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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帝从前还不知道后宫的女人能有这么多花招,或是腿软走不动,或是手帕香囊丢了,或是头上簪子落地……五花八门的邀宠路应有尽有,逛个御花园各种偶遇,让人不胜其烦。
苏全福见帝王厌烦,极有颜色的提前清扫道路,只不过饶是如此,依旧阻挡不了后妃想要争宠的热情,她们靠近不了帝王,就结伴在凉亭闲谈,或者在雪地里翩翩起舞,只为了帝王路过瞥见唤她们,能唤她们上前请安、伴驾。
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湖面都结了厚厚的冰,不管是凉亭四处无遮拦,在里面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还是着剪裁贴身、展露窈窕身边单薄的舞衣站在落了雪的树下,捱冻跳一支帝王可能瞟都不瞟的舞,苏全福都是佩服挺她们毅力的。
可能后宫中人觉得帝王和贵妃闹翻,其他人终于迎来曙光,盼到出头之日,实际上崇德帝清心寡欲,日夜勤勉朝政,睁眼就对着奏折与朝臣,没有丝毫问起贵妃,可也没有招别的女人侍寝。
自杜浮亭红着眼眶回椒房殿,整个椒房殿就陷入了沉寂,得知她禁足更是惊诧了全宫的人,好在椒房殿的宫人还算安分,没有因此懈怠懒惰。
不过由着禁足时间越来越长,杜浮亭没有露出讨好帝王的意思,而后宫妃嫔开始了争奇斗艳的夺宠,椒房殿内还是有些浮躁。
冯嬷嬷敲打了番椒房殿的宫人,宫里的女人起起落落实属正常,重要的是主子能稳住心态,满后宫就在帝王面前做到喜怒哀乐皆自由的,也就只有主子,更何况主子满心只有帝王,想要复宠端看主子乐不乐意,把那颗心留给她自己多几分。
杜浮亭这颗心是完整的给出去了,能拿回来几分她自己都不确定,只是恍然间感觉到有些东西她注定握不住。
回椒房殿的当晚,就有消息传出她失宠的事,并未说明失宠缘由,可随后就闹得满宫风雨,再后来便是后妃的争宠,杜浮亭再不知道自己落人全套,未免太愚蠢了些,千防万防到底是没能防止别人的圈套。
冬日卯时天色尚暗,红珠推门而入,就见杜浮亭正站在窗口发呆,都不知她几时起床,火炉已经凉了,屋内透着丝丝凉意。
她快步走上前,劝道:“娘娘还是把窗户关了吧,免得着凉。”
“吹吹风让自己冷静冷静也好。”也叫她认清如今的局面,禁足三月的处罚至今为止她还是后宫头一份。
红珠知道自己劝不动,只好去取披风给杜浮亭披上,她特地从众多披风中,选了她最钟爱的菊色云鸳蜀锦的披风,盼着她瞧着好看的衣裳上心情能好点。
杜浮亭就是这么站在原地,甚至在红玉要给她系带子,稍稍抬了抬下颌,这般温顺乖巧,都已经懒得说不,让红珠的心往下沉了沉,“娘娘不同皇上解释吗?”
“同他解释?”杜浮亭睫毛颤动,反复咀嚼这两字,似乎在思忖可行性。
只是等了片刻,她忽然淡淡笑了,视线转向外面落了满层白雪,依旧傲然挺立的红梅。
从他进入书房再到怒斥她,叫她离开乾清宫,从未想听过她解释,也不曾询问她半句为何她要进书房,明明往日她步入他书房的次数也不算少,这回走到内间却犹如触碰到他的逆鳞,以至于容不下她。
“我想解释,他信吗?”明明嗓音娇娇柔软,可听了叫人无端感到落寞。
红珠被问得哑口无言,也是知道崇德帝相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两人感情她家姑娘处于弱势,因此她心里时常不免生起怨气,不是以失忆忘却前程为借口,就能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人,践踏他人的真心。
她一时间张了张嘴,让自己给噎住剩下要说出口的话,惹得杜浮亭轻笑不止,眼角似乎挂着因笑得眼睛发酸泛起的泪珠,她捏着帕子压了压,略带自嘲地道:“既然他不信,我又何必再问,得了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反而伤心。”
“姑娘……”红珠听得直泛心酸,跟着姑娘一块儿长大,再一同步入深宫,除开遇到陆三少爷那几年日子畅快,其余时候都不怎么好。
红珠心疼杜浮亭受的罪,恨不能替她结结实实出口恶气,叫欺负她家姑娘的人都别想过好日子。
可是理智告诉她,她再想替姑娘出头都不能,这个宫里能守着姑娘走到最后的,红珠只能相信自己,她怕自己离开了姑娘,再没有人能长留姑娘身边照顾姑娘。
“先前是说小安子病了,他有没有去太医院?”
红玉还没从愤懑中走出,闻言猛地愣怔了下,杜浮亭也似回过神,抚掌而笑:“瞧我的记性,椒房殿上下都禁足了,你们也没法出去,都拘在了椒房殿,自然不知晓外头情况。”
她说着拢了拢披风,往美人榻走去,还不忘吩咐红珠将窗户闭上,借此掩盖提及禁足的落寞,不想叫人察觉到她伤心了,也暂且不想再提崇德帝,禁足就好好禁足。
凉城城门卯时准时开启,一架不起眼的马车顺利过了检查,城门守卫放行其驶入城内。
无人知晓驱使这架普通低调马车的人是当朝天子近臣——锦衣卫统领谢玉。而马车内坐的人,则是帝王心心念念要接回京城的女子杜月满,也是杜浮亭的胞妹。
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崇德帝暗中保护派了不少人保护,就是帝王派遣来的暗五暗六也在其中。
杜月满坐在摇摇晃晃地马车内,神色似乎恹恹的,为了赶路早日到达京城,这一路除了有几日大雪挡路暂停了行程,其余时间几乎马不停蹄,她都在马车上度过,吃穿住行一律从简。
“姑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咱们叫谢公子停停,稍加休整下吧。”杜月满对面的丫鬟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眼里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是在杜家遣散后,由杜月满找回,重新在她跟前伺候的丫鬟,原先还是杜浮亭身边的人名,杜月满没有改掉她姓名,她还是唤原来的名字红如,只不过如今她对杜月满可谓是死心塌地。
杜月满接过茶盏,抿唇露出抹笑,“我忍忍就好,没事的。咱们也快入京了,不必要耽误时间。”
谢玉在外面驱赶马车,内里的谈话声他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并未因此放慢速度,帝王已经一连催了三四回,再耽搁下去他怕帝王会忍不住亲自接人。
其实杜月满的容貌与杜浮亭只三四分相似,乍一见到她,不会将觉得她与杜浮亭多像,可是偶尔的抬眸、婉转而笑,又能让人将其联系起来。
谢玉暗自握紧手里的马鞭,自从他动身下江南,便时不时会想起深陷深宫,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的那人,她知道这些该会多难受,以她的秉性又该如何自处。
这些日子只要入睡他就会惊醒,梦里时刻都有双似泪欲滴的眸子望着他,透过她水莹莹的眼泪望向眼底,是她掩藏得极深的颓然,原是充满灵动的眼睛,却好似冬日枯萎而死的花草没了生机。
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压制蠢蠢欲动的心,有些东西注定无法肖想。
马车内红如见杜月满蹙眉,忍不住继续道:“姑娘,您要是着实难受,还是先休息休息,总不能咱们到了京城您就病倒了。”
杜月满借着端起茶盏喝茶的动作,隐晦地朝马车帘门撇了眼,指节在杯壁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
连日赶路已经习惯了匆忙,难受不算顶难受,有一半是故意装的罢了,方才说的话也是讲给谢玉听的,可她没有感觉到谢玉有停下马车的意思,那就再忍耐忍耐吧。
杜月满一想到自己即将入京见故人,便觉得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她放下茶盏闭目养神,顺便掩盖住自己眼底恨意,恐怕杜浮亭怎么都不会想到她还活着,会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能见到杜浮亭震惊的表情,光是想想就兴奋。
杜浮亭欠她的,也该偿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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