸下来的。
“风家哥哥你是打算当没看见我吗?”萧凝在风信几不可见勒马又催着坐骑快走之后开口了。
“姑娘你要是需要帮助在下可以让人去帮你到家中报信。”风信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车夫已经去报信了。”萧凝歪着脑袋看着风信,“我一个人害怕。”
“就连马都跑了。”她又找补了一句。
“……这是官道,有城防按时巡查。”风信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翻身下马了。
“……少将军?”风泰看着眼前这一幕终于缓过神来开始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那善化寺还是在天子脚下呢。”萧凝用扇子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风信。
风信没再理会她,他走上前一只手就把马车抬平了,叫了风泰帮萧凝把车轮按上,然后拿了纸笔给萧凝写了张凭据,最后牵了手下卫兵的一匹马和那张凭据一起递给了萧凝。
“姑娘记得让人把马还回来。”
“我不要。”萧凝看着风信适才单手抬车还处在震惊中,上次那些人被他三五下解决便已经让她开了眼界,可这次依旧惊叹,“我不会驾车。你给我马也没用。”
“姑娘不如有话直说。”风信叹了口气,将那张凭据收了回去。
“风家哥哥你能顺路把我送到那边客栈去吗?就在你去校场的路上,你绝对顺路的。”萧凝笑眯眯地看着风信,又用扇子遮了大半张脸,“万一我一个人又——”
风信又叹了口气。
风泰赶着车看着前方少将军骑在马上的背影也开始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了。
上次一不小心帮公孙他们抓到人就很意外了,今日怎么又撞见了这姑娘?不过看这姑娘……上赶着……的样子——风泰觉得他找不到其他的形容了——还真不像是想要通过少将军谋求什么的——
他们少将军都过了二十五到现在都没议亲呢……
不过也没办法,风信长这么大八成以上的时间都是在军营里度过的,而以风家现在的地位……少夫人的人选……很难,很难。
“风家哥哥,你真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吗?”在风信准备带着人离开客栈的时候,他听到身后那个姑娘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萧姑娘,你一个姑娘家,今后还是谨慎些。”风信皱着眉远远能看见客栈里面那好像是萧家的两个丫鬟,但是他还是觉得这姑娘有点太大胆了——她又不会武功,一个人多少有难以应对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我姓萧的?”萧凝笑着朝着风信迈近了一步。
“……风泰!走了。”
风泰翻身上马带着人跟着风信疾驰而去,他终于开始觉得他家少将军至今没有娶妻可能不能全怪风家的媳妇不好找。
而之后一年多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正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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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看着萧凝在他面前又被人偷了荷包。
“风家哥哥你不要匡扶一下正义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萧凝不再说让风信帮帮忙或者她一个人害怕了。
“你荷包里装的是石头。”风信抱着双臂看着萧凝实在是有些无奈,风泰在看到这姑娘出现在街上的时候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小姑娘的脸在寒风里吹得发红,纵然她那斗篷边上镶了一圈极厚实的绒毛,风信还是觉得她可能冷的够呛。
“你买通了公孙。”风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肯定地说道。不然她是怎么能这么准确每次都能在他巡防的时候“出事儿”的,还基本都赶在了他下值的时候,绝对不会耽误他的正常工作。
“是又怎么样?”萧凝理直气壮地看着他,“都一年多了,你就真是块木头也该明白了。”
“萧姑娘!”风信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只觉得脸上烫的能烧水了。
“明明知道我的名字嘛,叫我凝儿不好嘛。”
“萧姑娘。”风信深吸一口气之后面色变得极为严肃,“风某一介武夫,又年长你十余岁,而你是安阳城里多少公子倾慕的大家闺秀,实在是……不甚相配。”
“可那日是阿信救了我。”萧凝也收了面上嬉笑的神色,“那日你救了我,我便是你的人了。”
“……你那日并不需要风某去救。”
“这么多次我也一样不需要少将军帮忙,可少将军没有一次丢下我不管。”
“萧姑娘何必……如此执拗。”风信知道一切,他当然知道现在帮着卖他行踪的人有多少,但他从来没去制止过,可他更清楚自己是风家将,他这一生都是要去守大汉边疆的。
鲜花一样的姑娘,不应该在风家孤守空房,更不应该在将来的某一天听到他死在战场上的消息。
“阿信明明喜欢我,又何必如此……自欺欺人呢?”如果风信真的不愿意,她想要偶遇他的计划不会成功第三次的,更不要说这一年多每一次都成功了。他是风家少将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算计。
她知道风信担心什么,但是她要嫁的人……必然要是她心爱的,只有这件事她不愿意听家里的安排。
那些书生公子一个个有什么好?他们看中的不过是安阳城里评价她的那些言语罢了……她没有那么大度,也确实算不上贤良,她的心眼小的很。
而风家人……风家男子从无一人纳妾,风信又是她一见倾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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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松口呢?都两年多了!你要是再不去提亲——你要是再不去提亲——”
风信看着萧凝说着说着突然红了眼眶心下一紧,也没来得及提醒她这里是猎场,实在危险。
“我是风家将,我不该耽误你的。”半年前他的最后两个远房叔辈战死沙场,如今算来他和父亲是最后的风家人了,风家已经没有旁支。
他们的命运是早就注定的,风家儿郎……代代埋骨边疆,连感叹一声英雄垂暮的机会都不曾有。
保家卫国不曾悔,但——
“我不在乎!我喜欢的只有你!我不要嫁那些不相干的人!他们不会像阿信一般待我好的!”
“到现在为止会想都不想就护着我的人只有你——”
“只有阿信啊……”
萧凝哭了。
风信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给她擦眼泪。他一身铠甲,上面满是尘土和刀痕。他那一双手上都是硬茧,如何碰触一个姑娘那吹弹可破的脸颊。
“……凝儿。”
“凝儿喜欢你,今生今世,非阿信不嫁。”
铠甲很凉,但眼泪很烫。萧凝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盛满的情谊几乎要溢出来了。
“我母亲……很喜欢你的。”风信轻轻抚了抚萧凝的长发,“我会请她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这件事再难又怎样?他会努力从每一场战争中活下来,他不想看凝儿哭,再也不想了。
只这一次,这一辈子便够了。
“我们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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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家向萧家提亲这件事让安阳城中不少人都意外,毕竟萧家主清高自傲,向来看不起朝堂中的一干武将,而萧家女儿容貌是安阳城里一等一的好,又极擅女红,不知道多少高门府邸抢着和她家议亲,谁能想到风家也会插一手?
风家少将军的年纪和萧家女儿可没那么匹配。
在萧家主和萧夫人看来,风家少将军军功再多也不过是个行伍之中的粗人,而风家父子太过死板,根本不可能在朝堂上帮着萧家做什么,女儿嫁到风家那对萧家没有半点好处,说不定有的时候他们在朝堂上还要避嫌。再加上萧家从来都不觉得风家有什么钱财。嫁过去萧凝便一点用都没有了。
以她现在在安阳城中的名气,如果嫁入侯门或是更高的门第,那对萧家可以说是好处太多了。
所以风夫人去提亲的当日萧凝便与父母大吵一架,然后被萧家主捆起来抽了一顿。
最后是风信带着人闯入萧家把母亲和萧凝带出来的。而在当日萧凝便在当街与萧家断了关系。
她没有哭闹,也没有歇斯底里,反而冷静得不能更冷静,一字一句咬着牙进行了她最安静也是最疯狂的反抗。
看着萧凝那一身的血痕风信才终于明白这高门大户中的女儿终究有多身不由己。
最终风家父子当日晚间便求到了御前,求得皇帝下旨赐婚,萧凝才终于名正言顺嫁到了风家,成为了风信的发妻。
大汉政宇初年,萧凝十八岁,她在不断争取了三年之后成功和自己的心上人成婚了。纵然她没有任何嫁妆,身边也只是有个自小陪着她的小丫鬟。可风信给她添了十里红妆,让整个安阳城看着这场大婚,告诉所有人萧凝的选择没有错。
不过他当初的顾虑也确实存在,在风信与萧凝成婚一个多月后,北境天狼来犯,风家父子离京平乱。
“夫人,我们刚成亲我便要去北境了……你在家陪着母亲别太担心,等我回来,好不好?”
“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这个家,你要像你答应过的一样,活着回来就行了。”萧凝笑着,最后在风信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自此萧凝和风信聚少离多的生活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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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宇四年,宁王与禹王争位,禹王通过乐氏一族倒卖羽箭给北境天狼。宁王拿着证据来找风信求助的时候,风信明白风家就算再中立最终也还是要选择一边的,他们效忠在位的皇帝但也效忠大汉的江山和百姓。
所以其实风家人永远都只有一个选择。
这一年风家父子奉命率军攻打天狼,这一战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凶险,也比他预计的时间要长太多太多。
“夫人我又要出兵了。”他终究是又要离开萧凝了。
“你答应过的,活着回来。”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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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宇五年,风信的父亲振国大将军永远留在了北境的战场上,他的母亲在京听闻噩耗病重,三个月后也离开人世到父亲身边去了。
风信无法操办母亲的丧事,因为对天狼的战争还在继续。萧凝给了他一封家书,让他不用担心安阳城里的一切。
直到政宇七年,风信大破天狼主力军,将其重创,天狼王宣布投降,这场几乎掏空了大汉国库的战役才终于结束了。而他也终于能回到安阳去见他的妻子了。
这一战结束后,风信官至正一品护国大将军,萧凝也跟着他得了诰命。
但没有两个月,他便再次离京了。
似乎是觉得大汉和天狼打了那么久,兵力一定有所损耗,月凉又出兵了。
“夫人我这次去西疆,你照顾好自己。”
“……平平安安的。”萧凝再次送走了风信,然后终于觉得自己的日子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一年风信在西疆打月凉,萧凝在安阳城里练就了极佳的骑术,那向来只绣花的手被马缰绳磨出了一层茧子。
不过似乎风信也觉得他成婚之后的生活太离谱了些,打月凉用的时间格外短,年底他就回京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大汉周围的国家会消停。
与大汉接壤的璃国、天狼、月凉是需要谨慎对待的三个大国,但还有些小国着实是……烦人了些。
大汉不能被天下人说恃强凌弱,但也不可能任由那些小国搅扰边境。
当然他和萧凝现在还完全不知道的是,在政宇八年,宁王被封太子的这一年,他的第七个儿子,最终会把他们女儿拐走的那个男孩出生了。
太子府第七子,二岁就能闹得太子府、皇宫和安阳城都不得安宁的混世魔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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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这次要去——”风信话没说完就被萧凝打断了。
“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连骑马都学会了!”
“咱们成亲多久了?你都没有好好陪陪我,说好的宠我一辈子呢!”萧凝叉着腰站在风信面前,装得气愤至极的样子。
“胡闹!你怎么能去战场?”杀敌无数的护国大将军在自己夫人的视线下乖乖手放在膝盖上坐得板正,但是他依旧不想让萧凝去战场,哪怕萧凝是真的学会骑马了。还读了不少兵书。
“你风家没有女将?我嫁给你了!我也是风家人!我不要再离开你!一天都不要!”
“也不要你老抱着那战袍当我陪着你睡觉!”
“夫人你说什么呢!”这是怎么知道的?
风信在萧凝的目光下缩得更小了一点儿。
“我说什么!我说我要一步不离地跟着你,省得你只能睹物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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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风信还是带着萧凝去了边关,按理说守边的将领的家眷是要留在京城的,但皇帝特许了风信可以带着萧凝一起去。
这也算是皇恩浩荡。
风家给了云氏皇族一片丹心,也获得了主君绝对的信任。如此在历史上也算是屈指可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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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我怀孕了!”
政宇九年,在大汉西北的边境军营里,风信手中笔一抖,在地图上留下了一个墨点子。
刚才夫人说什么?
这几年他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旧伤太多导致……
“阿信,你风家都三代单传了,我想先要个小丫头。”
风信还是没完全回过神来,但有部分思绪还是跟着萧凝的话走了。
小丫头?
“阿信,将来要是有个男孩子主动来问女儿的名字,就把女儿嫁给他好不好?”
不好!这怎么能好!
风信彻底清醒了,但是看着萧凝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反驳她的任何一句话。
“夫人说什么都好。”
“夫人你赶紧坐下来!”
……
“夫人你怀孕了不能骑马!”
他的笔呢???
风信挥着手里的毛笔开始找——
还是赶紧给坤爻写信——
他该怎么在不惹夫人不开心的情况下阻止她做一些现在不合适的事情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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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康初年,太子云济赫继位,登基称帝。
六月十八,风信喜得一女,而他和萧凝已经花了三个月也没能给小丫头选出一个名字来。
风家的这个独女到百日的时候也依旧没有名字。就连小字夫妇二人都没选出来。
公孙明阳远赴边疆参加小丫头的百日宴的时候对此事感到万分震惊。
“恭贺风兄喜得千金啊!”
“风兄你别笑了!脸都抽筋了!”公孙明阳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心累了。
但好日子似乎永远不会持续太久,在整个大营里欢度又一个灯节的时候,萧凝和他们的小丫头被敌方劫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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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退兵三十里!不然今日你的妻女为我的族人陪葬!”
纵然刀就架在脖子上,但萧凝一丝慌乱都没有。她抱着女儿,看着小丫头那和她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然后将视线移到了对面的丈夫身上。
怀中的女儿没有一声哭闹,似乎和她一样根本不怕敌人的刀,不愧是风家的女儿啊——
而她的丈夫……
萧凝远远看着风信握着弓的手被青筋凸起,她知道她的丈夫不可能退兵的,风家人为护国而生,为护国而死。而他这位护国大将军,这个封号——
但他也是她的丈夫,那个发誓要宠她一辈子,也真的宠了她一辈子的阿信啊。
“阿信!为妻与你婚配十载,无怨不悔。此生无憾。”
除了十八岁那年被父亲抽了一顿,萧凝从来没觉得这么痛过,不是她自己撞上刀锋的痛,而是心,心太痛了。
她把阿信一个人留下了。他曾经那么怕自己战死沙场然后留下她一个人。
但终究世事无常,竟是她死在战场上,把他丢下了。
“夫人——”在萧凝撞上敌军刀锋的那一刻就连挟持她的人也愣住了一瞬,他还没来得及将女子身前的襁褓抢过来,风信的箭便到了他的面前,羽箭穿透了头颅,他死了。
“夫人……”风信又一次在,面对萧凝的眼泪的时候手足无措,他明明发誓再也不要他的凝儿哭了——
“凝儿在那边等着你……不会先走的……”
直到此时他们的女儿才痛哭出声,似乎知道母亲离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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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潜入大营劫持萧凝,敌军最后的兵力也暴露了他们的所在,最后一战,风信灭掉了这个小国所有的兵力。
然后他看着那张他和萧凝写下的给女儿取名字的纸终于落泪。眼泪滴落在纸上,将墨迹都晕开了。
“孩子,你叫……冥安。”
“风冥安。”
“你的母亲会在冥冥中护你一生安然。”
“你是风家的最后一个女儿,你叫风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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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啊,为夫给女儿起名‘冥安’,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嗯,为妻会好好护着她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风信回到了安阳,在风家祠堂里添上了一个牌位。
元康三年,风信在这块牌位前递给了风冥安一把木刀,他的女儿既然姓风,是他的孩子,那就要上战场的,她需要能保护自己,风信根本不知道他能守着这个凝儿留给他的小丫头到什么时候。
他得让他的安儿能自己活下去,能为大汉而战。
他的安儿生在战场,长在战场,虽然他很抱歉她这一生都不能成为一个……正常的女孩儿,她不能只学女红针织,不能每日插花点茶,不能只读些诗书,也不能不受任何伤痛被宠着长大。
她是风家将,既然生在风家,又是风家的最后一个孩子,那她就要作为风家女将和未来的风家主活下去。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世间想要瓜分风家的人不会看她是个孤女就放过她的。
她只能比男子还强大。她要比她的父亲更坚强。
那一年凝儿身上的血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风信做一个世家大族的姑娘究竟有多艰难。
而他们女儿的路,只会比凝儿的更难走。
元康六年,七月二十,原本是个还不错的日子,直到他的安儿和安阳城里那个混世魔王七殿下打了起来。
晚间女儿告诉他的话更让他心中一惊。
安儿说云漠寒问了她的名字。
那年……凝儿的戏言——
但风信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就自己听到了云漠寒说这句话。
当女儿捧着那只紫色的小松鼠扑进他怀里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风信是想把云漠寒扔出去的——从墙头上丢出去。谁管他是皇子还是什么——
但他看到了女儿眼中那满是光的样子。
安儿很喜欢他。
喜欢的不得了。
喜欢的不得了。
“夫人啊,今天有个小子来问咱家女儿的名字了。”
[嗯,为妻看到了,比你当年有出息。]
“夫人啊,安儿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居然让他进了那从不让轻易让人进的院子,允许他碰了那你种下的她从来不让人动的那树丁香花。”
[嗯,为妻看到了,安儿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那一晚风信在祠堂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有点儿没知觉了。
他当然知道安阳城里那么多人都盯着他的女儿的婚事,哪怕她才是个五岁的娃娃,他把安儿小心翼翼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藏不住了。
想要他的掌上明珠,想要凝儿留给他的女儿。
要能护得住他的安儿才行,要他的安儿自己喜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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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云漠寒总来翻他家院墙好像有些不太像话。
纵然那小子天纵聪明,武学天赋世所罕见,心性其实和传言差距极大——风信只接触了他两三次便看得明明白白了。
那小子不是觉得他的女儿有趣才翻墙来“玩儿”的,他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安儿,他是来逗安儿开心的。
风信自然知道这件事一旦被人察觉他的女儿的名声就完了。
但……当年凝儿在安阳城里追着他跑的时候好像什么不规矩的事情都做遍了。最后当着街上那么多人和自己父母断了关系……
风家人……能相守的时间太短了,实在是太短了。
既然他现在还护得住安儿……随了她的愿又如何?
他们不是安阳城里其他的那些高门大户,他们的时间太短暂了。
就这样风信由着云漠寒时常来他家翻墙,陪着风冥安练武学兵书,直到元康九年,云帝让他带着云漠寒去西疆。
一个能力极强、心性坚韧、成长速度让人惊骇的从骨子里就不想争皇位的嫡皇子,如果将来他的女儿真的和他在一起,或许真的能逃脱一辈子在权力的漩涡里面挣扎的命运。
风信看到了云漠寒究竟有多喜欢的他的安儿。云漠寒看到安儿来信的时候那一双眼睛变得那样明亮的样子,让风信觉得这个曾经被那么多人说不像话的皇子能和他的女儿相扶持一辈子。
可他们两个之间的这种羁绊不能再被任何人察觉了,说实话云漠寒和风冥安两小无猜的这个消息只要传出去一星半点安阳城里各个势力之间绝对会动荡不安,那对朝廷不是好事情,对他们两个孩子更不是好事情。
这份情感如果从这时候就要经历那样的考验和蹉跎,风信不相信它能长远。
所以他和云漠寒约定了,在一切成熟之前——至少要等到风冥安及笄,他们只能隐藏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云漠寒前脚答应了他,后脚就私自回京在他家——在他女儿房里睡、了、一、宿。
风信觉得他现在就很想抛弃所有的身份去揍云漠寒一顿。
但是这也真的让他又一次见证了云漠寒对安儿的心意。
“夫人啊,为夫将安儿交给他好不好,他能护着安儿一辈子啊。”
[嗯,阿信选的当然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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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想到云帝会赐婚。
这是风信完全没有料到的。
但似乎这两个孩子有命中注定的缘分,云帝无意中将这条线牵到一起了。
这位皇帝在用风家的女儿制衡朝局,他在利用他的小姑娘,利用凝儿留给他的最后那一点点血脉。
他怎么——他如何不能?他是皇帝,他必须为朝堂的安稳和江山社稷负责。
风信其实不知道如果今日被赐婚的对象不是云漠寒他该怎么办,或者安儿和云漠寒之间没有半分情意的话他又该怎么办。
风家人不会抗旨不遵,他不会,安儿也不会。
但如果安儿真的被赐婚给了一个只想着利用她的人呢?他真的能什么都不做吗?她可是凝儿留给他的女儿——
若是只是作为“风家的女儿”被嫁到权贵之家去制衡——他的安儿这一辈子就要被困在后院里,永远都不会快乐了。
或许他要加快速度了,让世人看到风家这最后一个女儿并不只是个千金小姐。她是风家少主,是风家将,是能提枪上马的将军。她的天地那样广。
而能让她永远有那样广阔天地的,如今看来也只有云漠寒一个人。
景王啊——多么远大的前程,如果这是陛下对他这位嫡子的期许……纵然云漠寒不愿意,或许是他的话……终究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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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公孙明阳不知道云漠寒和他女儿的事情,他这老兄弟似乎担心他想不开,还特意来找他喝了一杯。
一杯又一杯。
不过最后为什么是公孙明阳在他家耍酒疯还不省人事了?
他家那位夫人管得严啊——
“夫人啊,又要过年了,你也不知道回为夫一句话。”
[阿信呐,为妻一直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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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觉得针线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能触及的东西,对女儿家的事情并不太感兴趣的安儿独独对女红很上心。
这一次从西疆回来风信收到了一件女儿给他缝制的长袍。那衣服的针脚还有些稚嫩,但能看得出来手法和萧凝当年的一模一样。
风信开开心心穿了一段时日,然后发现云漠寒那小子也得了一件斗篷。
看他那样子这应该是安儿第一次给他裁衣。
当年凝儿第一次送他衣服的时候——
他没有云漠寒这样丢脸,绝对没有。
“夫人啊,安儿给那小子做了件衣服,为夫当年看着比这个小子有出息吧?”
[阿信呐,你当年跟他没差多少,只是为妻不能再为你缝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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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安儿跟他去了西疆,在那里得了杀神之名。
他的女儿内里像她的母亲,又受了云漠寒的影响,用兵使计总是有些兵行诡道的意味,不过她下手够狠,当断能断,这倒是让风信放心了不少。
战场上瞬息万变,最怕的就是犹豫不决。不过她名声起来了留在西疆太久也不好,毕竟月凉人的毒太过霸道。正好借着万寿节,风信把风冥安送回了安阳城,顺便也送回了风家铁骑努力了五年的成果。
疆域图啊。
用来给皇帝贺寿再好不过了。
不过云漠寒把安儿拐到他的别院里去这件事还是让风信有点不悦。
后来风信莫名又梦见了当年安阳城里凝儿做出来的那些事和默许她行事的他自己。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真讲规矩的人。
能相守一时……就好好相守一时吧。
“夫人啊,你好像把我带坏了不少。”
[阿信呐,当年要不是我追着你跑,你能不能娶妻都是个问题啊,这么多年都没意识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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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云帝赐婚之后,风信觉得这世上应该不会真的有人想要去挑战皇帝的圣旨,除非真的是个极度膨胀的人——不对,应该是极度膨胀的蠢货。
风信一开始这样想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会如此轻易就背上辱骂皇族的罪名。
陵王云漠若。
不过他相信云漠寒知道怎么做。
他该放手了,现在让那两个孩子自己走,将来才不会乱了阵脚。
“夫人啊,你多看着点我们的小丫头。为夫真的不知道能护着她多久。”
[阿信呐,为妻看着她呐,也担心你啊。景王殿下是个好孩子,我很放心啦。]
不过江州的事情也并不平静,云漠若阴暗的心思其实是最小的一个麻烦,乱党才是他要主要考虑的事情。
陵王来了江州,乱党也恰好在这个时候闹起来,如果这两者之间有关系那今后安阳城里才有大麻烦。
不过云漠寒设计了他和天狼那个嘉诺公主……或许也将很多事情的牵连打乱了。
现在的安阳城已经又变成了千丝万缕缠缠绕绕,不知道扯动了哪根丝会引发什么样严重的后果,或许从这个时候就注定他要送女儿一个人去边境了,让她暂时离开安阳城里的乱局,先去自己站稳脚跟,再来思考面对皇帝和权势的时候究竟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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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当然没有那么想让风冥安一个人去西疆领兵。
但是现实条件只能让他和皇帝做出这个选择。
大汉的武将真的是……选了这么多年,投入了不知道多少心力物力人力,可实话实说,风信这十余年近二十载见过的唯一一个将帅之才只有他自己的女儿。
他对风冥安已经很严苛了,但是他的小丫头从来都能超出他的预期做得更好,在用兵的天赋上,就是云漠寒都及不上她。
似乎上天都清楚她是风家的最后一人,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她了。
他必须要坐镇安阳城,而西疆铁骑军只有风家人能完全执掌。
风信不太担心风冥安对上月凉的士兵,他只担心月凉人的毒,尤其是月凉王女完颜占桐。
那个小女孩的天赋其实也非常可怕。所以纵然他告诉风冥安他不会帮她抗敌,他还是在风冥安离开安阳之后就给坤爻写了信。她很有可能需要神医的帮助。
两个月后风信觉得自己这先见之明实在是太正确了。
“夫人啊,我们的女儿终于是逢凶化吉了。”
[是啊,我们的小丫头很不容易啊。]
“我们未来的女婿和我好像还有些默契,报复月凉王室这种事……没有事先商量我们也配合得挺好的。”
[就是金子都撒大街上了有点浪费。不过过去究竟是因为什么会有人认为风家没钱的?]
“夫人呐,你要多多看护她。为夫这辈子没求过神佛……但还是要请你多多护佑她。”
[阿信呐,为妻看着你们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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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璃国和亲。
风信在宫中的宴会上见到了朗策,那璃国的翊王遥遥朝他敬了杯酒。
璃国来使的原因风信大约是清楚,风家后继有人,璃国和天狼都不会擅动,尤其是在他的安儿真的守住了西疆之后。
公主远嫁的原因既然有一部分是因为风家,那风家就也要成为公主一个人远在璃国立身的后盾。
而且……
玉衡是云漠寒的亲姐姐。
最终风信还是给了风冥安信物,通过她的手经由云漠寒送了出去,也算是给公主添妆了。
“夫人啊,如果我们的女儿要嫁的那样远……”
“还好她中意的是景王,也还好她已经有足够立世的本事了。”
[怎么会舍得女儿嫁的那样远呢?]
[景王确实是个好孩子,我很满意啊。]
“夫人啊,你看到了吧,风家的少将军胜了,她生擒了完颜霍,重创了月凉主力,她赢了这场战争,她守住西疆了啊。”
[风家女将,多少年都不能有过了。为妻虽然心疼她,但也很欣慰啊。]
“我们的女儿长大了。”
“她马上就要及笄了。”
“我快要送她……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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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纵然风信已经做好了很快就要送风冥安出门的心理准备,但是看着女儿当着他的面就扑进云漠寒怀里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硬了。
更多的是欣慰这没错,想揍云漠寒一顿这也没错。
“夫人啊,为夫现在终于意识到女儿的脸皮比你的还厚了。”
“当然还有一个全然当脸皮不存在的景王殿下。”
[不这样怎么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啊。]
“安儿不愧是你的女儿。”
“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安儿……越来越像你了。”
[阿信呐,为妻看到了。]
[女儿长大了,你也多了那么多白发。]
“不过有着坤爻和我一起愁,为夫倒是不那么孤单了。”
[为妻……一直都在这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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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凰。
这个封号在风家算是头一份了。
不过会随着这个封号一并而来的东西才是更加麻烦的存在,皇三子也参与到朝局里来了,还有陵王做的那些污糟事——
再有月凉那两个王室要进京——
所有的事情都凑在一起了。
和这些事情相比,云漠寒又在莲心院里住了一晚好像没什么关系了……
山雨欲来,这两个孩子要面临的东西越来越严峻了。
而让风信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安儿和云漠寒吵了一架。
他和萧凝没有如此激烈地争吵过,一次都没有。
可能是聚少离多的原因,他们没有时间争吵,他们的两个的身份也不会因为时局而产生什么矛盾。
“夫人啊,安儿和云漠寒吵架了。”
[要是你全天下去说你不要我了,我也要和你吵架的,哪怕你是为了保护我。]
“她说全天下除了我便是那臭小子最疼她。”
[安儿说得没错啊。]
“我们的女儿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如此为夫也放心了。”
[就像我当年清楚全天下的男子加在一起我也只要阿信一样。]
不过这次风冥安和云漠寒的争执还是让风信终于和坤爻达成共识让这两个孩子结为兄妹了。
曾经凝儿没有了娘家纵然有风家全力相护可依旧是失了一方助力,他不能让安儿在将来只有云漠寒这一个依靠。
并不是说这臭小子不可靠,而是他必须要再给女儿找一条路。
女子之身,立世实在是过于艰难了。江湖、朝堂,她总要有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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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喜欢他,铭心刻骨,非他不嫁。”
风信看着风冥安那双黑白分明里面欢喜都要溢出来的眼睛愣了很久。
“凝儿就是喜欢你,今生今世非你不嫁,阿信便说要不要娶我吧!”
她那双眼睛还有面上的神情真真同当年她母亲说要嫁给他时别无二致。
风家人的一生真是太短暂了,太过短暂了。
短到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和自己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在一起,短到海誓山盟也只有短短数载。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送他的安儿出嫁了。
“夫人啊,你看看这是安儿的嫁妆单子。你说还要不要再添点什么?”
“虽然整个风家都是她的啦。”
[我们的女儿出嫁,自然是要风风观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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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风冥安被云漠寒完好无缺地救回来了。
但风信是真的想要提刀到陵王府去剁了云漠若的,如果不是最后那一点点君臣之道阻拦了他,如果不是云漠寒表示他会为安儿讨回全部的公道。
风信很多年没有这样怒火中烧过了。
不过可能还真的是越生气便会越冷静,风信都没想到自己在最后几次面对云漠若的时候能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最后陵王被贬庶人发配北境成为了大汉制衡天狼的一颗棋子。
安阳城里似乎也终于尘埃落定。
熹平七年,四月初七,云漠寒下聘。那聘礼好像比他给安儿准备的嫁妆还要多。
“夫人啊,安儿要出嫁了,你看见了吗?你留给为夫的这个小丫头终于是长大了。”
“景王殿下待她极好……想来你应该也是会满意的。”
“也确实如你所说,那小子问了我们女儿的名字,那时似乎便注定了,安儿今生是他的了。”
[是啊,那孩子第一个来问了安儿的名字啊……]
[我们的小丫头要出门啦……]
七月初五,他的安儿终于出嫁了。
“夫人啊,今日安儿出嫁,与你当年一样,都是二九年华。”
“我们的小丫头很漂亮了,亭亭玉立,还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呐。”
[嗯,为妻看到了,阿信不要怕,为妻还在这里陪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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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啊,我这个年岁还能为大汉出兵也挺好的,风家人注定还是要回到战场上去的,再有……安儿才刚成亲,这一仗太过凶险,还是让她好好和景王留在安阳城吧,我还能守着大汉,守着她,就再多守一次吧。”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边疆了,他的女儿很能干,帮了他太多了。
不过她刚成亲,他这做父亲的还在呢,便让她好好享受一下做小女儿的乐趣也是好的。
[可是阿信呐,你年过六旬啦。]
“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上个外孙女儿,还是女儿好啊,女儿好。”
[再有个像安儿的小丫头也不错啊。]
“此战若是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
“为国战死,死而无憾。”
“有漠寒那孩子在,安儿今后……我也是放心了。”
“说实话我没想到自己能活这样久。”风信看着萧凝的牌位叹了口气,“劳烦夫人……再等等为夫吧。”
“安儿说……你会等着我的。便让我再多守女儿几年吧。”
[我当然等着你啊,没有你……我怎么会先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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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永远凶险,稍不注意就会没了性命。
风信手持双刀砍杀着月凉敌军,终于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或许看不太出来,但是他清楚自己挥刀的速度比年轻的时候要慢了。
最终在那一片火光里,他意识到风家儿郎真的都留在了战场上,埋在了大汉的边境,没有一个……没有一个例外了。
他的女儿……他的安儿……是啊,他可以放心了……那丫头,有人把她当命护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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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还等在这里……”
“不是答应了嘛,来生还要阿信来宠着我呢,又怎么会先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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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所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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